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幾口茶,菜始終沒有上來,齊渃有些憋不住這氣氛,起身自言自語道︰「這菜怎麼還沒上,不如我去催一下。」說罷裝模作樣的走到門口往外瞧。
齊瀟看到她這樣,放下茶問道︰「你是很餓嗎,那麼急作甚?」
「沒有沒有。」覺得自己有些失態,齊渃坐回原位拿著茶杯發呆。
屋子里極為安靜,這安靜弄的人心慌,齊渃絞盡了腦汁想要尋個話題,卻不知說點什麼,她總覺得她與齊瀟之間隔了一堵牆,那堵牆無色無形讓人看得清她模樣,卻近不了她半步。
「那個書坊的掌櫃,似是想招你做上門女婿。」冷不丁齊瀟忽然開口。
很高興終于有個話題可以打發這讓人抓狂的時間,但這個話題不免讓齊渃皺了眉,問道︰「上門女婿?這話從何說起?」
齊瀟不屑的瞟了眼齊渃,冷冷說道︰「從何說起?若不是當時你來的及時,那老頭指不定已向我提親,讓我把你倒插門過去了。」
听到這些話,齊渃當然不信,想當時潘文軒一臉看痴的表情和掌櫃那意味深長的笑,仿佛是被搶走了什麼東西,渾身不舒服,一改平日里溫和的語氣,沒好氣的回擊道︰「我看掌櫃明明是想把您許配給他家兒子吧,潘文軒看您的時候眼楮都快看直了,我還以為他只對打鐵有興趣呢。」說完還不解氣又哼了一聲。
「哦?」齊瀟挑了眉反擊,「他看我我還沒治他罪,你倒生氣起來了,難道是吃醋了不成?」
一口茶嗆在喉嚨口差點噴出,猛咳幾聲齊渃漲紅了臉,氣急敗壞道︰「吃醋?誰吃你醋了,我只覺他那是以下犯上。」
這話說的已經沒有往日的風度,連最該有的敬語都丟在腦後,齊瀟並不生氣,喝了茶反而帶有無辜的語氣說︰「誰說你吃我醋了?我在說那潘文軒,你們潘兄來文兄去的,我看你像是想要和他來一出梁祝吧。」
被擊的無話可說,齊渃就覺一陣胸悶,羞赧的不知如何是好,惱齊瀟戲耍自己,惱自己太過激動,更惱自己自作多情,齊瀟表情閑情淡雅地不作何反應,更是讓齊渃想要打了地洞轉下去,還好小二及時端了菜上來,替齊渃緩了氣氛。
滿滿一桌菜,八菜一湯,別說兩人,再來兩人也吃不掉那麼多,齊瀟對小二招呼一聲讓他熱兩壺好酒上來,便舉筷吃了起來。
齊渃頭一回和齊瀟一桌上吃飯有點放不開,又經過剛才那一鬧,這會再好的菜肴入口也只是味同嚼蠟。
吃了幾口菜,齊瀟說道︰「那掌櫃是想讓潘文軒繼承家業,不過他兒子應該心不在那,他看你為人老實又喜歡讀書,就想著招你入贅也好接他班吧。」
齊瀟不是喜歡嚼舌根的人,看她這會耐了性子給齊渃解釋,定是知道齊渃在為剛才的事氣惱,想要寬慰她一下。女帝既已如此,齊渃怎好繼續耍脾氣,悶悶點了點頭說道︰「潘掌櫃為人不錯,現在我瞞他身份,只望日後知道不要怪我。」
「我都沒問你,你為何要這身打扮呢。」听到齊渃這麼說,齊瀟想起剛到書坊門前,齊渃隨口說的那句‘迫不得已’。
「這個,要……」
沒等齊渃開口解釋,房門被推開,以為是小二上來熱好的酒,卻發現幾個陌生男子站在門口,從裝扮看都不是尋常家,一個年紀在二十多的男人先行走了進來,拿了把折扇輕輕在胸前扇動。
店小二從門外幾個人里擠了進來,還拿著兩壺酒,擠了笑對那位男子說道︰「曹公子,您看,小的沒騙您吧,今個真是都滿了,不如等一會?只要一有空位馬上給您安排。」
