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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應非池所在的世界,修為代表一個修士體內靈氣的等級,從煉氣期到渡劫期。而一個修士要利用他的靈氣,則有各種各樣的途徑,總結而言可以歸為三類:利用法器,利用法術,利用符咒。
這三種利用靈氣的方式很難說哪一種更加高大上,因為每一種做到極致,都是逆天的大能。但是太清子曾經說過,三種方式都適合打斗,但只有法術跟符咒適合日常生活用。而兩者中又屬符咒效力最長久,也最適合整個修真階段使用。
太清子說,符咒最上用靈氣凌空書寫,材質不限。中等用朱砂書寫,材質只能是黃色符咒紙。最下用刀刻,材質是木頭,因為刀是注入靈氣的最好媒介,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劍修,大家也不會總說御劍而行了。而木主生,一旦注入靈氣就能長久地保住靈氣的活性。當然,要是注入的靈氣太弱,也維持不了多久。
應非池問周滿要牛角刀,目的就是刻幾個符咒。
太清子隕落的時候應非池還太小,所以應非池的符咒知識大半來自他抄寫的書籍,剩下的就來自閬風派到處都是的符咒。
例如他現在要刻的這個清掃符咒就被刻在閬風派的各個角落,應非池從小見到大,有這個符咒在,那間屋子就不會沾染塵埃。
周滿滿頭大汗地端著煮好的筍子走出廚房的時候,就看見應非池抱著根木柴坐在屋檐下用刀子在上頭玩。
是不是太忽略他了?周滿下意識地反思。
筍子其實不應該留過夜的,但昨天背了筍子回來真的太累,他只能一大清早起來燒火。周滿只有一個不大的燒水鼎鍋,一次只能煮幾個筍子,周滿背了一背簍竹筍回來,至少要分四五次才能把筍子煮熟。幸虧鍋小煮東西也快,但8月是黃竹筍的旺季,還是要買一個大鍋,還要做一個大一點的灶才行。
一想到又要買東西,周滿就覺得略頭大。他是老師,開學以後肯定沒有多少時間掙錢,但11月以後山村就沒有多少掙錢的途徑了,他要找一個商機,把山村的經濟帶動起來,但這個途徑是什麼呢?他又要從哪里弄錢把道路修好呢?
唉,周滿嘆了口氣,壓下煩惱,開始將筍子擺好。
黃竹筍干制作有些麻煩,將筍子從竹山割下,去外殼、老皮,再背回來,就能花大半天。之後還要用水把竹筍煮熟,然後將整個的竹筍放在太陽下曬,當表皮干燥之後,還要將竹筍整個剖開,使竹筍變成扇形。之後就是每天翻一兩遍,注意通風,千萬不能悶熱,否則竹筍表面就會起白霉,就會影響筍干的質量。自然曬干或炭火烘干的竹筍呈深褐色,非常硬也很有韌性。
筍干是非常好的火鍋材料,因為筍干非常吸油,而且脆甜。用筍干跟老母雞炖湯一直是l縣人的習慣,炖出的湯清亮澄黃,幾乎沒有浮油。因此,筍干一直是灌江村長久以來的主要農副產品之一,周滿也是因為這個才想開自己家的竹山,制作筍干來賣的。但是人工太大,一個月累死累活也才得幾十塊而已。
要怎麼才能提高效率呢?周滿很是犯愁。
「唉……!」那頭,應非池拋下木柴和牛角刀,有氣無力地仰躺在地上,擺成了個大字。
「怎麼了?」周滿將最後一點筍子擺好,走過去問道。他不是玩了一個上午的刀子木棍,還玩得挺開心的嗎?
