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上了高速，顧穎回頭看著方毅，有些驚訝。
他看出了她的疑惑，開口解釋道︰「阿堔搬到郊外的別墅去了。」
她點了點頭，以前自己也是住郊外別墅的，上學和放學都有人接送，絲毫沒有想過麻煩和不麻煩的問題。
直到後來上班，想起以前的日子，才發現，真是太不諳世事了。
她將頭重新靠到車窗上，沒有繼續開口，車廂又恢復了一派的平靜。
車子駛入別墅區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情了，方毅轉了好幾個彎，才將車子慢慢停下來。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將車子徹底停穩︰「到了。」
顧穎點了點頭，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視線落在那雕花大門上，只覺得手心有些涼。可是她面上還是一片平靜，方毅也看不出來她到底有多緊張和害怕。
兩個人下了車，那銅銹色的雕花大門沒有關緊，顧穎直接抬手一推，兩個人就走了進去。
一旁種著的法國梧桐長得老高老高，那是一條很長的小道，長得就像是要磨光顧穎所有的耐心和勇氣一樣。
不過一分鐘左右的路，她去像是走了一輩子那麼長。
顧穎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她唯一知道的便是，如果她不來，她就該披麻戴孝之後去買刀片割脈了。
朱紅色的木門緊緊地閉著，偌大的一扇門，她站在它跟前都覺得自己無比的渺小。
一旁的方毅側頭看著她︰「想好了嗎？」
她點了點頭，「嗯，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他抿了抿唇，抬手想要幫他按門鈴，顧穎連忙伸手阻止︰「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方毅皺了皺眉，還是有些擔心︰「可是，你——」
她笑了笑，松開了方毅的手︰「你跟葉堔那麼多年好兄弟了，今天你要是跟我一塊兒進去了，很有可能就反目成仇了。」
「不會的，阿堔他——」
方毅開口剛想要解釋，可是顧穎卻不給他絲毫解釋的機會，截斷他的話繼續說道︰「我和葉堔這麼多年的糾纏怨恨你也看到了，如果今天你陪同過來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個人，或許他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不會和你反目成仇。可是這個人是我，他現在對我，只有滿腔的恨意了。」
顧穎頓了頓，抬頭看著那木門上的花飾，半響才繼續開口︰「這是我和葉堔兩個人的事情，我不希望我和葉堔之間會影響到你和葉堔之間的感情。」
她看著他，語氣真摯，嘴角微微餃著一抹笑意，淡然而從容，與昨天晚上他所見是到的顧穎全然不一樣。
可是就是這樣的顧穎，讓他無力反抗，她的一字一句，都讓他找不出任何反駁的理由。
這是我和葉堔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是的，這是顧穎和葉堔之間的事情，他方毅作為一個外圍的旁觀者，硬生生地插一只腳下去，只會讓顧穎更加難堪。
他微微低了低眼眸，隨即抬起對著顧穎點了點頭︰「好吧，如果有什麼控制不了的事情，打我電話。」
顧穎點著頭，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意︰「會的。」
方毅看了她一會，最後還是轉身走下階梯，陽光打在他的背後，顧穎突然看到幾分落寞。
「方毅。」
她忍不住喊了他一聲，看到他回頭，加深了嘴角的笑意，「謝謝。」
他站在那里，有半分的呆滯，隨即也笑了笑，轉身對著她揮了揮手。
汽車啟動的聲音傳來，顧穎看著那護欄間隔之間車子逝去的尾氣，咬了咬唇，最後還是回頭看著那朱紅色的木門。
抬起的手幾次放下，她還沒有想好應該要怎麼樣讓葉堔答應放了顧盛言。
在醫院她雖然瘋狂而失去理智，可是那也是有思量的，可是她都跪在地上了，拿著刀子橫在自己的脖子上，他還是不為所動。
從前的葉堔在乎她顧穎，所以她可以拿著自己去打賭，去逼迫他。
可是他現在不在乎她了，她甚至連他在乎的是什麼都不知道，找不到一個人的弱點，只能注定是一場失敗的談判。
可是這一場談判，她不能失敗，也不允許自己失敗。
深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緒，她才抬起手，按下旁邊的門鈴。
一次，沒有人回應，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樣，寂靜得就只有風吹過耳朵的聲音。
