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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是為了什麼呢?這個問題應非池從來沒想過。
他還是嬰兒的時候就被太清子撿回了閬風派,剛開始有記憶就是符咒法術靈根修行。在太清子去世之前,應非池的世界里只有「努力修行得道成仙」這個目標。太清子死了以後,這個目標就變成了「偷偷修行找機會離開閬風派刻苦修煉得道成仙」。
總之就是不離得道成仙這個目標。那為什麼要得道成仙呢?
因為得道成仙就代表著自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但是他究竟想做什麼呢?
這個問題暫時無解。應非池想了很久,還是決定不想了,反正也想不通。
「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樣隨時隨地都能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就好了。」應非池對周滿說。
「你年紀才多大?」周滿這麼說,「大目標都是在小目標里領悟出來的。與其話一整年的時間去想我要成為什麼樣的人,不如動手做事情,也許答案就在日常小事中得到了。」
這句話說得非常有道理,應非池決定照做。他之前刻了清掃符與照明符,現在開始想用別的符咒來做家常的事。
例如最簡單的做飯啊,撿柴啊,打水啊,之類的。
但做飯打水不像清掃符那麼簡單。清掃符和照明符都是單一符咒,清掃符比照明符高級一點,屬于觸發型單一符咒。簡單地說,照明符就不停地發光,除了發光什麼也做不了,你要關了它除非把符咒毀了。但清掃符是能感覺地上的垃圾的,有垃圾出現,它才會把垃圾放作一團燒點。至于為什麼第一個符咒反而比第二個高明,應非池真是無法回答,只能細心研究。
他把兩個符咒地圖案蘸水在地上畫出,反正他現在已經是水屬性了,保持地上的水不過小菜一碟。應非池對著兩個圖案看了半天,差點連翻筍子都忘了,終于發現了兩個符咒不同的地方:他畫的清掃符似乎由兩個部分組成,外頭像是單純的清掃符,里邊不知怎麼的有點像火符。兩個半截的符咒合起來就成了他手中掃完地還知道把垃圾燒成空氣的復合型清掃符。
所以,這是提示?按事情發展的先後順序畫符可以組合,然後得出自己想要的符咒?
應非池覺得自己在修真的路上又前進了一步,興致勃勃地開始研究了。蘸水在地上畫了又畫,涂涂改改,最終確定了一個圖案——那符咒外邊是火符,里邊蘊含搬運符。火即光明,當周圍完全黑暗下來,符咒就會感知,然後催動搬運咒。
應非池花了好大一份靈力才將這個半自創半模索的復合符咒刻好,把符咒掛在廚房的水缸邊,應非池一整天都過得有點膽戰心驚。
「喀啦……」
不知道什麼聲響傳來,正在吃晚飯的應非池「啪」的一聲扔了筷子,騰地站了起來,撒腿就圍著水缸轉。
「別激動。」周滿早就看見了水缸邊掛著的符咒,也知道他又開始搞什麼自動化了——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重生來的現代人,周滿喜歡把那些法術稱為自動化。「你不是都設置好了嗎?別擔心。」
「我記不清符咒對不對了。」應非池緊張,「符咒一道,差之一筆,謬之千里。里面有火符呢,萬一我弄出個會噴火的東西怎麼辦啊?」
周滿直接把符咒里的筆畫理解成程序里的代碼,弄錯什麼的真的會很嚴重,但事已至此。周滿快速吃過飯,拉著應非池說:「來,我們實驗一下。」
應非池趕緊把飯碗放下,伸手把照明符摘了放臥室里,然後拉著周滿一起蹲在門邊。應非池個子小,蹲在地上就成了一團,周滿蹲在他身後,感覺一只手就能把他攏過來。低頭,嘴唇就貼到了應非池的頭發。應非池仍舊是長發,周滿也沒有讓他剪,此刻柔順地披下了周滿擔心塵土弄髒了,忙把他的頭發束成一束握在手里。入手只覺得柔軟無比,沒有女子的幽香,反而帶著點草木的清爽氣息。
周滿很想聞一聞,又怕應非池察覺他的性向。周滿知道很多人不能接受同志,更清楚他收留應非池沒有任何不良念頭,但他無法解釋此刻心里忽然涌起的情緒。正在心緒繁亂的時候,應非池忽然說:「有動靜了!」
周滿只能壓下滿心的念頭往廚房里望去,天色已黑,廚房里一星光亮也沒有,什麼也看不見。
「這樣不行。」應非池說,「你已經是煉氣初期啦,體內有一點靈氣,試著用心法把丹田里靈氣匯聚到眼楮附近,就能看見了。」
周滿按他說的做,果然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廚房里的情景。只見水缸附近的符咒閃了一下。
「是復合符咒的火符在確認天有沒有黑。」應非池小小聲的說,好像在做賊。
接著 啷一聲,水桶搖搖晃晃地飛了起來,晃晃悠悠地往山下飛去了。
「確認天黑了,內嵌搬運符開始打水。」應非池聲音都緊張起來了,拳頭握得緊緊的。「千萬別中途摔了啊!」
周滿模模他的頭安慰他,陪他繼續蹲著。過了一會兒,水桶搖搖晃晃地回來了。應非池蹦起來去查看,只見水桶打了八分滿,大概本來是全滿的,只是路上撒了。水桶飛到水缸邊,嘩啦倒了水又飛了出去。
「這下放心了?」周滿問他。
應非池卻皺眉搖頭,咬著嘴唇想起什麼一樣,趕緊跳了起來往前跑。
頭發!周滿嚇了一跳,只怕他痛,趕緊松手。應非池無知無覺地往前跑了,柔順的發從周滿的手心迅速地劃過,周滿的心驀地一跳,好像被一雙手溫柔地拂過。但那感覺太美妙卻也太快了,稍縱即逝,就像幻覺。
周滿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直到水桶 啷啷又打水回來了他才回過神來。穩定心神走過去,周滿問:「你跑什麼?」語氣還是有些微惱。
「我忘了加終止符啦!」應非池拎著刀在竹片上刻。
「這麼黑你用刀?」周滿一身冷汗,劈手就奪,「不要你的手指頭了?」
「啊?」應非池無意識地握了握空落落的手,愣了一下才解釋道:「不黑的,我是築基修士,凝靈氣于目,黑夜也如同白天。」
周滿這才明白自己不自量力地多管閑事了,心中不禁有些傷心,但他還沒來得及表現出來,應非池就輕輕拿走了他手上的刀,另一手握住了他的手。黑沉沉靜悄悄的夜里,應非池的聲音低低的,像是無形而香甜的味道慢慢地彌漫開來。
「周滿,我只是在給符咒加一個休止符而已。要是不加終止符,水桶會打水到天亮,那可就糟糕了!我在搬運符末尾加了個水符,只要水缸里有水滴下,搬運符就會停止啦。周滿,從來沒有人擔心過我會不會受傷,小時候師父教我修真,我也常常頭破血流,但閬風派有的是靈藥,死了也能救活,所以……」
他聲音越來越低,終于還是說不下去了。
周滿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大手一攬就把應非池的頭壓在自己肩上,無聲地拍了拍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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