顧穎的所有表情都在他的視線之下，突然之間蒼白的臉讓葉堔意識到事情很嚴重，原本清淡的眼眸瞬間驟冷下來︰「顧穎，你知道的，我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母親了。」
她一不小心咬破了唇，她和葉堔很多地方都很相像，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們都是單親家庭長大的。
可以說，顧盛言是她顧穎的命，而葉雪華就是他葉堔的命。
她看著他，花了很大的勇氣才讓自己看起來不顫抖，「我不知道。」
她不敢說，她害怕葉堔知道結果後的反應。
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如果葉堔知道結果，她顧穎必定是逃月兌不掉的。
對于葉堔，她從未想過要逃避當年做錯事的責任，她只是害怕葉堔將她犯的錯都加到她身邊的人身上。
他突然向前，黑眸緊緊地鎖著她︰「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兩個人離得近，她看到葉堔眼眸里面的自己，臉上的慌張那麼地明顯。
吹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抓著底下的坐墊，唇瓣上的鮮血漫入口中，腥得讓她難受。
「不知道。」
呼吸交纏在一起，她看著葉堔，使勁讓自己的視線不偏不倚。
葉堔看著她，抿著唇，臉上剛毅的線條泛著冷意，許久，他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你缺多少錢？」
話題轉移得太快了，她甚至有些反應不過來，看著葉堔一時之間什麼話也沒有說出口，「啊？」
他沒有重復說過的話，只是看著她好半響。
許久，才緩緩開口︰「十萬夠不夠？」
她原本不懂他的意思，現在听到他的話，只覺得一股屈辱感沖胸腔里面蔓延上來，沖得她呼吸都急促。
可是葉堔的語氣正常，除了一如既往的冷淡，她听不出其中的任何情緒起伏。
顧穎微微閉了閉眼，平復了內心的情緒，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一片平靜︰「不用了，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先走了。」
「車模不要做了，需要錢我可以給你。」
他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在車窗外面的景致，漫漫地說著。
「顧穎，我不糾纏你，但是也請你自愛一些，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忍受自己愛過的女人這樣出來拋頭露面。」
葉堔的話說的很誠摯，她半分氣都生不起來。
只覺得心端一抖，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有些難受。
她們從來都是針鋒相對，突然之間像現在這樣，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說話，讓她有些不習慣。
葉堔說的沒有錯，任何男人都忍受不了自己愛過的女人這樣地拋頭露面，當車模不說，還要當酒吧的侍應。
愛過，真是個好詞語。
她到底是沒有能夠找到適合自己的話來說，只能低著頭看著自己光滑的指甲蓋。
兩個人又這樣再次陷入了各自的沉默中，她低著頭，葉堔卻是看著前方，不知道想著些什麼。
許久，她听到車鎖開了的聲音，接近而來是葉堔的聲音︰「走吧。」
顧穎抬頭看了他一眼，葉堔正倚在座椅的後面，抬手擋在額頭前，她看不清楚他的視線，抿了抿唇，最後還是推開了車門。
車門關上的那一刻，顧穎突然覺得有些難受。
葉堔說，以後都不會再糾纏你了，你不用害怕。
她明明應該感到開心，卻突然在推開車門的時候意識到，葉堔真的不愛她了。
因為，就連最起碼的恨意都沒有了。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那樣短短的幾十米的距離，卻是她和葉堔永遠的距離，今天起，她和葉堔，再無糾葛了。
此後一生，她是顧穎，他是葉堔，各自存活。
覆蓋在臉上的大手微微一動，眼眸睜開，隔著那車窗，看著顧穎漸漸遠去的背影。
葉堔坐在車里，只是微微抿了抿唇。
日子開始一點點地規律起來，顧穎到底還是拿到了那四千五的額外獎勵，算上那三天的錢，這個月的日子她可以過得比較松一些。
又接了幾次車展，最後是因為假期已經完全被用完了，她只能拒絕了經紀人。
李秋這段時間的清雪很不對勁，她跟人調了休息的日子之後，和李秋老是在白天的時候錯開，晚上在酒吧太忙，就連幾分鐘都空不下來讓她去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所有的事情總算在八月下旬的時候開始平靜下來，中午休息的時候，她特意將李秋的賬單都算好，就等她回來問問最近怎麼了。
