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鸞策 戲鸞策 第四十三章 燒

作者 ︰ 若蕭

墨爪趴著正睡覺,耳朵動了動,警覺的抬起頭,齊瀟掀了簾子走出來,讓手下人去準備個火盆,端到後院去。

這日頭真高,幾個侍衛站在院子里滿身是汗,火盆都是冬日里取暖的用具,攬月宮的幾個早被收起來,侍衛接了差不敢怠慢也不敢多問,趕緊去找出火盆和炭。又是點火又是扇風,等炭火燒的通紅,幾個差役都是滿臉又紅又黑掛了汗水,暗紅色錦服背後濕了一大片。

裳兒不明白齊瀟的用意,用了那把漏了風的蒲扇幫著一塊扇風,心里很是擔憂。等一切準備妥當了,引了兩個侍從抬著火盆來到後院,剛放下東西,齊瀟攙著齊渃的胳膊從屋里走出來,裳兒愣的蒲扇都差點掉進了火盆,而另外的侍從也像是見了什麼怪誕詭奇的事情,俯首抱拳舉過頭頂,等了齊瀟接下去的吩咐。

攬月宮後院不比前院,只是一小塊的空地,五個人加一個火盆立馬顯得擁擠,齊渃與齊瀟一走來就感受到炭火襲來的滾滾熱氣。

齊瀟走到火盆旁道︰「下去吧。」

兩個侍從行禮退出了後院,裳兒依舊拿了蒲扇站在原地,她清楚齊渃今天身體欠佳,原本以為是齊渃畏寒燒了火爐取暖用,但是搬到後院,她實在搞不懂。感覺每次齊渃都是見了齊瀟回來,出了岔子,這兩天好不容易精神恢復了許多,裳兒可不希望又出現什麼狀況。

「裳兒。」齊渃知道裳兒擔憂自己,柔聲道︰「你先去外面等等,這里好了,我會出來讓你們過來收拾的。」

不情願的屈膝行禮走出後院,一步三回頭的看了留下的兩人。

閑雜人等都已清除,齊瀟略微嘆氣道︰「好了,還不趕快燒了?」

從袖管里拿出那團帕子,齊渃心里默默對潘掌櫃道了幾個歉意,對準火盆扔過去,絲綢做的帕子一接觸到滾燙的炭火,瞬間熊熊燃燒起來,那上面的精致刺繡,栩栩人物伴隨了忽明忽暗的星火,付之一炬。

直到火盆里的帕子化為灰燼,只在里面留下一攤不易察覺的暗色殘骸時,齊瀟轉過頭對了身邊齊渃道︰「今天來,是有件事要說。」

「陛下請說。」齊渃轉身領了齊瀟走進屋內,火盆的熱氣讓兩人都開始鼻尖上冒了汗。

「朕打算前往信陽一次。」

先行的步伐一滯,齊渃驚慌的轉頭,墨色眸子幽幽嗔怨,雙眉微蹙道︰「要去幾日?」

齊瀟一手握著齊渃的手,另外一手學著齊渃的樣子,輕輕撫平眉間的川紋︰「還不知,不過會盡快回來。」

齊渃听罷低了頭不語,貝齒輕咬下唇,信陽離京城有一千多里,就來回路上行程少說都要半月,這一去信陽回來不知何時,本來就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齊渃幾乎就是扳著手指頭過日子,天天盼了可以和齊瀟獨處一會,但是齊瀟身為天子當然有她的難處,齊渃又怎能怨她,思及此心一橫,道︰「我陪著陛下一快去。」

「渃兒當真?」齊瀟沒有反對,反倒是笑盈盈的望了齊渃,似乎就等著齊渃的這個回答︰「這信陽離京城一千里距離,我並非去游山玩水,只打算微服私訪探訪民情,途中辛勞不言而喻。」

一改稱為讓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不少,齊渃深知齊瀟這番話並非拒絕,而是提醒,再度握緊了那雙手,移動了指尖讓兩人十指相扣道︰「只要和瀟兒一起,我怎麼會怕累。」

從未有過的親昵舉動,使齊瀟有些不習慣,但是又說不出的歡喜,指尖交錯手掌貼合,感受到對方手心傳來的絲絲涼意,好不容易退下的紅暈再度敷上臉頰,雪腮微紅耳畔掛霞,常年冷清的面容被染得分外艷麗,讓齊渃舍不得移開眼。

「陛下?公主?」

難得一有的美妙氣氛被裳兒的喚聲打破,方才裳兒听見腳步聲,始終不見有人出來,安耐不下輕輕喚了一聲掀了門簾走進去,後廳站著的兩人轉身對了她,兩只手還是先前十指相扣的樣子,裳兒心中一凜,連忙頷首站在原地再不靠前。

「已經好了。」齊渃走到裳兒面前,臉上可愛的梨渦掛著璀璨的笑意,「讓門外的侍衛過來收拾了吧。」

在齊渃身邊貼身照顧了十年,見過她笑,見過她憂,始終覺得齊渃像是下凡仙子,沾染不了世間塵囂,裳兒早已習慣齊渃性情隨和澹泊寡欲的樣子,連那日被賜婚這等大事,齊渃都是看淡了放在心里未有大喜大悲。

