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痛？」
她話沒有說完，葉堔就已經先她一步開口了，坐下來將自己剛剛跑下去買回來的粥解開來。
顧穎微微一怔，但還是點了點頭︰「痛。」
痛，從未有過的痛，不單單胃痛，還頭痛。
葉堔看了她一眼，問道︰「吃些粥？」
雖然是問著，可是事實上，葉堔已經抬手舀著粥遞到她唇邊。
顧穎只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整個人真的餓得有些無力，胃里面的難受折磨得她不想動，最後還是妥協了，張著嘴，一口一口地吃著。
黑米粥很養胃，也不知道葉堔跑哪里去買的，大半夜。
她突然想起之前懷孕的時候，她半夜突然想吃酸菜面，葉堔大冬天就爬起來，二話不說就跑出去給她買了回來。
上一次去四川九寨溝的時候，她有些高反，一起坐火車去的小情侶的女生也是高反，那時候女生發燒還吐，男生在一旁急壞了，她當時看著，只想到，大概再也沒有那樣的一個人，能夠這樣對自己了。
想起往事的時候她整個人陷在里面，葉堔拿著湯匙放在她的唇邊許久，她也沒有反應，直到听到葉堔在叫自己，才稍稍回了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張嘴將最後一口的粥吃了下去。
吃了粥後的胃好了不少，酒勁沖得她的腦袋生疼生疼。
葉堔坐在那里沒有說話，目光打在她的身上，一如以往的久遠。
她動了動，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睡覺了。」
對方點了點頭，似乎對她的送客之意並沒有半分的反應，只是抬手將她身上的被單拉了拉︰「睡吧。」
顧穎看著葉堔，有些苦惱，僵持了半響，最後還是抵擋不住那些濃烈的睡意。
昨天晚上她被李秋拉著說了那麼久的話，睡得並不怎麼好，幾個小時前還喝了那麼多的酒，現在胃痛的感覺削減了，躺在床上，她閉上眼楮就睡著了。
醒來的是時候陽光漏進來一大片，夏天的陽光很溫暖，她微微睜了睜眼，整個房間里面靜謐無比。
顧穎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宿醉的後果並不怎麼好受，整個人的腦袋昏昏沉沉的，一站起來就頭重腳輕。
原本放在床頭櫃上面的垃圾袋也不見了，房間就如同她去找李秋前一樣，身上仍舊穿著昨天晚上的長裙，高跟鞋被她踢在離床兩米多遠的地方。
所有的一切都像原來的模樣，仿佛昨晚葉堔的出現，只是一場夢境。
顧穎和著手鞠了一捧水，對著鏡子笑了笑，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包包里面的手機沒有電了，她剛充電開機，就收到李秋的短信了。
和張升今天中午的飛機去西歐度蜜月，李秋勒令她在他們度蜜月回來前不能離開a市。
顧穎只覺得有些頭痛，收拾了一下行李，決定先找個房子住下。
走了一整個下去，才在一幢老式居民樓找到一家願意出租的房子，一個月一千塊，三房一廳，挺大的。
顧穎模了模自己的錢包，咬了咬牙，還是要了下來。
接到洛陽電話的時候她剛好交完幾篇稿子，電腦的e盤里面還有好多圖片沒有處理和配文字的。
看到手機上一大串陌生的數字時，她差點兒沒掛了。
當初洛陽要電話的時候她只是感念那一個女圭女圭，沒想到他真的會打電話給自己。
更沒想到，他會來a市。
為了趕稿子，顧穎已經連續三天窩在家里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年紀大了，還是說最近一年的時間出去走走停停習慣了，已經不習慣就這樣宅著。
抬手直接將電腦關了，將一旁的包包往身上一挎，就出門了。
三年的時間沒有回來，a城好像變了，又好像沒有變。
顧穎從來都不曾想過自己會離開這里三年之久，即使當年顧家落敗了，她一個人生活得那麼困難，還要照顧病床上的顧盛言，也從未想過異走他鄉。
三年後回來，熟悉的和不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就連陽光都顯得溫和一些。
「顧穎？」
被人喊住的時候她在小攤位上挑著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從前都不會停留視線的東西，隨著年齡的增長倒是漸漸地成了自己喜歡的東西。
她拿著手鏈的手微微頓了頓，回頭看到一個女人，手里牽著一個兩三歲的小女生，身後還跟著一個背著書包的小男孩。
顧穎皺了皺眉，印象當中，對眼前的人沒有任何的回憶。
「我是鄧琪，高三的時候坐在你的斜對面的。」
似乎早就猜到她記不起自己了，鄧琪笑著解釋道。
