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起飛的聲音那麼大，廣播里面播報員的聲音那麼甜美，她坐在那里，全身僵硬，回頭看著方毅，一臉的不可置信︰「你什麼意思，方毅，我不懂。」
他緊皺著眉，盡管很難受，可是態度還是那麼地堅決︰「抱歉，顧穎。」
這一刻，她真的看到了鋪天蓋地的黑暗，她搖著頭，眼淚亂七八糟地掉下來，來來往往的人都看著他們。
可是顧穎不管，她只是扯著方毅︰「求求你，方毅，你讓我走就好了，你讓我走就好了！」
她拉著他的手，哀求的時候卑微得就像是誰都可以踐踏一樣。
方毅看著她，抿著唇，卻不知道自己能夠說些什麼。
短信是葉堔發的，大概是知道他不會接電話，所以直接就發短信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看到那一條短信後的心情，他只知道，他明白葉堔為什麼不會要那個孩子了。
畸形、嚴重貧血、輕微抑郁。
就那麼幾個字，卻讓他無力得只能說抱歉。
他和葉堔都知道顧穎的性格，那樣一意孤行的後果只會永遠地失去她。
方毅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能抬手穩著她︰「顧穎，你不要這樣，孩子沒了，還可以再有」
她不知道方毅都會這樣，為什麼就連最後一個願意幫助她的人都要向葉堔妥協了。
他的話只是將她帶到更加失常的狀態，機場的人那麼多，可是她卻是不管不顧︰「不！你不懂，你們都不懂！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從未這樣恨過，為什麼會這樣，她滿心的希望，卻在下一秒就被重新推入那樣黑暗的深淵。
她不想妥協，她不要失去孩子。
方毅看著她，只覺得心疼，可是他能夠做的也只能夠穩住顧穎，等葉堔過來。
「顧穎，你不要這樣。」
顧穎看著方毅，不禁冷笑，抬手用力甩開了他的手︰「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我這樣都是你們逼的，都是你和葉堔逼出來的！」
她不能就這樣等著葉堔來，方毅不幫她，她就自己逃。
世界那麼大，她總能夠找到一個葉堔找不到自己的地方的。
想著，她趁方毅失神間，抬手用力推開她，使勁全力往前跑。
機場這個時候的人很多，方毅一沒有留意，顧穎就跑了出去了。
她人那麼瘦小，卻沒有想到，跑起步來，一下子就鑽到人群里面去了，他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她的衣服。
方毅一邊追著顧穎一邊打電話給葉堔︰「阿堔，顧穎跑了，你什麼時候到機場？」
那邊應得很快︰「我到了。」
「她好像跑到出口去了，你攔住她！」
「謝謝。」
「不用。」
很簡短的一個對話，但是他們都知道，他們之間，有些什麼不一樣了。
顧穎一路上跑得很快，人撞了很多，她甚至來不及道歉，臉上的淚水飛起來，風吹過來，刮得她的臉很痛。
方毅追在她身後，可是她不敢回頭去看，她知道自己被捉到的下場。
人那麼多，她一個一個地躲避著，還要小心自己不要被人撞到，包包滑下來，她干脆就抱在懷里面。
眼前突然出現一雙手，她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被人攔腰抱住了，葉堔雙手緊緊地抱著她，她怎麼用力地掙不開來。
「葉堔你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
她就像是個瘋子一樣，不斷地掙扎嘶喊，來往的人群都看著她，可是她只是想要葉堔松手。
葉堔的手緊了緊，將她整個人箍著，怎麼都動不了，抬手擦著她的眼淚︰「阿穎，你真是不乖。」
他的動作那麼輕柔，開口說出來的話也那麼地輕柔，可是落在她的心上，卻讓她整個人都顫抖不已。
顧穎看著葉堔，動不了的四肢就像是她被禁錮著的心一樣，「葉堔，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求求你，葉堔。」
追著顧穎而來的方毅，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心口難受，他看著葉堔點了點頭，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口。
誰也不明白他們這里到底發生了什麼，顧穎那樣淒厲的哭聲，引來不少圍觀的人。
葉堔微微一彎腰，就將她抱了起來，看了一眼方毅︰「回去。」
「不，我不要回去，我不要！葉堔你這個瘋子，你這個瘋子，就連你自己的孩子你都要扼殺，你是瘋子你瘋了！我不要回去，不要！」
她不斷地嘶吼著，看著他們的人越來越多，後來就連機場的管理員都來了，連忙問她們發生了什麼。
