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似乎還想說些什麼，抱著她的男人顯然比她眼力勁好，抬手掐了掐她的手臂，對著顧穎抱歉地笑了笑。
顧穎也勾了勾唇，並不在意。
「下一個。」
一個小時後終于到她了，可是葉堔沒有出現，她只是看著身後的新人，讓他們先上。
時間很快就到了十一點了，顧穎在那里站了一個多小時，手機放在包包里面，想打電話給葉堔，卻發現自己連他的號碼都沒有。
「小姐，能讓我們先嗎？估計你老公是不來的了，還不如省些時間回去好好教育教育你老公呢！」
前半句顧穎听得還神色正常，听到女人的後半句，忍不住皺了皺眉，但是抬起頭也只是笑著對女人回到︰「再等等，要是里面那一對出來了，他還沒有來，我就讓給你們。」
女人看了看她，表情不太好，低著頭細細聲地罵了幾句。
顧穎听力好，女人說了什麼她基本上都听在耳朵里，但是她臉上的笑容依舊，只是視線一直落在女人的身上，看到那個女人身側的男人都有些不好意思，開口道歉︰「小姐別介意，她就是等久了有些煩。」
她笑了笑，收回了視線。
難堪嗎？
是的，很難堪，可是那又怎麼樣，再難堪的事情她都經歷過。
門口外有些許的聲響，顧穎微微抬頭，剛好對上葉堔深邃的眼眸。
後面排著隊的還有不少的新人，葉堔的出現引得不少女性的猜測，顧穎站在那里，表情淡淡︰「你來了。」
排在他們身後的女人頭已經埋進自己另外一半的懷里面了，顧穎看著，只是涼涼地勾了勾唇，人都是這樣，喜歡棒打落水狗。
葉堔點了點頭，張了張嘴，里面的工作人員已經叫「下一個」了。
她將手上的身份證和戶口本都遞給他，然後低眉淺目地開口︰「進去吧。」
他伸手接過她的身份證和戶口本，放到左手後，松開的右手牽起了她，「嗯。」
指尖相觸的那一瞬，顧穎有些驚愕，抬頭卻看到他微微抿著唇的側臉，涼涼一笑，也是，人這麼多，總要做做樣子的。
她沒有動，冰涼的五指被他扣在手指間，低頭跟著他走了進去。
顧穎拿著筆，只要她在那一欄簽上名，所有的一切就塵埃落定了。
可是她卻猶豫了，或者說是害怕了。
她問葉堔，婚姻是什麼。他沒有回答她，她心底里面最後一樣純潔的事情也要被毀了。
「怎麼了？」
低醇溫良的聲音從耳側傳來，她抬起頭，才發現葉堔的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探了過來，見她抬頭，笑笑地吻了吻她的眼角。
那樣的溫情，讓她有些心慌。
「到底簽不簽？」
工作人員也開始了催促，她回過神來，直接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所有一切完畢之後，她才驚覺，自己結婚了，而結婚對象是葉堔，還真真是一件諷刺的事情。
中午的走道上已經沒有早上時那麼多人了，她拿著結婚證，葉堔走在前頭，兩個人不聲不響地就這樣走著。
如果不是她手上拿著的結婚證，誰也不會相信這是一對剛剛登記結婚的夫婦。
「葉先生，請問旁邊這位是您的法定妻子嗎？」
「听說葉先生的妻子是曾經顧氏的顧大小姐，葉先生請問您對當年您妻子告你性、侵是什麼想法呢？」
「顧小姐，听說顧氏倒閉之後你過的很不好，現在嫁個當年強、奸自己的人是為了回到曾經優渥的生活嗎？」
「葉先生，听說顧小姐在夜色工作過，難道您就不介意嗎？」
顧穎從未想到，走出民政局門口迎接自己的會是這樣鋒利的問題以及不斷打來的鎂光燈。
一個一個問題，就像是龍卷風來臨是的海岸，海潮卷過來，打得她整個人站在那里，窒息不已。
一字一句，抽筋剝骨一樣往她的身上套過去，她站在那里，頭頂的陽光那麼燦爛，她只覺得唇干舌燥，張嘴都是酸澀的堵意。
那些燈光不斷地打來，記者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她卻渾渾噩噩的一個都挺不清晰，整個人站在那里，就連抬腿走動的力氣都沒有。
「難道你們不知道法律上有一條罪叫做誹謗嗎？你們這樣說，我和我的妻子完全有理由起訴你們報社。」
葉堔的聲音響起來，她睜著迷亂的雙眼，下意識地想要捉住些什麼。
伸出去的手終究是被接納，裹在手心里面的溫度讓她忍不住落淚。
所有的一切就好像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天，顧氏倒閉後她家門口圍了一大堆的記者，那些相干的不相干的問題被一一提出來。
