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風陌白停了下來。倘若海面上那十幾人皆是浮尸,他自是能夠無視經過。然而此刻發現尚有人存活,自小便接受傳統道修道德觀念的風陌白自然不可能見死不救,直接當作不知直接離開。但是,他卻也明白東海深處之地的危險,因此猶豫著。
趙修緣與風陌白不同。或許是本身性格使然,也或許是修煉了逍遙訣的緣故,性情反倒如魔修般隨心所欲,一切以自身喜好、利益為主。因此,本不想節外生枝的他見風陌白停下,便也停在原地,改變主意道︰「既然大師兄想救,那我們便下去看看情況吧。但是,一切還需謹慎。」
風陌白點頭,自是知道利害。二人降下飛行高度,向著海面之上那名呼救之人飛去。飛近之後方才看清,那人是一個五十多歲模樣的修士,大半個身體浸泡在海水中只露肩膀以上部分,趴在一塊浮木之上,面色蒼白憔悴。趙修緣一眼便看出,此人乃元嬰修為。
「道友,發生了何事?」風陌白率先開口詢問,卻也明白防人之心不可無,警惕著未靠近,只懸于上方遙遙相問。
那修士神思恍惚,雙眼驚懼一閃而逝︰「我們……我們遇上了魔修……」
「魔修?你是說,你們被魔修襲擊了?」趙修緣看了眼四周幾具尸體,身上皆沒有傷口,心下便疑了幾分。
那修士聲音听起來極為虛弱︰「是、是的……我本與師兄帶著弟子正要前往東海南部執行任務,結果遇見了魔修……」
「不知道友來自何門何派?是否要我等先向你師門傳訊?」風陌白同樣也察覺到了異常,詢問試探到。
「不、不必了。我已經在遇見魔修之時便傳訊給了師門。」修士拒絕道,「能否煩請兩位道友將我帶回瀛州?」
這時,觀海瀾突然提醒道︰「有海獸接近。一只化神期靈獸,還有幾只化形期妖獸。」化形期的妖獸等同于元嬰期道修。顯然並非之前一路跟蹤他們的那只。居然還是由靈獸帶領的。
「跟蹤了這麼久,終于按耐不住了。」趙修緣與觀海瀾交談著,同時暗示風陌白做好戰斗準備。他看向那名幸存的修士,冷冷道︰「看來,我們是無法幫到道友了。」這名修士對他們明顯有所隱瞞。倘若真被魔修襲擊,威脅到生命時總是會反抗一二。可他與他的同門身上卻完全沒有傷痕。所以,此人說的明顯是假話。
一道虛無縹緲不知從何處傳來的美妙歌聲在海面上響起,令人神思一陣恍惚。
趙修緣額間混沌珠所在位置一陣冰涼,歌聲的影響瞬間便被完全消除。轉頭見風陌白神情恍惚被歌聲所迷,他冷哼一聲取出靈劍,對著海面某處便是數劍。劍氣入海,轟然炸響,打斷了歌聲,風陌白眼神恢復清明。但同時,他們四周海水之下也顯現出六道巨大的黑影來。那名幸存的修士臉色一白,眼中滿是掙扎。
趙修緣看在眼中,勾起嘴角問到︰「道友,這些便是你所說的魔修?」
修士雙唇動了動,卻未說出話來。
這時,海面突然巨浪大作,一只上半身似人下半身似魚的的妖獸突然躍出海面,仿佛是要回敬趙修緣般直接對他發起了攻擊。那妖獸雖然已是化形期,卻似乎是剛剛晉階不久,因此才會半人半魚模樣。不過看其上半身,倒是個雌妖。
「區區化形期妖獸也敢放肆!」雖未對付過妖獸,化形期便等于元嬰期,但同等修為之下,對趙修緣完全沒有威脅。他站在原地未動,驟然揮出一道巨大劍氣。劍氣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顯現分裂化為磅礡劍雨鋪天蓋地襲向妖獸。那速度眨眼即至。倘若直接被擊中,非變成篩子不可。
「不!」本浮在水中的幸存修士一聲大喊,從海水中飛出直撲妖獸,擋在了它面前撐起了防御。竟是要保護那只妖獸。
劍雨咻咻聲不斷,被阻擋在防御之外。但趙修緣的力量又豈是普通的元嬰修士可擋的。很快,一聲脆響,修士的防御罩便被劍雨擊穿,身上濺起蓬蓬血霧。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是沒有挪動半分,死死擋在那只妖獸面前,並禁錮住它的行動與攻擊,口眼沁血大聲喊到︰「妤兒,快醒來!爹求你,別再一錯再錯了!」
「這人竟是妖獸的父親?」本就被那修士瘋狂撲向妖獸替妖獸擋劍的畫面給震住了,此刻又听修士所言,風陌白只覺得匪夷所思。
「那妖獸,有三系血脈。」觀海瀾道。
「三系?你是說,她是妖獸與那修士所生?」趙修緣也頓覺想象不能。劍雨停止,他沒有再繼續發起攻擊,只是靜靜看著渾身是血搖搖欲墜的修士,以及滿眼漠然一心一意想掙月兌禁錮的妖獸。
「妖獸的先祖其實都是妖界妖修。雖然自留在修真界後為了生存延續血脈而各自混血雜交,最終導致靈智極低永遠無法化形,但依然還是會有能力與靈智突出者能與靈獸一樣化為人形。也因此會與人修結下姻緣,生下孩子。」