「周滿,人笨真是沒辦法啊。」應非池蔫蔫地說,抬手搭在眼上。「怎麼就刻不好一個最簡單的清掃咒呢?」
周滿不懂符咒,但他是老師,擅長解題,他問道:「材質、方法,從各個方面想一想哪里出錯。」
「材質沒錯啊,木頭和刀。方法……也沒錯啊,把靈氣灌注于刀子,讓靈氣隨著刀尖走,我做到了啊。」應非池的聲音悶悶的。「可為什麼就是不能刻成圖案呢?」
周滿坐在他身邊,隨手拿起他扔掉的木柴看了看,不由得笑了:「這麼小的一根木頭刻那麼復雜的花紋,怎麼可能成功?」
「可是別人都是這麼成功的!」應非池不服地說。
「要我說,你這是還沒會走呢,就想會跑了。」周滿拉他起來,「走,帶你去找好用的材質。」
好用的材質?什麼東西?應非池跟著周滿回廚房拿了柴刀,又一路上了山,沿著山路走了半個小時,來到了一叢黃竹前。周滿讓應非池在一旁站著,他拎著柴刀上前,選了最大的一根黃竹,乒乓乒乓地砍了起來。
「你干什麼?」應非池心疼,「竹子長這麼大多不容易啊?」
「沒事,黃竹長著也沒什麼用。」周滿手上力氣大,不多時就把一根海碗大的黃竹砍倒了。他手腳麻利地將枝條去掉,又砍了尾,把柴刀交給應非池,扛起黃竹就走。
「回去了。」
應非池拿著柴刀跟在後邊,柴刀沉甸甸的,一如他的心情。他覺得周滿為他做的太多了,偏偏他有一肚子靈氣沒辦法用……靈氣?
「周滿。」應非池叫道,「我教你修真好不好?」
「不用了。」周滿邊走邊說,聲音有些吃力。
「為什麼?」應非池不解,他已經做好了違背師門不許私自收徒的規定,擅自將閬風派的心法口訣教給他了,他為什麼拒絕?
周滿卻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將黃竹扛回學校,找出鋸子將黃竹鋸成一掌長的竹筒,再將竹筒一分為二。
他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應非池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在想為什麼。
也許跟周滿的個性有關,但周滿的個性是怎樣的呢?
他很好,很熱心,很有同情心,很有愛心,否則他不會收留自己。周滿是感恩的,他記得村子里所有對他好的人,記得村子對他的恩情,所以他留在這個貧困的村子。周滿很聰明,能迅速地分辨一個人的性格,因為性格不同采用不同的方法對付他。周滿很成熟穩重,不會驚慌失措,他雖然沒說過,但應非池知道他對未來是有計劃的,每一步都走得清清楚楚。
對了,他不說。應非池的心顫了一下,覺得自己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周滿從來不說自己的事,他不說小時候多苦,也不說他是經歷了多少事才養成了這樣的性格。他樂于給別人,樂于照顧別人,但他不願意接受。是不是因為這種心理,讓周滿覺得他照顧自己是理所應當,但一旦他接受自己給他的東西,這種照顧就會變得充滿了利益,他怕自己以為他的收留只是為了自己的法術?
「好了。」周滿將竹片堆在南邊的體育室里,邊擦汗邊走過來說,「我把大小我分好了,大的放東邊,小的放西邊,你先用大的練習,等你做好了才開始用小的吧。」
「周滿。」應非池仰頭望著他,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教你修真以後,我們的關系就會變得利益化?就不那麼純粹了?」
周滿一愣,隨即抿緊了嘴巴不說話。
應非池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不想欠我的,我也不想欠你的,那干脆互不相干好了,只有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才能做到真正的互不相欠。可我們已經決定一起生活了,怎麼可能不糾葛呢?你想照顧好我,我難道不想幫你把事情弄好嗎?」
他望著周滿的眼楮,那句話不知怎麼的就說出口了:「周滿,築基期壽三百,凡人活八十都難得,你想我一個人走完這千秋萬歲的修真之旅嗎?你這麼疼我,不怕我被欺負嗎?」
他知不知道這話透露著怎樣的意味啊?周滿頭痛,但什麼誘惑都不如這一句的大,他抵擋不住了,只能嘆了口氣:
「什麼話都讓你說盡了。」
「什麼意思?」應非池抓著他的手問,「你答應了?」
「嗯。」周滿點頭,「不答應你也不會放棄的吧?」
「那當然!」應非池滿地打轉,高興得一把抱住他。「周滿,我好開心,不知道為什麼!」
周滿被他抱住了腰,也很高興,也不知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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