二十歲的顧穎站在自家門口，耳朵里面都是記者們接二連三的問題。
「顧小姐，顧氏倒閉了你有什麼打算？」
「顧小姐，听說兩年前你被葉堔強、奸了，但是據說是兩個人意亂情迷，這一次顧氏倒閉，是不是因果報應？」
「顧小姐，方家公子說願意出一百萬買你一個晚上，面對顧氏倒閉你和方公子的說法，你會有什麼選擇呢？」
「顧小姐——」
蜂擁不斷的問題，那些記者就好像吃了興奮劑一樣，她越是不說話，他們的問題就越是讓她難堪。
她站在那里，再怎麼強裝鎮定也只是一個二十歲的女生，面對那些娛樂八卦記者們的唇槍舌戰，腦袋一片空白，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院里面了。
沒有想到時隔五年，她還有機會站在這麼多的關注燈光下。
同樣的不知所措，卻不再是自己一個人。
手指間的溫度那麼地清晰，鼻息間傳來的煙草味讓她喉嚨一堵，緊緊扣著手心的手終于忍不住松開，抬手緊緊地抱住了身上的人。
無論葉堔出于什麼樣的目的將她抱進懷里，她還是感念他沒有站在一旁看著她被那些記者圍攻得驚慌失措。
一個人曾經站得多高，跌到谷底的時候就有多害怕自己的落魄被別人知道。
曾經的顧穎是a市赤手可熱的冷傲才女，可是現在她只是一個為了生活而屈身酒吧的伺酒女郎。
因為當初站得太高了，所以現在，看到記者，都會忍不住發抖。
顧穎不敢抬頭，只是緊緊地將自己的整張臉塞進葉堔的懷里面，雙唇發抖間牙齒踫到嘴唇，磕破了唇瓣的薄皮，鮮血染得她雙唇艷紅。
雙手緊緊地交叉握著，生怕抱著她的人會突然推開讓她自己一個人去面對。
側臉緊緊貼著的西服有些毛糙，摩挲著她的臉，顧穎才覺得有幾分真實。
「各位再不走就等著收律師信吧。」
葉堔冰冷的話響起來，她看不到前方，只知道葉堔擁著她往前面去，隨後被他抱著直接進了車子。
她整個人渾渾噩噩，分不清楚雲里霧里，只知道那些吵雜的聲音好像已經沒有了，葉堔的氣息打在她仰起的側臉上，她微微動了動，才發現自己滿臉的淚水。
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醒來的時候落地窗處的窗紗飄起來。
顧穎撐起身子，看著那飄動的白色窗紗有些怔忪。
中午發生的一切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她微微撇了撇視線，兩張結婚證那麼張揚地就進入了她的視線。
她微微閉了閉眼，中午的一幕一幕，就像是電影回放一樣，一點點地清晰開來。
房間里面很靜，顧穎幾乎能夠听到自己細微的呼吸聲。
包包在一旁，她皺了皺眉，拉開拉鏈，手機上已經顯示傍晚五點多了。
她赤著腳下了床，找不到合適自己的家居拖鞋，只能穿著一雙明顯大了好幾個碼數的拖鞋，晃晃蕩蕩下了樓。
走道沒有開燈，路面有些暗，她模索了很久才模到一側的按鈕，將走道的燈開了。
顧穎剛走到樓梯的一半，就听到踢踢踏踏的拖鞋聲，微微一滯，葉堔已經拿著浴巾擦著頭發出現在她的眼前。
看到她的時候微微蹙起了眉，手中的動作一頓後繼續，「去哪里？」
「啊？沒有，走走。」
她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回答得磕磕踫踫。
葉堔看了她一眼，轉身走開了。
半響，顧穎才听到葉堔的聲音從不知名的地方傳來︰「冰箱有食材，做個晚飯。」
他聲音淡淡，她听不出其中的喜怒哀樂，抿了抿唇，轉身走去廚房。
她會做的菜式不多，雖然家道中落了，可是自己一個人吃，很多時候都是隨意就應付過去了。
葉堔讓她做晚飯，她只能將自己最能拿得出手的幾個菜弄出來了。
她不想和葉堔有爭執，她欠葉堔那麼多，只要不威脅到顧盛言的生命，對葉堔的要求，她不會拒絕。
她只是希望，能夠平靜地活著，太過大起大落了，她受不起來。
冰箱很大，東西看得她眼花繚亂，最後做出來的也就是那麼幾個菜。
她不知道葉堔的意思，不敢去打擾，也沒有自己先動筷子，直到看到葉堔從二樓走下來，她才笑了笑，「可以吃飯了。」
無論如何，中午的事情她還是感激他，伸手給她救命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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