店里面一般會有三個員工在，今天出了她和李秋，還有一個前幾天才招進來的女生。
之所以叫女生，是因為她就連高中都還沒有畢業，直接就輟學來a城打工。
大概是新員工，所以做事都很勤快，李秋剛從門口進來，她就招手讓新人過來櫃台站著，「小清，你先看著店，我和秋秋有些事情要談一談。」
小清點了點頭，「好的，顧穎姐。」
新人就是這點好，你說什麼她都不敢拒絕。
但是顧穎自己也是新人走過來的，所以並不會像老員工一樣為難新人，只是偶爾讓她看看店做做小事而已。
顧穎對李秋招了招手︰「過來。」
「怎麼了？」
李秋跟著她上了二樓，一般二樓都是比較少人上去的，她們跑上去談話會不那麼容易被人打擾。
她笑了笑，「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半個月前她就覺得李秋情緒很不對勁，平時總是嘰嘰喳喳地喜歡說個不停，可是這些日子，她開始變得沉默，總是在工作的時候走神。
盡管她最近是很忙，可是她這樣總是分心不對勁的情緒，她還是多多少少能夠感覺出來。
在酒吧的時候因為上錯酒被經理罵了很多次了，端著托盤走路的時候也經常會撞到人。
她之前只以為她是休息不好，精神狀態不對，或者是大姨媽來了，可是連續半個月都是這樣，顧穎知道，她一定有什麼事情瞞著她。
葉秋向來是個藏不住心事的，她之所以沒有在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第一時間去問清楚，也是因為相信她會親口對她說。
只是沒有想到，事情都過去十多天了，她還是閉口不談。
這是第一次，葉秋第一次這麼緊密地閉口守住話。
也是她第一次見識到葉秋的固執。
大概是注意到自己最近的表現很不好，葉秋也不禁松了口，「只是遇上了一些麻煩。」
雖然是松了口，但是她這樣含糊的態度卻更加讓顧穎擔心，葉秋從來不會這樣的，她一向是有什麼事情都會給她講，像現在這樣，總是自己一個人抑郁，無論她明問還是暗試都得不到結果的情況少之又少。
一個連自己存折密碼都會告訴你的人，卻突然之間對你隱瞞了一些事情。
顧穎直覺這一次的事情很大，她抿了抿唇，不死心︰「秋秋，我希望你能把事情告訴我，盡管我不能幫你，但是，我還是想替你分擔一下。」
李秋看著她，表情痛苦而掙扎，最後只是將手捂住自己的臉，搖頭︰「阿穎，我不想將你牽扯進來。」
她的聲音帶著哽咽，听得顧穎心里面難受至極。
顧穎沉默了半響，最後還是沒有逼她︰「好，我不再問了。」
頓了頓，她起身抱了抱她，輕聲在她耳邊說道︰「但是，你要好好的。」
李秋抱著她，重重地點著頭。
今天晚上是顧穎時隔了一個多星期後第一次見到方毅，自從那一天在車展見過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方毅了。
她剛送完一座的酒回到吧台，方毅就坐在那里，要了一杯雞尾酒，坐在那里，一點點地抿著。
顧穎放下托盤的時候，他剛好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神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只覺得尷尬，幸好這時調酒師已經調好了另外一桌的酒，她端起來，對著方毅笑了笑，就往客人那邊走去。
方毅和陸昭陽都討厭自己，她清楚的知道。
可是今天晚上方毅的眼神，讓她差點兒把托盤甩手出去了。
不會嘲諷，也不是輕視，里面的糾結、困惑和不解，還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緒，讓她看著他，到了嘴邊的話卻說不出口，連打個招呼都不敢了。
下班的時候已經是兩點多了，李秋和她揮了揮手，說在門口等她。
顧穎趕緊將身上的衣服換好，走出換衣間的時候沒有料到會遇到方毅。
她整個人怔在那里，不禁皺起了眉，試探地喊了一句︰「方總？」
他很少這個時候還沒有回去，所以這個點方毅還在，她除了驚訝就只剩下不安了。
方毅看著她，點了點頭，「我送你。」
不是詢問，而是直接的告知。
她剛想開口拒絕，卻已經看到轉身離開了，只留給她一句話︰「我去取車，你在門口等我。」
顧穎張了張嘴，可是對方已經走遠了。
她走出門口的時候張升的車子已經在了，李秋早就坐在了里面。
她走過去，有些尷尬︰「方總送我回去，你們先走吧。」
李秋眼眸一亮，笑了︰「行啊，方總送我放心，張升我們先走吧。」
這是這半月來，顧穎第一次見到李秋開懷的笑。
她也忍不住笑了，點了點頭，朝著他們揮手︰「晚安，明天見。」
「晚安，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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