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因為一直是由阡城主與我藍家交易,所以藍家從不知這種玲瓏花出處。後來才知曉原來出自百花宮。如今百花宮二長老已死,前宮主也被關押在藍家,想來執掌實權的應該就是身為聖使的趙大哥你了。不知趙大哥是否有意與藍家直接交易玲瓏花?價格麼,好商量。」最後一句話,道盡了商人本色。
「四公子應該知道,魔盟禁止魔修私下出售魔盟地域所產之物吧?而且一直以來都是阡城主與百花宮交易,難道四公子想令我百花宮被魔盟除名,得罪阡城主麼?」趙修緣當然不是真的怕得罪阡不語。事實上他也一直在頭疼玲瓏花的銷處。若私下出售,百花宮的玲瓏花如此特別,一旦流落交易行或者黑市,阡不語必定會發現,到時他若借題發揮以魔盟盟規責難,反倒不利百花宮。若賣給魔盟中人,暫時又找不到合適的買家。
「魔盟雖然禁止魔修私下出售魔盟地域之物,但也不是絕對。而且,阡城主之上尚有兩名老祖的勢力,並非他一言之堂。若是由我藍家直接指定與百花宮交易,每次交易都根據靈石數量上交給魔盟一筆費用,相信魔盟上層一定會樂見其成的。到時就算阡城主,也反對不了。」藍殷笑意滿滿,成竹在胸。他所說的交易,自然不僅僅指玲瓏花。
藍家商行遍布修真界,唯獨陰山以北魔盟地域沒有分行。此事皆因道魔兩派沖突所致。藍家雖是商人,但藍家人修習的卻是正統道修功法,自然被歸為道修一派。如今有玲瓏花這個契機,加之在藍殷看來趙修緣有意與藍家交好,于是便動了以百花宮變相的作為藍家分行這一念頭。百花宮在魔盟中不算強大,二長老在時曾依附與阡不語,但如今趙修緣掌權,又殺了與阡不語交好有利益往來的二長老,顯然已得罪了對方。如此局勢下,若有藍家開口並暗中相助,對百花宮來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此方法的確可行。只是不知這上交給魔盟的費用由誰來出?」趙修緣自然也想到了這些,但看到藍殷臉上似乎篤定他不會拒絕的笑容,他當然不會就這麼簡單應承下來。既然藍殷想利用百花宮在魔盟建立一個分行,那他不多收點報酬怎麼行。
「自然是由百花宮出。」藍殷談起利益,眼中閃過精明。
「哦?原來這上交的費用還得百花宮自己承擔啊……」趙修緣神情看起來頗為猶豫,似乎真是在為那些要白白交給魔盟的靈石而心疼。
藍殷見狀,又補充了一句︰「關于上交費用的多少,藍家會派專人與趙大哥一同去魔盟商談的。必定會讓趙大哥滿意。」
趙修緣微微笑著,卻不著急答應。听起來藍殷似乎的確很為他著想,就連與魔盟商談的人都幫他準備好了。可是,這種小利益就想讓他點頭,實在也太過天真了點。
藍殷看起來似乎也不著急,氣定神閑的搖著折扇,一派儒雅書生模樣。
片刻之後,趙修緣開口道︰「說起來,前段時日我倒是曾听三長老提過有商行想買斷玲瓏花一事。」
藍殷手中扇子頓了一頓,略微詫異,笑著問︰「是嗎?不知是哪一家商行?」
「東海宋家。」趙修緣說出了一個令藍殷頗為忌憚的名字。藍家商行遍布各地,自然不可能沒有競爭者。只是那些競爭者們比之藍家起步較晚根基不深,尚不及他們罷了。不過,卻也有個別已有了漸漸趕上藍家的趨勢。比如,宋家商行。其實宋家並未來找過他。雖然宋家商行在陰山以南的城池中也有分行,但趙修緣與他們卻從未有過交集。與宋家合作,只是他最初的計劃罷了。因為藍殷與藍習風愛慕蘇傾顏的緣故,他只能選擇比藍家次之的宋家。但是今日,藍殷卻親自與他談起合作一事。仔細考慮下來,倒也不是不可行。至少,百花宮可借藍家的助力在魔盟迅速造勢。至于日後是否會因蘇傾顏而翻臉,也只能等到日後再說。或許,不需要到那一天,他就已經完全能在魔盟立足了。
「原來是宋家。」藍殷面上神色不變,手中扇子卻急搖了兩下,試探道,「不知他們開出什麼條件?」
趙修緣笑了笑,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疊紙遞給藍殷。那疊紙最上一頁寫著合約兩個大字,後面全是一行行的小字,密密麻麻。這些東西他當然不可能事先準備,而是剛剛讓觀海瀾進混沌珠內寫的。之前他看似是在考慮,其實就是在將合約內容一字一句念給觀海瀾听,讓她逐條記錄下來。合約這種東西,對于曾經經常接觸的趙修緣來說,簡直閉著眼楮都能寫出來。
藍殷本是笑著接過那疊紙的,看到合約二字時還露出詫異神情,但越往後看,神情越驚詫,手中也是越翻越快。看到最後一頁時,臉上笑容已是掛不住了。全部看完後,他抬頭看向趙修緣,露出認真神情道︰「這果真是宋家所開出的條件?」條款之中,巨細無糜,條理清晰,分配、責任明確,就連他沒想到的,里面都列了出來。除去那些幾乎壓榨到極限的利潤不看,若宋家有此人才能寫出這樣的東西,那麼不出十年,听風大陸第一商行的榮冠就該換人了。只是,怎麼看宋家都沒有這樣的人才是。對于競爭對手,藍家自然是深入調查過的。
趙修緣也不在乎藍殷是否會看穿,只點頭道︰「自然。」