而近日,齊渃的情緒越來越怪異,從幾月前的神魂飄蕩到之前的郁郁孤歡,其中必和齊瀟有了千絲萬縷的關系,這會齊渃的笑顏不再是過去那種靜謐的笑,有了嬌媚有了少女情竇初開的甜美,像是風中雛菊搖曳的嫵麗動人。而瞧見兩人緊握的雙手,裳兒朦朧的冒出一個念頭,著實把自己嚇了一跳。

不見裳兒有所動,齊渃掀了門簾的手停下來,道︰「我和陛下進屋再坐一會。」

兩人一進屋,齊渃抬頭雙眸彎彎看著齊瀟,討好般的等著齊瀟發話,齊瀟哼了聲,捏了她玉琢般的腮幫子,語氣依舊帶了不悅︰「總是不會拒絕,還喜歡逞強,柳嫣的事,我就不和你計較了,這些絲巾呢?難道潘掌櫃還是拿了刀架在你脖子上了?」

「瀟兒,疼。」佯裝被捏疼的樣子,果然手上力道減小,變成輕輕的摩挲,「以後不敢了,瀟兒難道吃了柳姑娘的醋不夠,還要吃潘掌櫃的醋不成?」

手上力道再次加重,齊瀟美目微瞪︰「你還說,潘翠蓮、柳嫣,連……」話到嘴邊齊瀟停了下,惺惺擺了擺袖管,轉了身道︰「倒是挺會沾花惹草了。」

潘文軒可是見到你魂都沒了,齊渃心里默默想,卻不敢說出來。雖說齊瀟吃醋讓齊渃一陣甜蜜,但是見她不悅的拂袖轉身,心里猛地抽了緊,上前抓了她的手急忙辯道︰「瀟兒莫多想,不管是柳嫣也好,翠蓮也罷,就算別人拿了刀子架我脖子上,我眼里可只有你一人!」

齊瀟轉了頭看到齊渃蒲扇睫毛下閃動的眼楮,面上浮上不明的情愫,她自幼性格淡漠,早就習慣把凡事藏在心里不輕易示人,連帶對一個人喜愛都不知如何去表達,齊渃倒是不同過去,輕易的就說了濃濃情意的話語,讓她又羞又喜,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我可沒有多想。」大殿上睨視群雄,古籍中博古通今,文采同樣卓爾不群出類拔萃的女帝,卻是連一句情話都說不來,只能一如既往用了淡然的表情道「我也該回去了,出巡在即,太多事情需要整理,渃兒你也快歇息吧,明個讓膳房給你送藥膳過來。」

握著齊瀟的手沒有松開,反而跟緊的握住,齊渃目光如炬的看著齊瀟,接著微踮腳尖,蜻蜓點水般在齊瀟薄唇上落個吻,然後低了頭羞澀的笑著,像是偷著了什麼好東西。

齊瀟心里漾了圈圈漣漪,手回應的握緊了下,仍舊說不出些什麼,相互不語的感受令人舒心的氣息,又過了會齊瀟便回宮去了。

之後齊瀟一直忙于朝政,但是補氣的藥膳每日都會送來。過了四日,送來藥膳的同事,公公帶來了齊瀟出巡,齊渃同行的聖旨。不過旨意中,除了說明時間和目的地,竟然還附加一條,就是這次齊渃出行不可帶隨身侍女,出巡的侍女由齊瀟安排。

裳兒心里千百個不願意,自從跟隨了齊渃,自己哪天不是候在身邊照料,主子習慣她都清楚——雖說齊渃凡事都很隨意並不挑剔,但是總歸外人照顧的肯定沒她好,這信陽離京城少說千里路呢,齊渃今年又一直身體欠佳,萬一水土不服那些侍女可是會比裳兒更上心?

最關鍵是,兩人十年相處了,除了落水之後主僕兩人分開一陣,兩人都是形影不離,一想到要個把月見不到齊渃,裳兒心里甭提多不舍。

可是,諭旨都下來了,裳兒只能心里憤憤,手上不停的給齊渃整理物品,還不忘反復叮囑齊渃路途上的安危,儼然一副慈母送別兒千里遠行的樣子。

又過了三日,幾個公公一早來到攬月宮接了齊渃,裳兒終于止不住,掏了帕子拭淚,嚶嚶哭泣地反復叮囑齊渃路上要當心自己身體,小綠和秋林被裳兒這麼一帶,也都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來到太和殿後方,沒有之前祭祖的浩蕩隊伍旌旗滾滾鑼號震天,只有幾輛馬車和大約五十來號的侍從,個個都是精挑細選武功高強,化妝成了一旅商隊,從皇宮的玄武門出發。

皇宮內,以齊瀟身體欠佳為由,暫不上早朝,事務交由大學士與翰林院處理,每日都會有快使將緊要的奏折快馬送至齊瀟手中。

因為行裝簡易,齊渃和齊瀟同在一輛馬車內,為了方便保護,魏池羽穿了一身男裝假扮成僕人驅了一輛馬車,跟隨在後面。

齊渃和往常一樣,穿了件淡色的外衫,頭發隨意的批下,像是個深藏閨中的小姐難得出門游玩。而齊瀟為了符合商旅隊的身份,改了過去華貴艷麗的服飾,穿了一件淡藍色的襦裙,牡丹爭艷的腰間上掛了塊翡翠銅錢,長發被利落的盤在腦後,袖口被修建的短小方便行動,表情莫不可測,的確像個精明游走于各地的商人。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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