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不錯，她看著車窗外的川流不息，手里握著的手機已經裂了屏，她握得緊緊的，手機的顯示已經不怎麼清晰。
司機將車子開得很慢，而今天恰好是堵車，顧穎坐在那里，看著時間，手心里面不斷地冒著汗水。
到綠軒閣的時候已經是三點半了，她站在門外，深深吸了口氣才走進去。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這麼害怕面對薛佳琪。
「小姐，請問您有預約嗎？」
剛一進門，服務員就很好禮貌地上前詢問，顧穎抬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請問薛佳琪是哪一桌？」
「這邊，請小姐跟我來。」
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跟著服務員到了一個小隔間。
「小姐，薛小姐在里面等你很久了。」
她點了點頭，勉強地笑了笑︰「好的，謝謝你。」
她看那扇門，抬起手，卻突然之間不敢抬手敲下去。
顧穎深深吸了口氣，將手上的手機調了靜音，然後妥帖地放到包包里面，才抬手推開門，走進去。
薛佳琪今天穿了一件大紅色的半身裙，腳下也是一雙漆皮的紅色高跟鞋，翹著修長的腿在哪里泡茶。
听到她推開門，抬頭看了她一眼，微微挑著眉︰「坐。」
薛佳琪的神色淡定，很平日見到她是的捉狂全然不同，甚至還氣定神閑地將泡好的茶倒了一杯，然後遞到她跟前，才抬頭對著她笑道︰「喝茶。」
顧穎抿了抿唇，最後還是沒有說些什麼，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
她今天能夠來赴約，已經輸了第一步了，她不想再因為自己的不理智而將整件事情的掌控大權都放到薛佳琪的手上。
她不習慣，也不會允許。
「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要將那張死亡證明郵寄給你？」
她笑著，不慌不忙地賣弄著關子。
顧穎皺著眉，仍舊沒有接話，只是握著茶杯的手的手指關節已經有些青筋冒起。
她咬著唇，等待著薛佳琪自己繼續說下去。
「顧穎，那一天晚上，我和葉堔之間的事情，你難道就一點兒都不好奇嗎？」
顧穎不動聲色，薛佳琪也是，她看著顧穎，笑得莫名所以，一再地重復這個話題。
她抬手拿起跟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面容清淡︰「葉堔說他那一天晚上在別墅里面。」
葉堔恨她，但是她知道，他還不屑于在這樣的事情上騙她。
兩個人認識了這麼多年，盡管總是在愛恨糾纏中互相傷害，可是不得不承認，對于葉堔的人品，她相信。
她只是不相信，他不恨自己罷了。
薛佳琪臉色一白，對她這樣的自信顯然的不滿，看著她終于忍不住了，冷哼了一聲︰「顧穎，你也太自信了，別忘了婚禮上的事情，你憑什麼認為葉堔他不會騙你？！」
婚禮上的事情就是一根刺，盡管顧穎告訴自己，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可是薛佳琪這樣提起，她始終是不能夠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她始終還是會失控。
手上微微一動，茶杯里面的水溢了出來，她抬頭看了一眼薛佳琪，然後低著眉目，看著自己縴長的手指，「我不是自信，我只是相信他不愛你。」
葉堔不愛薛佳琪，這大概是她一生中最為失敗的事情了。
顧穎真是能夠一陣見血，一句話，就讓她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就想以往一樣，要麼不開口，要麼就是一開口，就將她徹底地打入地獄。
她一口氣梗在喉嚨間，對面的顧穎面色平靜，倒顯得她像是個跳梁小丑。
薛佳琪突然之間笑了，「顧穎，我突然有些可憐了你。」
顧穎沒有說話，她今天來的目的只是想要將事情弄清楚，而不是來這里逞口舌之快的。薛佳琪喜歡羞辱她，那麼就羞辱好了，她不會少一塊肉，也不會因為這樣而缺根頭發。
依舊是不為所動，薛佳琪看著她，半響將手機拿了出來︰「我知道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畢竟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了，我只是想最後問一次你，是不是真的想要知道其中的真相。」
顧穎抬頭看著她，目光堅定︰「是不是真相，還要我看了才知道。」
她冷冷一笑︰「希望你不會後悔你今天說過的話。」
說著，將手上的手機點開，拉到視頻模式。
顧穎看著她的動作，雖然不解，但是也不沒有說些什麼，該知道的，等一下總是會知道的。
手機被她拿著，屏幕對著她，那是視頻模式，白白的一片牆壁。
