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尚未回答,胡二嬸已經啪地一聲拍了桌子,嚇的丫鬟打了一個寒顫。胡二嬸拍完桌子才對王氏道︰「大嫂,有句話你定不愛听,我也要說。這外頭來的妾,就是那買來的牛馬,想要她听話,就要打著罵著使,等她乖順了,再給口吃的,隔個三天五天,讓大哥去和她睡上一遭。她經了這樣的事,對大嫂您也才有敬畏之心,不敢在那妖妖化化。像大嫂您這樣的,待這妾這麼溫和有禮,瞧她吃的穿的戴的,都是那花花綠綠的,把大哥的心都勾走。對您也毫無敬畏之心,大嫂啊,但凡您有幾分威風,也不會讓胭脂被人休了兩遭。」
胡二嬸說的是痛心疾首,王氏壓根就沒往心上去,自己的日子,自己過,管別人說那麼多做什麼?
胡三嬸瞧見王氏的神色,從她心里想的來說,胡三嬸也是想讓王氏把管家權給拿回來的,畢竟從劉姬手里拿東西,哪有從王氏手里拿東西這麼輕松?于是胡三嬸又柔柔開口︰「大嫂,您別覺得丟臉,我們是親妯娌,除了我們,還有誰能待你好?」
真是一個個都亟不待地把狐狸尾巴給露出來,果然一個個都沒什麼長進,只盯著別人家里的東西,自己個不想去掙。王氏拿起筷子就夾了一筷子菜︰「吃飯,管那麼多做什麼?」
這個王氏,簡直是一點剛性都沒有。胡二嬸心里對王氏越鄙視,把碗一放就對胡三嬸道︰「三嬸子你在這陪著大嫂,我去把大哥拽回來,哪有放著正室在這一個人吃飯,他在那陪小妖精吃飯的禮?」
胡三嬸也想讓胡二嬸去試試劉姬的底細,于是對胡二嬸點頭,胡二嬸卷起袖子正準備出門又想起方才找不到地方的事,于是點著屋里的丫鬟︰「給我前面帶路,告訴我那劉氏住在什麼地方?」
丫鬟怎敢應,只是去看王氏,見王氏點頭,這才戰戰兢兢道︰「院君請隨奴來!」胡二嬸見下人們這麼听話,不免一陣得意,下巴一翹,果然對下人們要凶一點,下人們才肯听話。那像王氏,在家鄉時候那麼凶悍,等一進了汴京城,就嚇的膽子小的連個妾都不敢收拾。
胡二嬸大搖大擺地走了,胡三嬸還要和王氏攀談幾句,卻見王氏已經端碗吃飯,一言不。胡三嬸臉上的笑不由凝滯在那里,本想幫胡二嬸說幾句,是一個字都沒吐出來。
王氏唇邊笑容閃現,自己丈夫也久不見潑婦了,就讓他見見又何妨?
丫鬟一路上不敢和胡二嬸說一個字,眼看劉姬所住院落在望,丫鬟急忙停下︰「院君,此處就是劉姬住的地方。」
胡二嬸本想叫丫鬟跟了自己進去,見這丫鬟一臉不肯,想了想就嘆氣︰「定是我大嫂挺不起腰子,讓你們這些做下人的,也跟著受苦。你放心,等今日過了,就不是這樣了。這家里妾室當家的事,再不會有了。」
說著胡二嬸把袖子又卷高一些,就往院里沖去。
丫鬟本想回去,又覺得王氏定會想要知道胡二嬸進去後的事,于是躡手躡腳地在院門口想听一听。
胡澄到了劉姬院里,劉姬接著,听胡澄問出話來,劉姬的眉只是皺緊,一言不,任憑胡澄怎麼問,劉姬都只得一句,在家從父,二娘子听從父親的話,這也是平常事。
這讓胡澄更加暴躁,想要離開又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得坐在屋里。瞧著時候差不多,劉姬還是像往常一樣,吩咐人擺飯,親自服侍胡澄用飯。
胡澄心里不高興,就讓人倒了兩杯酒,酒一落腸,胡澄看著劉姬就道︰「你若心里真是委屈,你和我說,當日我並不是不能……」
胡澄話尚未完,就有個丫鬟面色有些白地進來︰「老爺、劉姬,院君來了,她說……」丫鬟話還沒說完,胡二嬸就走了進來。原本胡二嬸只想著讓王氏瞧瞧,這頭該怎麼出,等進了劉姬的院子,見里面遍植名花佳卉,窗下一叢牡丹正開的好,院牆邊幾竿修竹,綠茵茵的十分愛。
登時心中火氣就上來了,接著心中又開始鄙視王氏,一個妾的院子都比你布置的還好,你哪叫什麼國夫人,這樣的妾,就該住馬棚里去,一天照三頓地打。
