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驚醒的時候葉堔不在床上，顧穎抬手模了很久一側，才發現葉堔真的是不在床上。
她剛想抬手開燈，就看到偌大的落地窗前站了一個人。
窗開了四分之一，葉堔站在外邊，她坐在床上只能依稀看到他雙手撐在露台上。
顧穎皺了皺眉，忍不住下了床，走近的時候風吹過來，涼得她不禁縮了縮。
葉堔站在那里，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間夾了一根煙，煙已經快完了，他卻渾然不覺。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但是吹面而過的風還是下雨時一樣的冷。
她站在窗里，低低喊了一聲︰「葉堔。」
天邊的月亮只有半弦，葉堔回過頭，月色打在他的臉上，不是很清晰，但是她卻看到他皺起眉，然後抬手將手上的煙按滅了，往一旁的垃圾簍一扔，轉身走了進來。
他站到她跟前，涼涼一笑︰「做惡夢了？」
顧穎抿了抿唇，隨後點了點頭︰「嗯。」
她經常驚醒也將葉堔帶醒了，做噩夢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剛開始的時候她做噩夢醒來，葉堔免不了諷刺一番，可是後來習以為常了，還是開燈看了她一眼之後就又關燈睡了。
葉堔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只是翻身上了床，順手也將她拉了上去，「睡覺。」
她突然被他一拉，重心不穩，整個人直接就倒在他身上了，葉堔微微一動，就將她整個人困在懷里。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在清醒而理智的情況下相擁，太過痴纏的氣息讓她有些恍惚，雙手抵在那灼熱的胸膛上，手心上還能感覺到葉堔的心跳。
放在她後背的手很緊，兩個人被勒得幾乎要嵌在一起。
腦子混混沌沌的，葉堔身上的溫熱將剛才冷風吹過來的冷意全然抵消，她閉著眼楮，卻發現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
血液就好像被火燒了一樣，沸騰起來的溫度灼燒得她怎麼都睡不著。
房間安靜得很，兩個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細小而綿長。
她的手動了動，忍不住抬起來，不小心踫到橫在自己身上的手臂，驚得她呼吸都不敢。
直到許久還是沒有感覺到葉堔的動作，她才敢將幾乎僵硬的手動了動，移了移腦袋，調整了一下睡姿，閉著眼楮等睡覺。
可是思路太過清晰了，感官就好像被打了興奮劑一樣，一點點的呼吸聲都讓她靜不下來。
黑暗中，顧穎微微嘆了口氣，抬手抱住葉堔的手，緩緩開口︰「葉堔，我們好好過吧。」
她的聲音很輕，就像午夜里面為了躲避追蹤的腳步聲一樣。
可是兩個人隔得那麼近，就連呼吸聲都能夠听得一清二楚，她相信她說的話葉堔能听到，她也相信葉堔沒有睡著。
沒有得到任何的回答，可是葉堔的溫暖太過舒服，她閉著眼楮，不知不覺就陷入了一場睡眠。
早上起來的時候葉堔已經不在床上了，身上卷了被子，腦袋昏昏沉沉，下床拉開窗簾才發現今天出太陽了，陽光打在身上的，暖暖洋洋的。
她下樓的時候葉堔在廚房，透明的半擋玻璃打在他的臉上，他動作熟悉而零落。
顧穎站在廚房的門口，不禁有些怔忪，那暈邊的陽光炫在葉堔的臉上，她突然想到了一個詞語︰歲月靜好。
葉堔的動作一頓，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很快便又移回手上的勺子上，快到顧穎以為那只是自己的錯覺。
她整個人僵在那里，那一眼就好像突然墜落的星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直地打在了她的心上。
回過神來的時候葉堔已經熄了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隨後走出了廚房。
早餐很祥和，顧穎想，大概是昨天晚上她說得話被葉堔听到了。
葉堔，我們好好過吧。
是的，好好過，她坐在陽光下，風吹過來，她才發現自己居然哭了，莫名其妙的，心口酸酸澀澀的，那些腫脹的情緒來得讓她措手不及。
遠處的大雁從天空飛過，叫聲驚得她雙手一抖，書直接就掉在了地上，驀然間，就好像听到了種子破芽的聲音。
吃完早餐後葉堔就走了，只說了出去一會兒，沒說什麼事，她跑到書房找了一本書，辦了一張搖搖椅到陽台，享受著半打的陽光。
她看著掉在地上的書，有些恍惚，突然之間想到一件事情，連忙拿出手機。