顧穎努力了很久，依稀只記得那時候，總是有一個女生，被班上的女生欺負，有一次放學她忘記了手機在抽屜里面，回頭看到女生被好幾個女的捉著頭發往桌面上按，她當時只是路過，卻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做事不要太絕。」
于當時的顧穎而言，也不過就是說了就會忘記的一句話，卻沒有想到，成了讓女生整個高中生涯過得比想象中更好一些。
她對鄧琪沒有任何的印象，大約只記得當初自己的班上是有那麼一個人，當年顧家出事的時候，她好像還來看過自己，可是她只以為她也是那些來落井下石的人，直接就閉門不見。
歲月好像過去了很多，當年那個唯唯諾諾的女生，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而她，仍然是孑然一身。
顧穎笑了笑，「好久不見。」
鄧琪微微怔了怔，顧穎身上發生的事情她也略有耳聞，但是卻從來都听不到完整的版本，最為清晰的，大概就是四年前顧穎和葉堔的那一場婚禮，她和自己丈夫還提過，只覺得天意弄人。
她看著顧穎，欲言又止︰「你，還是一個人嗎？」
兩個連交談都沒有過的人，卻在多年後的第一次重逢問這樣的話，顯然是不太合適，而鄧琪也注意到了，她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這幾年，葉學長他一直在找你，已經來過我家好幾次了。」
顧穎微微一怔，隨後大大方方笑道︰「是啊，一個人。」
遠處有人在喊鄧琪，顧穎笑了笑，揮著手︰「你丈夫吧？去吧。」
鄧琪看了她一眼，抿著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是遠處的丈夫又喊了她一聲，看著顧穎臉上的笑容，她還是笑了笑︰「再見。」
「再見。」
很多說過再見的人，都不會再見了。
顧穎看著她漸漸走遠的背影，恍恍惚惚，好像回到了當年。
鄧琪回頭看了一眼顧穎，那麼多年，她始終感恩她當年的那一句話，顧家大小姐，起碼讓她不至于再被人欺負。
咬了咬唇，最後還是撥了一個電話。
「喂，是葉學長嗎？我遇到顧穎了，就在洛陽路這邊，對，是的，嗯。」
掛上電話的那一刻，鄧琪舒了一口氣。
三年前葉堔找上自己的時候她幾乎驚呆了，當年葉堔和顧穎婚禮上的事情，在a城鬧得人盡皆知，她不知道兩個人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葉堔問她顧穎去了哪里，知不知道，有沒有她的聯系方式。
那時候葉堔看著她的眼神，她大概一生都不會忘記，所以在這麼多年，她一直都會小心翼翼地留意著每一個和顧穎相似的人。
說到底，她還是希望顧穎幸福的。
顧穎倒是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到葉堔，看著他站在自己跟前，還是覺得有些神奇。
她看了好幾次旁邊的女乃茶店，又再看了看跟前的葉堔手上的女乃茶，始終是有些不太相信。
葉堔從來都不會喝這些街邊的飲料的，就算是星巴克，他也很少去，更別說這些都是糖精泡出來的女乃茶了。
「好巧。」
晃神間，葉堔已經開口了，陽光下，他臉上表情淡淡，眼眸里面平波不起。
顧穎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笑︰「好巧。」
她看著他手上的女乃茶，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你不是從來都不會喝，這些東西的嗎？」
話一出口她就覺得後悔了，這樣曖昧的一句話，她只覺得臉頰都有些發燙。
葉堔看了她一眼，深不可測的眼神讓她手微微一動，只听到他的話徐徐而來︰「人總是會變的。」
顧穎突然一僵，臉上的笑容有些停滯，半響才點了點頭︰「是啊，人是會變的。」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苦澀，陽光太過晃眼，她站在葉堔跟前，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街頭，放學的初中生和高中生經過，紛紛側目而視，顧穎覺得自己的手心在泛著汗水。
最後還是葉堔打破了兩個人的之間的沉默，「一起吃個飯？」
她剛想搖頭，就听到葉堔接著來的聲音了︰「也算是為你洗洗塵。」
她最後還是將話咽下去了，點了點頭︰「好。」
葉堔將她帶進一家很小的面店的時候，她站在門口，許久沒有反應過來。
那是她以前經常吃的一家面店，因為價格公道，分量又多，老板人又好，很多時候中午都會過來這邊吃。
她站在那里，第一次覺得回憶有些多，她措手不及，接不過來。
推著門的葉堔回頭看著她，微微皺著眉︰「怎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