于是胡二嬸走進來,掃了眼劉姬房里的擺設,見也是這樣素雅,這才對坐在那的胡澄道︰「大哥,說來你房里的事,不該我們說一句的,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一個妾的院子,花花綠綠的,比正室的院子還好,來個人,要怎樣笑話我們家?」
胡澄見胡二嬸闖進來,眉頭不由皺起,接著又想當初在家鄉住著的時候,這也是常事,因此正打算叫胡二嬸過來一起吃飯,誰知听到胡二嬸說了這麼一句,胡澄的眉頭不由皺的更緊,想解釋兩句是王氏願意這樣,並不是自己存心的。
于是胡澄咳嗽一聲︰「二弟妹,並不是如此,你大嫂她性子就是如此,不喜管事,又說這樣大家她當不來,這才讓劉氏管家。」
若說這麼多年相處下來,劉姬對王氏還有幾分敬重的話,那麼對胡二嬸妯娌兩人,劉姬對她們真是一根頭絲都瞧不起,此刻听的胡二嬸這種種不滿,她謹守姬妾本分,並不敢說一個字,只是恭敬地站在胡澄背後。
胡澄這話听在胡二嬸耳里,就是標準的托辭,于是胡二嬸冷笑一聲就對胡澄道︰「大哥,你這話要是說給別個,只怕別個還會信,是說給我,我不會信。大嫂個多麼剛強的人,那麼些年你不在家鄉,親家公也沒了,她拖著胭脂一個孩子,那村里不常有人想欺負她,全是大嫂一人把他們都轟走,定是你護著這妾室,才讓大嫂有苦說不出。」
胡澄听的村里常有人欺負王氏胭脂,那眉頭不由鎖緊︰「我記得我交代過二弟三弟,和你們也說過,我走了,要互相幫襯著些,怎地還有人欺負?」
胡二嬸不料自己說漏了嘴,急忙補救︰「這不是有我們不在家的時候嗎?大哥你也是曉得的,那樣村里,一個母親帶著個吃女乃的女圭女圭,還要下地,就算我們能幫忙些,也比不上家里有男人來的好。」
王氏和胭脂都不是愛訴苦的性子,劉姬的教養也讓她不會對胡澄說什麼委屈的話,舜華被她教的和她差不多。于是胡澄雖有兩房妻妾,兩個女兒,是那種小兒女撒嬌訴委屈的事,他是從沒經過的,此刻听的胡二嬸這麼說,胡澄的嘴不由咕嘟起來︰「她從沒和我說過。」
「大嫂的脾氣,我是最清楚的,定是一進汴京城,就見大哥你有美妾在旁,又被美妾迷惑,壓的她翻不起身,她怎麼和你說?」胡二嬸一口一個劉姬迷惑胡澄,欺壓王氏,劉姬在旁听的臉色煞白,想要辯白卻又見胡澄在旁,不好辯白的。
胡澄卻是在想胡二嬸方才說的話,妻女在家鄉時候,定過的苦,這個胡澄心里也清楚幾分,但沒想到胡二嬸說竟比自己想的還要苦,胡澄就有些恍然。
胡二嬸不見胡澄說話,以為自己已經把胡澄說服,此刻胡澄正心中有慚,此刻不趁勝追擊,要待何時?于是胡二嬸用手一拍桌子︰「大哥,我曉得你被這人迷惑,舍不得說她一句,大嫂惦記著你們夫妻恩愛,也不肯說什麼,我們外人瞧不過。」
說著胡二嬸伸手一抓,就把劉姬的頭抓住。劉姬從來都是嚴妝的,胡二嬸這一抓,她沒有防備,于是頭的簪環花冠,被抓的掉了一地。
胡二嬸听的這一地的叮叮當當,再一瞧手中抓下來的,竟是一根白玉簪,那白玉簪通體光潤,一瞧就是好東西。
胡二嬸恨的牙癢,給個妾都戴這麼好的東西,自己這些做弟妹的,倒一點接濟都沒有。胡二嬸順勢就把那玉簪揣在懷里,又去抓劉姬,口里還在罵道︰「小賤|人,仗著生的好,就把正室都不放在眼里,你以為沒人管的了你嗎?」
劉姬真是被嚇的花容失色,想要叫救命卻又覺得小題大做,想要罵幾句卻又覺得和這種鄉下女人對罵,簡直就是墮了自己的身份。因此劉姬只是閃避,屋里服侍的丫鬟們見狀,想上來攔,是她們哪是從小下地干活,粗手粗腳的胡二嬸的對手?
再說丫鬟們心里還記得胡二嬸是胡澄的弟妹,因此不敢用上十分力氣,胡二嬸只用胳膊一掀,就把丫鬟們都掀的後退兩步,上前一步就又抓住劉姬的胳膊, 啪啪往上面打起巴掌來︰「賤貨,你真以為沒人收拾你?」
胡澄見自己才一愣神,怎麼愛妾就被胡二嬸抓住打?想上前去拉開,偏偏自己又是個男人,忙讓人去請王氏。這邊在勸道︰「二弟妹,有話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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