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有關緊,被推開的時候顧穎只來得及睜開眼楮,看到葉堔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你是想病死在這里給我安一個殺妻的罪名?」
顧穎抬起頭,只看到葉堔看著她,眉頭緊皺,開口的話也是語氣不善。
葉堔還沒有換衣服,剛才下車拉她的時候,滂沱大雨,即使撐了傘,但是人也全濕了,頭發妥妥帖帖地耷拉著,倒是削減了幾分凌厲的冰冷。
她看著看著忍不住就笑了,抬了抬手,有些不好意思︰「沒力氣了。」
他站在那里,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半響,伸手覆上那白皙的手指。
顧穎那雙深黑的眼眸,手指的之間的觸踫讓她有些恍惚,視線定格在那眼眸里面,直到臉頰被溫良的氣息打上,她才稍稍回過神來。
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任由他抱著自己。
葉堔只穿了一件長袖的襯衫,她的雙手扣在他的身後,雨水的濕潤讓她的手背有幾分冰涼,鏈接貼在胸膛上,前方是葉堔身上為數不多還干著的地方。
她的頭發濕漉漉的,了無生氣地披在肩膀上,葉堔抱起她,上面的水直接就將他前身干淨的衣衫也沾濕了。
那些糯糯的濕意,沾得她的臉頰有些難受。
耳邊盡是那些平穩的心跳,葉堔的心髒她靠得那麼近,卻怎麼都看不清。
顧穎笑著笑著就哭了,溫熱的淚水流下來,和那些冰冷的雨水有著明顯的區別。
抱著她上樓梯的葉堔腳步也微微一頓,低頭看了她一眼,才繼續上樓。
葉堔將她直接扔到浴室里面,放好的一大缸溫水,她整個人淹在里面,嗆了好幾口水才將整個人撈出來。
鑽出浴缸的時候葉堔已經關上門出去了,她坐在浴缸里面看著還在抖動的門,許久都忘了動作。
衣服灌了水,月兌起來有些困難,她花了不少的時間才將牛仔褲月兌掉。
整個人泡在溫暖的浴缸中,她只想一直這樣泡著,就這樣一直地泡著。
很多要面對要去思考的問題都不用去面對,只是這樣泡著就好了。
自欺欺人的事情不能做太多,她已經給出了太多的讓步了,就像李秋講的,她怎麼對得起自己的後半生。
既然已經對不起了,那就破罐子破摔繼續下去吧。
浴室里面沒有衣服,就連女士浴袍都沒有,她只能披著葉堔的浴袍,裹得像個粽子一樣出去。
推開門的時候葉堔已經坐在沙發上了,洗完澡後整個人神清氣爽,就連頭發都比之前看起來要有氣勢多了。
他雙手癱在沙發上,身邊放著一大堆的不知名的東西。
听到她拉開門的時候回頭看了她一眼,顧穎笑了笑,然後拖著長長的浴袍跑去找衣服了。
換衣服的時候她就做好心理準備了,想著無論葉堔等一下怎麼發火罵她都是笑著一張臉不回口,只是沒想到,走出換衣間的時候,葉堔已經睡著了。
一只手撐著頭靠在扶手上,就這樣坐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剛想動一動,葉堔就打了個噴嚏,嚇得她整個人一僵,半響後沒有听到別的動靜才敢走近。
葉堔是真的睡著了,她趴在半跪在沙發前,抬頭看著他,兩個人不過隔了十多厘米,他也沒有發現。
鼻子有些癢,顧穎連忙捂著嘴跑出了房間,才敢打噴嚏。
她最近的身體很不好,發燒反反復復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昨天才算是完全退下來了,現在淋了一場雨,鼻子里面的瘙癢提醒著她。
手背似乎還有剛才貼在葉堔後背時觸踫到的濕冷,她猛然想起來,因為自己,葉堔今天也被大雨淋了一場。
她站在房門口,探頭進去,葉堔整個身子斜著。
房間很大,又是郊區,鐵閘外的落地窗全開了來通風,還能夠看到外面絲毫不減的雨勢。
抿了抿唇,顧穎往里走了走。
葉堔睡得並不安穩,眉頭蹙起來凝成整整的一個「川」字,身上只是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風吹過來,她都禁不住抖了抖。
這場秋雨降溫了不少。
想了想,還是回去床上拉了張被單,走到葉堔的跟前。
她想給他蓋上,但是又怕驚醒他。
她這幾晚都睡得不好,不為什麼,就如葉堔所說的,會做噩夢,真的會做噩夢。
一個接著一個,就好像不會斷一樣,經常都會在半夜三更的時候驚醒過來。
很多時候她已經盡量放棄自己的動作,驚醒之後基本上坐在床上不敢動,就是怕身側的人也連帶被她驚醒了。
可是葉堔經常都會把燈開一開,看了她一眼之後才關燈繼續躺著。
她後半夜經常都是無眠狀態,僵硬著身子躺在那里,不敢動,也睡不著。