那個被稱曹公子的男人收了扇子,用扇骨打了一下小二的前額,恨恨道︰「稍等?本公子好不容易請來了柳嫣唱曲兒助興,這間不是就兩人嗎?讓他們下去就是了!」
這讓小二左右為難,一邊不是善茬一邊是不知何等來頭,男人抬腳踢了一腳小二的腿部,小二向前跌了幾步只能畏畏縮縮走到齊瀟跟前,一臉討好的說道︰「這位小姐,不如你們去下面雅座如何,這個……您看……」
「告訴他們,這頓本公子包了,讓他們下去。」男人晃了手中的扇子,大聲喊道。
「我若說不行呢?」齊瀟不緊不慢地伸手把小二手里的酒壺拿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先來後到,這種女圭女圭都知的道理,難道你家父母未教過你?」
這話激怒了那群人,一個個走了進來黑壓壓的站在桌前,表情趾高氣傲橫眉怒目,齊瀟喝完一杯酒毫無畏懼的站起,對著那些人冷笑道︰「怎麼?是想以多欺少?」
旁邊齊渃看了心里不免有些擔心,但知道暗中影衛保護又有些底氣,站在那里並不去阻止齊瀟的言語,只是客氣的補充道︰「各位兄才,還請稍後吧。」
那位曹姓公子被齊瀟說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這會看清齊瀟的面容嘴角勾了笑,猥瑣的笑起來︰「喲,沒想到這小娘子長得挺俊,就是嘴挺毒。」伸了折扇想去挑齊瀟的下巴。
啪的一聲,一個空了的茶杯砸到曹公子手腕,杯子碎了幾瓣,碎片割破了對方的手背劃了幾道血印,曹姓公子扭頭看到齊渃,這會扔出茶杯的手指著他,雙眼冒火道︰「放肆!竟敢對……瀟兒如此無禮!」
一進門就看到這個手無傅雞之力的少年,曹姓公子自然沒把他放在眼里,這會竟然傷了他的手,怒吼一聲身後兩個男人一擁而上朝齊渃沖了過去。
這些人都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學了些三腳貓的功夫,又仗著有錢有勢不怕鬧事生非,沖到齊渃面前舉了拳頭就朝她臉上砸去,齊瀟運氣踢了腳邊的椅凳砸倒那兩人後背,又用右手在空中比劃了個手勢,對曹姓公子說道︰「你們這樣恣意鬧事,可還有王法?」
「小娘子倒是身手不錯,本公子就喜歡馴服這樣潑辣的主。」曹姓公子毫不在意齊瀟的質問,反而更為氣焰囂張,「王法?也不問問本公子是誰,不如跟了我,保管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哦?」齊瀟眼里閃了一絲冷光眯起眼楮問道,「不知公子是誰,倒是讓我听听。」
被這麼一問,曹姓公子挺胸仰頭的說道︰「我乃曹家二公子曹炎奎,我爹為正二品刑部侍郎,小娘子可是心動了?」
那目光更加冰冷,嘴角卻是勾了個笑,「刑部侍郎?無憑無據,信口雌黃。」
被踢倒的兩人此刻爬了起來,走回曹炎奎旁憤憤地說︰「曹兄和她廢話那麼多干嘛,剛才竟然趁人不備暗箭傷人,我們讓她好好瞧瞧顏色。」
兩人說畢,朝齊瀟兩側一左一右攻去,經過剛才那一腳,兩人都感覺出齊瀟底子不差,但是想到自己人多勢眾又是男性,怎麼咽得下那口氣,就想把齊瀟當眾羞辱一番。