「只是,那只妖獸似乎完全不領其父之情啊。多半,它父親的師兄與弟子們都是它殺的。」趙修緣道。所以,最初這人才會想欺瞞他們是魔修所為,也不希望他們給他所屬門派傳訊。
觀海瀾道︰「正是如此。妖與人的混血,最可怕之處便是在化為本體時會控制不住本能。倘若剛出生時妖族血脈壓制住人族血脈,是本體形態還好,那時尚且幼小能力還不足以造成威脅。但倘若出生時人族血脈壓制住妖族血脈,是人的模樣,當有一天妖族血脈爆發時,便會化為本體控制不住力量,甚至容易被妖力影響迷失心智。」
「呃!」仿佛是印證觀海瀾所說,那名修士痛苦出聲,狂吐一口鮮血。一根巨大的尖刺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尖刺頂端,血珠滴滴答答落入海中。修士望著那妖獸微微笑著,憂傷無比。而那半人半魚的妖獸僅是漠然的吐出一句話︰「放開!否則,殺了你!」
這時,本是包圍他們的六道黑影動了動,一道嗡嗡作響的聲音催促道︰「朱妤,還不動手殺了你面前之人?你之前是故意留他性命的吧?哼!莫非你忘了,你母親是死在人修手中?其他人的話……有我們幾個就夠了!」話音剛落,海獸們便如約定好般同時行動。幾只觸手躥出海面卷住趙修緣與風陌白,將兩人拉向海中。
海獸與人修戰斗,必定會先將人拖入海中,這個對它們有利的地形。
趙修緣見狀,連忙在靈劍之上附上仙靈之力,向困住風陌白的觸手連斬數下,讓風陌白先月兌困,同時道︰「大師兄,你先飛上高空,等我解決了它們便與你會合。」
風陌白自知自己的修為在此只會成為累贅,拖累趙修緣,也不猶豫,在月兌身的瞬間便駕馭葫蘆飛至極高的高空中,觀看下方情形。
被拖向海中的趙修緣自是不會留下那名叫朱妤的半人半魚妖獸威脅到風陌白,便斬斷了自己身上的觸手飛向朱妤。朱妤的父親,那名元嬰修士見狀,驚恐的望著趙修緣乞求道︰「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女兒,她是被逼的。」
但趙修緣哪管這些,為了風陌白的安全,他一把抓住朱妤,身旁四周無數觸手伸出,將他們一起拖入了深海之中。
海面一陣波濤洶涌,甚至形成了無數漩渦,看得出戰況很激烈。風陌白一眼不眨的盯著海面,握著九宮鏡的手緊了又緊。雖然知道有觀海瀾在,趙修緣定會安然無恙打敗那幾只海獸,但趙修緣沒有避水珠便在海中與海獸戰斗,心中還是免不了擔憂。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大約真是因為沒有避水珠的緣故,直至一個時辰後,海面才漸漸平靜起來。片刻後,趙修緣完好無損的從海中御劍而出,手中提著那半人半魚的妖獸朱妤。見此,風陌白心中方定。
「大師兄,讓你久等了。沒想到深海之中竟還有幾只海獸,費了一番手腳。」趙修緣飛近,收起飛劍落在了風陌白的葫蘆之上。葫蘆相比之飛劍要寬敞的多,正好能放下朱妤。朱妤此刻雖不復之前冷漠,卻神情渙散,仿佛受了極大刺激。
「你怎會將她帶回來?她父親呢?」風陌白好奇,趙修緣一向不是心慈手軟的人,更不是多管閑事之人。
「她父親為了保護她被那些海獸殺了。海底爭斗之時,那只帶頭的海獸見她遲遲不殺自己的父親,便讓其他海獸出手了。為此,她被復仇蒙蔽了的心才算清醒過來。所以我便帶她回來了。此行東海,我們正需要一個向導。」趙修緣答。朱妤的母親被人修所殺,父親被海獸所殺,作為人修與妖獸的混血,她已無處為家,無論哪一方都無法令她原諒。後來,觀海瀾直接出現在朱妤面前,也不知她與朱妤說了什麼,總之說服了朱妤跟隨于他。
「那我們繼續趕路吧。」風陌白道。
趙修緣見風陌白準備繼續往瀛州方向飛去,忙攔下他,取出一個圓潤通透的小珠子遞給他道︰「我們不必特意去瀛州了,瀛州此刻大概已關閉城門禁止出入了。這一趟挖到許多海獸內丹,這些內丹皆有避水之效,只需帶在身上就行。」
「瀛州禁止出入?」風陌白驚訝。一般情況,九州大城是絕對不會關城禁止出入的,除非遇到緊急情況。
本是渙散呆滯狀態的朱妤突然開口道︰「十天前,所有海獸同時收到獸王令,三日後攻擊瀛州主城,破壞傳送陣,屠盡海內一切人修。」
「也就是七天前?不正是我們從寧州離開之日麼?」風陌白未料到,令他們被卷入虛無空間的罪魁禍首竟然是東海之內的海獸。
「你們想做什麼?」趙修緣總覺得,這一切都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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