很多時候她一轉身,就會听到葉堔的聲音幽幽地傳來︰「你也會做噩夢。」
涼涼的,滿滿的都是譏諷之意。
但同時她也明白了,她睡不著,葉堔也同樣的沒有好的睡眠。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和她分房睡,也不敢問,現在抱著被單站在他跟前才發現他雙眼下的黑眼圈很重。
葉堔答應了會放過顧盛言,她也想和他好好相處。
她不是狠心的人,看著他這樣受涼睡在這里,她做不到視而不見,況且葉堔還因為她淋了一場雨。
手拿著被單,抖得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幫他給蓋上,結果自己退踩住了被單,起來的時候整個人直直就摔在他懷里來。
「嗯~!」
喑啞的悶哼聲從耳邊傳來,雙手撐在葉堔的身上,那手掌心傳來的溫度,灼熱得讓她只覺得自己好像又發燒了。
她剛一抬頭,就發現葉堔睜著眼楮,看著她,目光悠遠綿長。
驚得她整個人頓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只是——」
她剛開口,卻發現葉堔睜開的眼眸已經闔上,仿佛剛剛的對視只是她一個人的夢境而已。
顧穎松了一口氣,連忙起身站穩,關門的時候忍不住回去看了看,確認葉堔真的沒有醒過來,才跑下樓去翻冰箱煮姜水。
腳步聲傳來的時候她正關著火,轉身看到葉堔拿著杯子,抬手按著飲水機。
她微微一怔,知道自己剛剛是真的把他驚醒了,只是他沒有特意為難。
顧穎咬了咬唇,走過去伸手拿過他手上的開水,對上葉堔的眼眸笑了笑,「喝姜水吧,剛剛淋了雨,去去寒。」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松了手,任由她搶過他的杯子,然後轉身出了廚房。
顧穎臉色一僵,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最後還是硬著頭皮端了一碗姜水出去。
葉堔坐在沙發上,抬手揉著太陽穴,听到她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
她站在一旁,彎腰將手上的那一碗姜水放在他跟前的桌面上,「抱歉,害你淋雨了。」
修長的食微微一頓,葉堔抬頭看著她,笑得有些不知所以︰「覺得我很卑鄙?利用顧盛言逼你和我結婚?」
笑容停在嘴角,顧穎整張臉都白了。
她站在那里,看著他嘴角的笑意,突然覺得呼吸困難。
葉堔微微傾了傾身子,視線瞟了瞟那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水,抬手端了起來,一飲而盡。
碗落在那琉璃石上面的聲音有些清脆,他收了手,視線重新落在她身上,「顧穎,你應該知道,比起你,我還不算什麼,畢竟我都是正大光明的。」
太陽穴有些凌亂的疼痛在肆掠,她看著那只碗,許久沒有任何的動作。
時間就好像靜止了一樣,她沒有說話,只是將碗收了起來,一聲不響地走進了廚房。
她將碗放到洗碗槽,然後再從消毒櫃里面拿出另外一只碗,一勺勺姜水地舀著。
直到差不多滿了,她才將勺子放好,右手舉著碗,放到嘴邊,頭一仰,直接就喝了。
剛剛從鍋里面舀出來的姜水還很熱,那滾燙的溫度順著她的喉嚨,到了食道,一直到胃里面,燙得她眼楮都濕了。
姜水全部被她喝完,一干二淨。
認認真真地將剛剛用過的家具都一一洗好,她才走出廚房。
葉堔已經不在一樓了,她看了看他剛剛坐著的位置,抿了抿唇,最後還是上了樓梯。
他在主臥,她推開門還能夠看到那剛剛被她蓋在葉堔身上的被單一大半拖在地面上。
「顧穎,就算是不願意,也不要將表情放得那麼明顯,影響我心情了,美國那邊——」
他的話只到一半,顧穎卻知道他所有的意思。
她微微動了動,看了看他,沒有吭聲,只是走過去將被單拿起來,折好放在一旁。
「抱歉,又惹你不痛快了。」
她站在他的跟前,一字一句,說的真摯而誠心。
葉堔冷笑︰「顧穎,你別總是裝著一副我強迫你的樣子,你要裝給誰看,要是不願意我們明天就去離婚!」
離婚?
離婚之後顧盛言就會被他這樣扔在美國不管不顧了嗎?
不可以離婚,怎麼可以離婚呢,離婚了,葉堔就不想玩了,不想玩了,顧盛言該怎麼辦?
喉嚨很緊,窗戶吹進來的冷風打在臉上,整個額頭都在痛。
她緊緊地揪著下擺,看著他直直搖頭︰「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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