她抬起頭，皺著眉十分不解︰「這是什麼？」
薛佳琪勾唇冷笑︰「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只要你點開播放鍵，你就能知道真相了。」
顧穎皺了皺眉頭，看著那三角形的播放鍵，抬起的手有些顫抖。
她覺得眉心在挑，左眼也在跳，手抖得厲害，有一股直覺告訴她，按下去，將會去萬劫不復的境地。
可是她沒有辦法選擇，那是顧盛言，那是她的父親，她做不到自欺欺人的在這麼接近真相的時候不去打開那些真相。
手點了點，沒有觸模到屏幕，手心滿是汗水，她點了幾次，才看到那手機的屏幕動了動。
身子一點點地僵硬起來，她今天畫了個妝去掩蓋自己的憔悴，燈光打在她的臉上，恐怖得就像是直接刷了一層粉一樣。
她雙眼緊緊地盯著那小小的方塊，身上的血液好像凝固了一樣，她坐在那里，冷得雙唇發抖。
薛佳琪收起了手機，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不禁笑了笑︰「顧穎，沒有想到吧？」
顧穎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眼眸里面盡是迷茫，薛佳琪說了什麼她不知道，她只听到自己的腦子在嗡嗡的作響。
視頻的時間不長，甚至是無聲的，一分鐘不到的視頻，卻就將她僅剩的最後一點點希冀都壓榨干淨了。
里面的人就算是她重新投胎過一次，她都能夠認得出來。
葉堔。
修長的手覆上那氧氣罩，不過幾十秒的猶豫，他直接就拔了。
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
顧穎，你說，我要是拔了顧盛言的氧氣罩，你說會怎麼樣。
她還記得他那時候附在自己的耳邊，低聲細語地說著這樣讓人膽戰心驚的一句話。
那時候她跪在地下求他，她跟他結婚，她做了那麼多，她以為他總是會放過她父親的。
卻沒有想到，原來不會的，不會的。
她閉著眼，臉上一涼，抬手才知道自己居然流淚了。
不多，就一滴，只是在薛佳琪面前，她連一滴都覺得不堪。
薛佳琪看著顧穎，那麼多年來的抑郁，總算是有那麼一點點的痛快，她笑得涼薄無事︰「顧穎，你看，葉堔愛你又怎麼樣，他連你父親的氧氣罩都拔了。」
她微微一怔，抬頭看著對面的薛佳琪。
明明全身都在顫抖，可是她還是那樣忍著，不說話，也不動，就是那樣看著她。
薛佳琪被她看得心里面發毛，忍不住說了一句︰「你看著我干什麼，又不是我去拔掉的。」
顧穎仍然不說話，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面的氣越來越少，她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
她看著薛佳琪，那張臉上報復後痛快的笑容那麼明顯，她忍不住笑了，猖獗而悲涼。
她和薛佳琪之間，從來都沒有什麼血海深仇，卻被她這樣捉著不放。
這樣的一個真相，如果薛佳琪不說，她甚至不知道葉堔要瞞到什麼時候。或者說，孩子的到來讓他緘口不言，那麼生完之後呢？
是不是，是不是就要捅她一刀，在放上一把火，讓她灰飛煙滅。
死得，無影無蹤。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抬起頭的時候卻發現薛佳琪還在。顧穎皺了皺眉，沒有理會她，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我走了。」
起身的時候不小心翻到那椅子，差點兒整個人就摔了下去。幸好她扶住了一旁的另外一張椅子，整只腳都在發抖，就連走一步路，都成了艱難的事情。
「顧穎，你會和葉堔離婚嗎？」
她的手剛踫到門，卻突然听到薛佳琪的聲音，只覺得好笑，即使是到了這一刻，她也還是顧穎。
她抬著頭，看著薛佳琪，一如當年的高傲︰「離婚？你想太多了。」
離婚了讓你插足進來，讓她的兒子喊她做媽媽嗎？
她恨葉堔，看到視頻的那一刻，所有的愛都成了恨，可是她還記得自己有個孩子。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比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更加重要了。
話落，留下一臉青白的薛佳琪，徑自推門而去。
「顧穎——」
身後的高跟鞋伴著薛佳琪的喊聲，她站在樓梯口，看著身後跑過來的薛佳琪，皺著眉，「你還想告訴我些什麼？」
薛佳琪站到她身側，卻突然之間笑了，莫名其妙地問道︰「你是不是懷孕了？」
顧穎看著她上了濃妝的臉，只覺得眉心一跳，眉頭皺得更深︰「你想干什麼？」
薛佳琪突然猙獰一橫眼，笑得奸詐無比︰「我想干什麼？我不想干什麼，我只想——」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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