她站在門口，郊外的氣溫有些低，風吹過來，她整個人都忍不住瑟瑟發抖。
門鈴按了好幾次都沒有人應，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到後面的每隔幾秒鐘就按那麼幾次，可是都沒有人。
她不知道葉堔是故意躲著她還是真的不在家，她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耗在這里，等到葉堔為止。
她本來就還有一些低燒，整個人長在那里都會覺得冷，風吹過來，她只覺得眼楮和鼻子都在發燙。
顧穎站在那里按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門鈴，都沒有任何的一個人回應她。
正午漸漸來臨，頭頂上的陽光開始猛烈，她抱著自己的手臂，坐在門口，額頭踫在膝蓋上。
她不信，她就這樣一直等，一直等，還能等不到葉堔。
天色漸漸變暗的時候顧穎才抬起頭，外面沒有一點的動靜，大片大片的夕陽蔓延進來，落在她的瞳孔里面，燦爛得就像是火燒一樣。
她將下巴擱在膝蓋上，看著殘陽一點點地遠處，最後換上了黑夜的幕簾。
由始至終，她都沒有等到要等的人。
風吹過來冷得她整個人都發抖，只能蜷縮著抱著自己，肚子里面空蕩蕩的，一整天，就只有早上的那一碗粥下去過。
燈光打過來的時候顧穎整個人晃了晃，抬手當了眼楮的視線才沒有從階梯上摔下去。
黑色的奔馳在夜色下線性流暢，葉堔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直接轉著車子將車子進了車庫。
這棟別墅車庫和正屋是相連的，顧穎生怕葉堔直接從車庫進去，她在門外又是一場白費心機的等待。
起身的時候才發現雙腿都有些軟，還沒有站直身子整個人又蹲了下去。
她看著車庫開門的聲音一點點地傳來，顧不上僵硬的雙腿，直接拖著就往車庫那邊走。
幸好正門和車庫隔得並不遠，她走到過去的時候，葉堔剛從車上下來，抬手就按下了車庫自動門的按鈕。
她站在門口，微微一滯，反應過來連忙沖了進去，「葉堔！」
車庫的門正在緩緩落下，發出來的聲音有些大，她的聲音有些喑啞，只是在這樣的一個空間，足夠讓葉堔听到。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眸閃過些許的差異，隨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來干什麼？」
她站在那里，雙手垂在身側，只覺得整個人都發燙得很，可是葉堔的眼神卻讓她冷得只想抱手抱腳。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開口問著︰「你要怎麼樣才能放過我父親。」
他卻看著她燦然一笑︰「你怎麼就知道我沒有拔了你父親的氧氣管了呢？」
他的話很輕，甚至還帶著些許的愉悅，可是落在顧穎的耳朵里，只覺得整個腦袋都在發脹。
有一股冷意，從腳底的最深處，一直一直地往上爬，爬到額頭，發絲間都冒出豆大的冷汗，手心的濕潤讓她覺得身體所有的水分都要跑出來似的。
她看著葉堔，想從那一張臉上找出半分的皸裂，可是她除了那樣不屑的冷意，什麼都看不到。她甚至不知道他說的話到底是哪句真哪句假的。
兩個人在那里僵持了一會，比起那一天在醫院里面瘋狂的顧穎，她今天理智很多。
她知道自己今天是要來干什麼的，而不是來激怒葉堔的，所以他不說話，她也不會輕易地說話。
兩個人僵持著，最後是葉堔收回了視線，也沒有理會她，只是過了進正屋的小門，然後一步一步地上了樓。
顧穎微微一怔，連忙跟上，他的態度她捉模不清，所以不敢隨意開口踫他的底線。
她能夠做的，就是一直鎮定，鎮定到葉堔終于肯開口了。
上樓卻發現葉堔不知道去哪里了，她不敢亂動也不敢亂跑，就站在那偌大的廳子前，慢慢地等著。
葉堔出來的時候只圍了一件白色的浴巾，露出健壯的月復肌。
顧穎微微皺了皺眉，連忙將視線挪開，看著一步一步走來的葉堔，淡淡開口︰「你說吧，你想怎麼樣才放過我父親，只要我能夠做得到，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葉堔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越過她，附身拿過茶幾上的香煙，咬在嘴里，背著風點燃。
濃烈的煙味讓她有些受不了，顧穎微微皺了皺眉，他身子收回，倚在一旁的沙發上，開口間的煙霧打在她的臉上，顧穎忍不住咳嗽了幾下。
「我不想怎麼樣。」
他的視線越過她，不知道落在哪里，聲音淡淡得就像是捉不住的浮萍。
顧穎看著他，心底里面的恐慌越來越大，大得就像是被人砸了一個黑洞，無論她怎麼填補都沒有辦法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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