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鸞策 第五章 竹

作者 ︰ 若蕭

日子一天天過去,就到了年尾。

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們都為了人情奔波酒肉征逐,齊瀟也在臘月的最後三天封筆封璽不再辦公,宮女和雜役們忙進忙出打掃衛生,貼上春聯與福字,皇宮里一片熱鬧祥和之意。

——除了攬月宮。

前幾天的雪化得七七八八,使得溫度更加寒冷,那天晚上雖喝了姜湯,齊渃還是得了些風寒,更是被禁止出門。

攬月宮地處皇宮最東面,上代皇帝本身妃子就少,而現在女帝更是沒有妃子,後宮實在冷清,也沒有什麼人過來做客,齊渃樂得輕松,裹著厚厚的毯子愜意的躺在躺椅上。

書房里的書都已看過不下三遍,自己無法出宮,平時都是魏秉誠每次來的時候,帶上一本兩本,現在離他上次過來已有十多天,齊渃一邊看著手里已經翻閱過五遍的書,一邊計算著下次書局進貨該是何時。

正為年初六還是年初七進貨分不清楚的時候,裳兒端著餐盤走進屋,上面擺著一碟餃子,幾個小菜還有一小壺酒,總算有了些過年的氣氛。

翻身起來剛想給裳兒搭把手,就被瞋了眼,齊渃只好乖乖坐在桌邊,看著裳兒擺菜準備碗筷。按理說主僕有別,兩人是不應該同桌吃飯,但齊渃毫不在意這些,對她而言裳兒就像是親人般的存在。

自從來到攬月宮,從小跟隨身邊的女乃娘和宮女都一個個被撤走,最後留下的只有和自己同齡的裳兒,這里寒苦清冷,自己倒是習慣卻苦了她,過年甚至連件新的衣裳都沒。

兩人剛坐下,齊渃就搶先給各自斟了酒,舉杯敬了裳兒。

裳兒受寵若驚,臉頰緋紅的一飲而盡。

接著有一句沒有一句的聊著,吃著菜,或許心里放著心事,不一會齊渃已經幾杯下肚,她酒量本身就不好,又喝著急,臉上瞬時騰起一片紅,口齒也漸漸不利索起來。

裳兒看出齊渃有心事藏著,對方不願說她也不好問,看她這樣讓人心疼,只好一個勁布菜讓她多吃點,免得空月復喝酒傷了身子。

正子時一過,外面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隔著窗門傳入房里,虛虛渺渺的恍如隔世,已經半醉的齊渃抬頭看了眼笑著說︰「爆竹聲中,萬事如斯,裳兒,新年如意。」

迷蒙半醉的眸子暈上一層霧氣,屋里閃閃燭光襯上她微紅的雙頰,裳兒怔了下,連忙笑著回應,卻見齊渃又舉起手中的酒杯,還沒來得及制止就被她一口飲下。

「我乏了,去睡了。」說完放下酒杯,齊渃晃晃悠悠起身往里屋走。

還沒走出幾步,左腳就被桌角絆了下,還好裳兒眼明手快及時扶上,而齊渃也就借著她的力,兩人踉蹌不穩地走進臥房。

替齊渃更衣鋪床最後掖好被子剛要離開,左手被拉住,齊渃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說道︰「裳兒,等之後有錢我就給你做套新衣裳去,萬一跟了新……主子,總不能丟了……」

齊渃半夢半醒說不清楚,裳兒把齊渃在外面的手放進被子里,又好好的整了整被子,看著那副恬靜睡顏的面孔,緊蹙著眉低聲喃喃道︰「奴婢不求華服錦食,只願在您身邊照顧您就好。」

那人已經睡去,之前的話也不知是否听到。把窗戶重新檢查是否關好,裳兒這才熄了燈,退出臥房輕輕把門帶上。

正月的幾天過的十分悠閑,除了初一一早因為宿醉差點忘了要去太和殿給皇上拜年。當時殿下黑壓壓跪了一群人,齊渃偷偷抬頭看到站在高處的齊瀟,往年她都是這樣隔著老遠看她,這次也不例外。

