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去秦府打探!」
老管家見她神色不對,哪還敢耽擱,急急地出去,將幾個伶俐的一股腦全派了出去,只盼著早些得了消息,也好叫自家夫人安心。
秦子浚重傷的消息並不難打听,看到府門外進進出出的大夫,再尋個小廝塞點兒銀子,便成了。只是想要往深里就礙難了。好容易弄清了前因後果,明曉了眼下情景,竟也過去了大半日。
印證自己的猜測,蘇雲岫跌坐在榻上,恍白著臉,木然地坐在那,如同一尊雕塑。
如此異狀,老管家連忙去通知了蘇軒。不多時,便見蘇軒急急地跑進屋子︰「娘,娘您怎麼了?您可別嚇我哪,秦叔叔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娘,您想一想秦叔叔,若是他知道你這般模樣,怕是連病都養不好了……」
提及秦子浚,蘇雲岫的眼神微微一閃,忽然猛地站起身來︰「備車,速與我備車。」
蘇軒頗為復雜地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便隨母親走一遭罷。但願,此行真能見到秦叔叔。若不然,怕是這心里的結,再難打開了……
不知是何人吩咐的緣故,到了秦府外,遞上拜帖,竟也沒人阻攔,不過盞茶時間,就讓他們從角門進去了。內室里,秦子浚听聞雲岫母子到來的消息,先是一喜,可一低頭,看到身上的傷,輕嘆了口氣,往身上蓋了層薄毯,又喚來侍女收拾了一下儀容,對著鏡子認真看了會,只是臉色略有些蒼白,心里略安了些,擺手叫人退下,便半躺在榻上,細細听著外面的響動。
不多時,便听到一陣急切而略帶凌亂的腳步,又听得有人說了句「蘇夫人,里面請」,便看到簾幕被挑起,一襲水青衣裙的女子快步進來,忍不住抿唇笑了︰「你來了。」
蘇雲岫忍不住紅了眼楮,幾步走到跟前,細細看了看他的臉色,見他一副並不在意的模樣,擰眉怒道︰「你都這樣了,我還能不來?你真是……真是……」想起那日,他竟不顧混亂兵變往自己家中趕,卻落得這般重傷,眼淚就不知覺地落了下來。
蘇軒並未隨著進里屋來,領路的小廝早已機靈地退下,屋里靜悄悄的,只余下女子低低地哽咽。
薄毯下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想要伸出去,剛離了榻,又僵在了毯子上,沉默了許久,終是緩緩地落到她的臉上,溫熱的淚落在掌心,燙得他整顆心都暖了起來︰「我無事,不過是些皮外傷罷了,听著嚇人,其實將養些日子也就無礙了。」說著,忽然停了下來,半響,方輕輕地道,「害你落淚,卻是我的不是。」只是,能得了這滴淚,這一身的傷也值了。
「傷成這樣,還叫皮外傷?你當自個兒是銅澆鐵鑄的?」蘇雲岫恨恨地瞪著他,「若是,若當真……你叫我往後還如何安生,還怎麼過日子了?」
「你啊,淨瞎擔心,我自幼習武,什麼傷沒受過?怎會不知是重是輕,這些年,我可曾騙過……你說什麼?雲岫,你再說一遍可好?」秦子浚起初還笑著寬慰,驀地,忽然神情一僵,下一瞬,又換作了狂喜,緊緊盯著她的眸子,眼底的喜悅幾乎要溢出來一般。見她不曾回答,隱隱的,又多了幾分忐忑與不安。
明明是期待而固執的,卻莫名地帶著一絲脆弱。
記憶里,秦子浚是溫潤而平和的,何曾有過這般激烈而復雜的情緒?
蘇雲岫心里更是一陣酸澀,抿了抿唇,想應些什麼,卻莫名地紅了臉︰「我可曾說了什麼?你既听不懂,那就罷了,權當我沒……」
「雲岫!」秦子浚又是歡喜又是無奈地喚了一聲,眼底全是滿足與快樂,伸出手,覆上她的,緩慢而堅定地將那微涼的小手包進掌心,喟嘆道,「我從未想過能有今日。」
蘇雲岫低下頭,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抿了抿唇,卻不知說些什麼。自揚州一別後,整日渾渾噩噩,心神不寧的,她心里便隱隱有些觸動,只是多有顧忌罷了。可這一回,听說他因著自己重傷至此,心口就像缺了一個角似的,三年相知相伴,傾心相待,為自己做盡了所有能做的事,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幾日後,水湛趁著夜色悄悄到了秦府,看到秦子浚一個人坐在屋里傻笑個不停的模樣,忍不住取笑道︰「溫柔鄉是英雄冢,看來,我們的秦英雄是恨不得陷在里頭再不出來了。」
「四爺,您怎也學起文淵來。」回過神來,便看到水湛一身便衣,靠在屏風上,一臉玩笑地看著自己,秦子浚無奈地搖頭道。他們幾個好友,胡彥青和張文淵都是灑月兌不羈的性子,水湛一向沉穩,沒想到竟也開起自己玩笑了。想來,眼下大局已定,倒也叫他松了口氣。
「不過,你這好事將近,可不要忘了我這媒人。」水湛走到榻前,看他如此榮光煥發,眼底的溫柔更是濃郁得化不開,忍不住又道。
秦子浚微微一怔,旋即便明白了其間的緣由,卻又忍不住道︰「是你告訴她的?」旋即又一臉懊惱自責地感嘆,「她的心思一向縴細敏感,此番,卻害她為我掛心不安了。」
那日,他只沉浸在無限歡喜中,竟忘了旁的。若不是有人特意通知,她又怎會知道自己的傷?想來雲岫也是一時忘了,可若是下回再見到,怕是早回過神來。若知道被別人算計了,怕是又該惱了。
想到這,秦子浚便有些頭疼。
看到他又是歡欣又是苦惱的糾結樣兒,水湛更覺好笑︰「你啊,真真魔障了。」他素有大志,從未將心思留在小情小愛上,而胡彥青與張文淵生性灑月兌,頗得佳人歡心,卻也是逢場作戲,片花不沾身,卻不想一向清心寡欲的秦子浚,竟成了這般模樣。
「情若能自控,便不是情了。」秦子浚哪還看不出他的揶揄,又恢復了一貫的溫雅如水,悠然笑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往後,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地談你的情,知你的樂了。」
「大局已定?」
「太子幽禁別宮,一干黨羽盡數收押大內,再無翻身的可能。」水湛揚眉笑道,「經此劇變,父皇業已心力交瘁,已經擬好了旨意,待到吉日,便會頒布禪位詔書。」
作者有話要說︰反反復復修改了好幾回,總覺得還不夠好,不夠完美,秦童鞋經歷了這麼多,吃了這麼多苦,終于抱得美人歸,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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