但他們不知齊瀟自幼習武,學的是正統拳法刀劍,對付他們這些三腳貓功夫綽綽有余,過了十多招兩人撈不到半點好處,曹炎奎看己方處于弱勢也拿了折扇上前助陣,一時間齊瀟一人對三人,齊渃在一旁幫不上忙心里著急得很,也不見影衛有絲毫動靜,暗暗叫急。
蘭花廳里的東西被亂斗中的四人打翻,小二見勢不妙早一溜煙不知去向,其余幾人想插手,又因空間狹窄展不開手紛紛退到一邊,三人中為曹炎奎身手最好,但是出于想把齊瀟收歸的目的,出手並不凶狠,齊瀟卻是招招致命,曹炎奎有些招架不住,熬足了勁攻了過去。
擋開一人攻來的右拳,齊瀟一個側身躲過另一個的側踢,這時曹炎奎看齊瀟身形未定,用折扇刺了過去,齊瀟轉身用右手擋開折扇,扇骨滑過齊瀟臉頰刺了個空,挑起絲絲墨發,趁此手掌一推擊到曹炎奎下腋軟肋,又起腳踢翻右側的那名男子,雙手擋在胸前接下剩下那人的肘擊,順勢向後跳開一步,與三人拉開了安全距離。
那群人沒料到齊瀟身手如此之好,也都站在那不敢輕舉妄動,個個表情嚴峻,曹炎奎手緊緊握著折扇,剛才被打倒的腋下部分此時酸脹的疼,而齊瀟一臉輕松氣息平穩,完全不像交過手的人。
「哎呀,曹公子,這是怎麼回事啊?」一個體態肥胖的男人跑了進來,走到曹炎奎前不安的搓著手,「這是哪位不長眼的人,惹了您老人家。」
齊渃這會急急忙忙走到齊瀟身邊,才看到齊瀟左臉頰竟被劃了一道血痕,應該是剛才被扇骨刮得,滋出了隱隱血跡。
「哈哈哈。」曹炎奎反而笑了起來,「真是個潑辣的娘們,今天不把你收了帶回去,本公子不姓曹!」
男人趕忙走到齊瀟面前,討好的笑著說︰「小姐,我們也是小本經營,這你們打鬧的厲害,曹公子他為人慷慨,他定是不會虧待您的。有什麼過節,和曹公子道個歉也就好了。」
「道歉不必。」曹炎奎色眯眯的上下看了齊瀟,「今晚和我回去,也讓你相信我說的話如何?」
本來以為齊瀟定會拒絕,沒料到她只是眯了下眼,淡淡的應了下來,齊渃不可置信的拉了她,卻見齊瀟寬慰的對自己搖了搖頭表示不用擔心,便隨著曹炎奎下了樓。
剩下的人做了人牆擋在齊渃面前不讓她上前,她大喊著「瀟兒」,齊瀟卻沒像之前那樣轉頭回應,只像是沒听到任何,隱入樓梯拐角之處。
之後過了多久,齊渃下樓早已不見齊瀟與那曹炎奎的蹤影,只能一路跑到馬車那,還沒等她說明狀況,車夫只是讓他上了馬上,策馬奔馳來到曹府門前。
曹府朱紅大門緊閉,兩旁燈籠的紅光照射在牌匾上,把曹府二字映的格外妖嬈怪異,齊渃跌跌撞撞跑到門前,用力用門環敲打著大門把她虎口震得生疼。
吱呀一聲,沉重的大門緩緩打開,漸寬的門隙展露出一個挺直的身影。
讓齊渃熟悉的身影,在朝拜聖典上,在梅花嶺上,在許許多多次偶然一瞥時,自己何時可以一眼辨認出她,目光何時開始不經意間搜尋著她的身影。
而後,她看到遠處一排跪著的人。
渾身刺骨的冷,與那日在梅花嶺上如出一轍,從心底的寒冷仿佛要冰凍住的渾身的血液,此刻,齊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楚地認識到一個事情。
眼前的女人,那個睥睨一切的女人,她的美她的媚,帶著噬人心魂的毒,她是帝王,冷血,睿智,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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