當抬頭偷瞄一眼的時候,對方的目光也掃視到這里,離得太遠看不清對方面容,但齊渃確信有一瞬間她們目光交匯,接著齊瀟若無其事的把視線轉向別處,齊渃才急忙低下頭。

之後幾天齊渃就一直待在攬月宮,閑暇的時候練練字看看書,對她來說,太多時間都是閑暇的了,裳兒倒是忙著在做什麼,鬼鬼祟祟地,齊渃走近看她就攬著藏起來,齊渃只好笑笑地走開。

然後一直到正月初五開張大吉之日,攬月宮總算迎來了第一位客人。

那天裳兒拿了換下的髒衣服去浣衣局,遠遠看到魏秉誠在攬月宮不遠的徑道上來回躊躇,手里拿著一個紅色的盒子。

裳兒自然不會過去迎接,拐了另一條路遠遠走向浣衣局。

但是等她忙好,時間少說也將半個時辰,發現魏秉誠仍在同一個地方,和之前同樣的動作。來不及調頭走人,裳兒只得上前行禮請安,對方也略顯尷尬,賀了新喜道是剛來不久,正要進去。

裳兒也不揭穿,順著他的意說了點客套話,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攬月宮。

剛推門進去,齊渃正坐與案前練字。抬頭見進來的兩位,連忙放了筆笑著迎上。發現魏秉誠手里沒有拿來新的書籍閃過一絲失落,不免對他手中紅色錦盒多瞧了兩眼。

方才遇到裳兒就忘記把錦盒收起,魏秉誠抓了這個機會就把錦盒遞上,雖說從生辰賀禮改成了新年賀禮,但可以把東西送到她手里就好。

打開錦盒看到里面的物品,齊渃的臉上洋溢著歡喜,拿出紫毫迫不及待拿來了溫水開筆,用手慢慢揉開紫毫,忽然歉意地說︰「一直以來受魏大人諸多饋贈,之前書籍如今的紫毫,我攬月宮也沒什麼值錢的寶貝可以答謝。」一邊說手輕輕撥弄著筆尖,忽靈光一閃提議道︰「不如此筆開筆後,我做一副書畫贈與魏大人,可好?」

對于魏秉誠而言,翠亨春紫毫雖為筆中精品,但如果他想要,自然唾手可得,反倒是齊渃親筆的書畫更為珍貴,听聞,當然開心不已馬上點頭。

拿了紙鋪上,壓了鎮紙,筆放在溫水里繼續泡著,齊渃重新細細磨墨,墨錠與石研摩擦發出流水一般的聲響,那烏黑的眸子看著墨汁愈加的透亮。

一切準備就緒,筆也化得剛好,用紙吸干水分,那黑棕色的筆鋒如錐犀利根根毫毛雋逸玉立,此為小楷筆並不適合題詞山水使用,齊渃想了想,執筆便用側縫宣紙上勾畫出幾條長短不一的線,一勾一撇時而暈色時而枯筆一氣呵成,一會功夫一副墨竹圖就完成了,碧筱俊秀,栩栩如生。

畫完最後一筆,齊渃拿起畫走到魏秉誠面前︰「虛心翠竹,稟天然、一氣生來清獨,竹如君子,再符合不過魏大人,你與我亦師亦友,這幅拙畫見笑了。」

齊渃說得真摯,毫無官場趨炎附勢之態,倒讓魏秉誠不好意思了,雖為那亦師亦友稍稍失落了些,依舊滿心歡喜的接過畫,想著回家之後必要裱起來好好收藏。

還沒等魏秉誠把畫收起,就听到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接著是一聲洪亮的高喊。

「聖旨到!」

齊渃看向門外,就見一群人簇著一位老者畢恭畢敬的走向這里。

果然,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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