藍殷緩緩搖頭否定︰「不可能。這種條款,宋家哪還有利潤可賺。而且,宋家又怎會用普通的紙張來寫條款。」
趙修緣笑︰「這些自然是我後來謄抄的,並非原件。」其實他也並未指望藍殷能相信這份合約出自宋家。之所以寫出這份東西給藍殷看,無非是想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盡可能的利用藍家罷了。同時也免得藍殷以為,百花宮都是些不懂商賈之道的修行之人,可任他藍家利用與壓榨。
听趙修緣如此說,藍殷心中已吃定,這份合約並非宋家人所寫。看起來倒反而像是出自百花宮。因為里面的條款全部都是對百花宮最為有益的。于是,他臉上又恢復了一貫的笑容,彎著眼楮道︰「若是玲瓏花的話,藍家倒是願意承擔一半。但如條款中所寫,承擔所有交易的費用那是不可能的。」他從容地搖著折扇,開始將趙修緣真正當做一名商談對手。
趙修緣也不著急,緩緩道︰「據我所知,變異玲瓏花僅百花宮才有。而且,這些玲瓏花似乎對四公子很重要。」
一語中的。藍殷搖著扇子的手又是一頓。
關于玲瓏花一事,趙修緣當然都打听過了,而且打听的非常清楚。二長老交易給阡不語的玲瓏花,最後都流進了藍家商行。可藍家商行卻從未出售過。可見,是內部消耗了。玲瓏花生長于百花宮聖殿附近,而聖殿中又有四顆來自仙界的玄冰珠。因此原本極為普通的玲瓏花才會變異,成為含有仙氣的至陰屬性。再聯想到藍殷的九陽絕脈以及醫治九陽絕脈需要九種至陰之物,此事不難推斷。
「此事果然瞞不過趙大哥。好吧,上交魔盟的費用,玲瓏花那部分全部由藍家承擔,並且價格仍與阡城主交易時一樣。」藍殷讓步。
趙修緣笑了笑,表示還算滿意,卻不打算就此打住。他翻開合約,繼續爭取著自己的利益。藍殷也認真起來。一時間兩人對著合約就是一番唇槍舌戰,你來我往,經過一番頑強抵抗後藍殷讓步。趙修緣再次笑了笑,又指著合約某處開始了新一輪唇槍舌戰,又是一番頑強抵抗,結果藍殷再次讓步。趙修緣笑容越來越盛,本是如冰雪般的出塵氣質愣是被破壞了個干干淨淨。而對面的藍殷卻是笑得越來越疲憊,兩只眼楮彎彎地眯著,仿佛要瞌睡了一般。兩個談著生意的人,笑得仿佛兩只狐狸。一只看起來像精神抖擻透著傲氣的白狐狸,一只看起來像慵懶無比透著貴氣的銀狐狸。
如此反復數回合,終于將合約全部翻完,諸事敲定。這一次趙修緣卻是直接將合約錄于玉簡之內,兩人簽下契約。
腦力與口舌之上的戰斗,表面看起來似乎是藍殷敗了,但其實兩人心里都清楚的很。趙修緣談條件,永遠都是壓著藍殷的底線,卻不會令他急眼一下跳起來。然後再慢慢往上抬,直至抬到對方恰巧能接受的地步。而藍殷,剛才看似被趙修緣一番攻擊疲憊地連連敗退,但實際上和談完畢後一轉眼,他又恢復了精神,滿面笑容,彎著的狐狸眼也變得晶亮晶亮。若當真吃了虧,又怎可能如此。所以,最後的結果是雙方都爭取到了彼此的最大利益。雙贏。
「趙大哥,剛才那紙上的合約其實都是你想出來的吧?」藍殷恢復了氣定神閑的模樣,搖著扇子問。與趙修緣這一番腦力與口舌的戰斗,讓他隱隱有了惺惺相惜之心。雖然與這樣的精明人談生意比較累,但卻是很久都未有的酣暢淋灕感。而且,又是他最為敬仰、向往的修真者。
「看破又何必說破。」趙修緣心滿意足的將玉簡收入儲物空間,對于給了他足夠好處的藍殷,語氣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冷淡。
「不知趙大哥可有興趣入股藍家,替藍家管理幾家分行?」藍殷突然心生拉攏之意。
「這些就罷了。」趙修緣搖頭,無志于此。作為修士怎可能駐足于商道。
藍殷見狀深知自己唐突,換了個話題道︰「趙大哥,不知對于我之前說的第一件事考慮的如何?」
因為商談而耽擱了太久,趙修緣本打算找個安全之地將藍殷丟下,卻不料藍殷仍念念不忘神器這茬,于是便問︰「你一介普通人,為何執意要去尋找神器?就算真有神器,被你找到了,你又能奪到嗎?」
「不瞞趙大哥,我來日月谷最初的確是為了一睹神器風采。但是後來,卻是因為意外遇見了一個人。那人風姿絕世出塵,令人一見難忘,心向往之。所以……」藍殷頗為不好意思的說著,臉上微微一紅,連忙用折扇擋住半張,只露出兩只眼楮來。之前與趙修緣商談合約時還老成的像只狐狸似的,這會兒卻青澀的令人感覺其智商瞬間縮水。
果然是為了蘇傾顏麼。趙修緣心中冷笑一聲,原本對藍殷收斂了的冷淡又再次恢復,看著他淡淡道︰「女子?」
「嗯?呃……是啊!」藍殷一愣,但隨即連忙點頭,並未留意到趙修緣的變化。他狂搖折扇仿佛想將尷尬吹走似的,看向別處隨口胡謅道︰「我在日月谷中遇到了一位姑娘,便悄悄跟著。只是途中遇到魔修,爭斗了起來。于是,就遇見趙大哥你。不知趙大哥能否帶我去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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