空空如也的短信，李秋依舊沒有回她。
她從來都不知道，和李秋能夠冷戰那麼久，她真的錯了嗎？
顧穎自己也不知道，起碼到目前為止，她不得不承認，除開那半夜讓她驚醒的噩夢之外，她過得比以前好。起碼再也不用每天只睡那麼幾個小時，卻要工作十多個小時，她甚至不用再擔心顧盛言下一個月的醫藥費到底夠不夠了。
抬手模了模自己的手腕，就短短的那麼幾天，明明是病的時間比健康的時間還要多，卻還是胖了。
她抿了抿唇，最後還是按下了那熟記于心的電話。
這個世界上，除了急救電話，她唯一記得的，就是李秋和莫仁的電話了。
一個是永遠都不可能再撥打了，一個是，這段時間以來都不敢去撥打的。
「嘟嘟嘟」
手機里面的連線聲音不斷地傳來，她手心滿滿都是汗，不到一半，突然之間就無聲無息了，只有那機器的女聲。
顧穎知道，李秋將她的電話掛了。
她總是很冷清，也從來都不會纏著朋友，主動打電話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可是現在，她卻是執拗地打了一次又一次，卻還是沒有人接。
直到最後，她手機沒電了，只能找充電器去充電，才知道，李秋這一次是真的失望了。
愛之越深，恨之越切。
她知道。
顧穎從廁所出來的時候才看到手機不斷地響著，電只充到百分之五。
屏幕顯示的是一串數字，可是她天生對數字敏感，看過一次，就記得是葉堔了。
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就接了。
「喂？」
「怎麼回事？」
電話那邊的語氣不太好，她有些不解自己又哪里惹他生氣了，只能細聲地問道︰「怎麼了？」
「你跟誰打電話，電話一直佔線！」
大概是剛剛打電話給李秋的時候葉堔打過來，所以一直打不通，想到是自己理虧，只能開口道歉︰「抱歉，我不知道你會打電話過來。」
電話那段沉默了半響，顧穎只覺得自己手心都在冒汗，直到听到葉堔的聲音再次從手機里面傳來，她才微微松了口氣。
「過來一下明珠百貨。」
她一怔，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回過神來的時候手機已經是一陣掛線的忙音了。
葉堔的語氣不太好，她只以為是有什麼急事，只能連忙跑去換衣服，隨意套了一件針織長衫，拔了手機就往外跑。
別墅太大，她走出去都花了半個小時，趕到明珠百貨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的事情了。
她剛想問葉堔在哪里，他的電話就來了，一接只听到他讓她上二樓。
顧穎扶著電梯直接就跑上去了，氣喘吁吁地站在二樓，卻找不到葉堔，她找了一圈，才在一個轉角看到他。
葉堔背對著她，雙手撐在護欄，視線看著下面一樓，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已經到了自己的身後。
她走近了些許，站在她身後，一邊喘著氣一邊開口︰「葉堔。」
他回頭看著她，視線落在她的臉上，眉頭微微皺了皺眉，將手上的手機往口袋一塞，伸手牽過她就往前走︰「過來試試。」
葉堔的動作太快，她甚至沒有時間緩過神來，腳步被迫著抬起跟著他往前走，手微微一動，卻已經被他的五指緊緊扣著。
顧穎看著兩個人十指相扣的手，握著手機的左手微微一緊，那溫度透著血液傳來，她只覺得自己身上的汗似乎越流越多。
一直流一直流，膩膩的，沾得她的血液都有些不暢。
葉堔身高腿長，走路一步是她的兩步，顧穎小跑才勉強跟上他，剛剛追上，他就停下來了，她沒來得及停住腳步，整個人直沖沖地就撞上了他後背。
葉堔回頭看了她一眼，隨即雙眉一樣，眼神一順︰「進去。」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覺得有些反應不過來，整個人站在那里有些呆滯。
她不是沒有來過這樣的店面，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白銀，有事沒事就往首飾店面，偶爾買那麼一些戒指或者手鐲回去藏著。
葉堔將她帶來這里，她不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還是他真心實意。
葉堔已經松開了她的手，自己往前先她幾步走進了店里面，似乎注意到她沒有跟上去，腳步頓住，回頭看著她皺著眉︰「不願意？」
她站在那里，兩個人隔了幾步的距離，葉堔每一個動作她的收在眼里面，甚至連他皺起來的眉頭的弧度到底有多少她都能夠估算出來。
明明那麼近，卻有好像那麼遠，因為她絲毫都猜測不到他在想些什麼。
因為猜不到，所以驚慌失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