顧穎看到管理員，就像是捉到最後一根稻草，連忙喊到︰「救命，救我，他們要打掉我的孩子。」
她的眼神慢慢都是哀求，以及那最後一絲的希望陷在里面。
管理員微微皺了皺眉，看著他們一干人︰「你們這是干什麼！不管他人——哎，哎，你們別走！」
葉堔抱著顧穎就往前走，方毅在身後解釋著，等他追上去的時候，顧穎已經被葉堔塞在車上了。
她被困在車里面，趴在窗口看著他，那樣的眼神，方毅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大概都不會忘。
車子開得有些快，開了不一會，車速漸漸慢了下來，顧穎坐在那里，不說話，雙眼無光地看著前面，眼淚將她整張臉弄得亂七八糟，就像是個剛剛從精神病院出來的病人一樣。
車子開得很穩，可是她卻覺得想吐，嘴一張，直接就吐在車上了。
葉堔看了她一眼，臉色很不好，將車子往一邊一停，用紙巾簡單地將她身上的髒污清理了一下，才繼續將車子啟動。
回到別墅的時候正是正午的時間，葉堔抱著她出車的時候，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白得連臉上的血管都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被放到床上的時候她也沒有動，整個人不穩，直接就到了下去，雙眼睜著看著天花板。
葉堔月兌了外套，卷起手袖就將她抱進浴室，水漫上皮膚的時候她才微微動了動，任由葉堔將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月兌下來，她不說話，也不管。
整個過程就像是在清洗一件工具一樣，沉悶的房間里面只有葉堔幫她穿衣服的聲音。
葉堔看了看她，抬手一抹，那頭發都是水，不禁皺了皺眉，轉身進了浴室，將吹風筒拿出來。
吹風筒是可以調溫度的，一點點地調，葉堔在手上試了試，但是吹在她頭上的時候還是問了出口︰「熱不熱？」
她抿著唇，視線沒有焦點地落在前方的沙發上，不管葉堔問她什麼，她都不開口。
黑眸微微一沉，最後還是吹風筒的聲音淹沒了整個房間。
餐桌上放了很多的飯菜，她被葉堔抱在椅子上面，不動不管不看，就像是個木頭人一樣。
葉堔也不惱，只是抬手拿起筷子，一點點地喂著。
顧穎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抿著白飯，就這樣一口一口地吃著。
葉堔舀了一勺湯給她，她嘴一張，直接就將葉堔推開，沖進了浴室。
吐完後整個人坐在那里，葉堔進來的時候她微微動了動，抬手按下了沖水，抬頭看了他一眼︰「真的要打掉嗎？」
聲音嘶啞不輕，可是內容還是能夠讓人听清楚。
葉堔雙腿一曲，抬手將她抱了起來，低頭看了她一眼，很輕的一聲︰「嗯。」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扭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氣，緩緩地問了一句︰「好像快過年了。」
話一落，臉上一燙，一行清淚直接就落了下來，只是一行，再也沒有任何的眼淚了。
顧穎那一晚睡得很安穩，葉堔在她的身側，似乎生怕她會跑掉，直接就將她抱進懷里面，緊緊地扣著。
她也沒有掙扎，閉著眼楮就睡。
顧穎知道，事情走到這一步，她已經不能夠再去反抗些什麼。
那一天她睡得很晚，葉堔醒來很久，穿好衣服做好早餐，那麼大的動作，她都還是在床上睡著，很沉很沉。
她不願意醒過來，可是肩上一動，葉堔還是將她搖醒了。
她睜開眼，遠處的落地窗，陽光照進來，卻一點兒都不暖。
她看了一眼頭上的葉堔，推開她起身進了浴室，洗漱出來直接就下了樓吃早餐。
她吃得很慢，一口粥慢慢地咽著，每一下都像是按照專家所說的咀嚼滿多少下多少下。
整個過程很安靜，放下湯匙的那一刻，她抬起頭，看著對面的葉堔，表情清淡︰「我們離婚吧。」
顧盛言死了，孩子也要沒有了，她和葉堔之間，再也沒有理由去維持這樣一段貌合神離的婚姻了。
對面的人也看著她，黑眸緊緊地鎖著她的視線，手上還拿著湯匙，兩個人的視線就這樣僵持了整整好幾分鐘。
最後葉堔眼皮一收，淡淡地應著︰「手術之後再說。」
她笑了笑，點頭︰「好。」
說著，起身走上了二樓，開始換衣服。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她也不再去懇求了，葉堔的鐵石心腸，在顧盛言這件事情上，她就見識過了。
如果有來生，她顧穎再也不願與他葉堔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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