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重要,不是嗎?」祁舒童勉強一笑,「總之,您不強迫我繼續這個手術,我很感激。」
「這很重要!」男人低低的在她耳邊說,語氣急切,「我什麼時候欺騙過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
他的溫情和體貼,就是對她最大的欺騙啊。祁舒童很想這麼說,可是面對他的怒火,她只能點頭︰「您說得對。我不應該懷疑您。」
又來!又是這個生疏至極的「您」!唐硯喬真想從她的腦袋里把這個字徹底挖掉!可是他知道,這個時候他不能強求。
只能一步步來……至少,他的辦法還是有效果的。唐硯喬這麼安慰自己,可心底的苦澀卻依然濃重。
「我們出去,讓醫生為你做個檢查。」唐硯喬說著就要抱起她。
祁舒童下意識的擋住自己的臉︰「我……我沒有生病。」
「舒童,不要任性。」他握著她的手腕,蹙眉,「你瘦的只剩骨頭了。」
祁舒童猶豫了一下︰「我可以……戴個紗巾嗎?我不想嚇到醫生。」看到自己現在的真實模樣後,她就再也不想被別人看見,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讓唐硯喬時刻對著這樣一張臉。
她終究沒有那麼灑月兌,她不想用夏以涼的臉面對他,也同樣不希望他記住的都是她最丑陋的模樣。
唐硯喬心中微滯,輕輕點頭︰「當然可以。」
孫醫生已經在外面等待了很久,見祁舒童出來,他先給她做了一些基本的檢查。
「祁小姐身體非常虛弱。」孫醫生輕輕嘆了口氣,「我會給您開一些保健的藥物,但是您平時一定要注意飲食和休息。」
聞言,唐硯喬的眉心蹙的更深。
祁舒童點頭表示記住︰「我會的,謝謝您,孫醫生。」
孫醫生猶豫了一下說︰「以防萬一,我采集一點血樣帶回去吧。」說著,他詢問的看了眼唐硯喬。
男人頷首︰「能做的檢查一個都不要放過!」
孫醫生趕緊點頭。
待孫醫生離開後,唐硯喬又把她推到餐桌旁,桌子上早已擺了滿滿的食物,雖然都是流食,但依然琳瑯滿目,十分誘人。
「我剛才……已經吃了一碗粥……」祁舒童解釋。
「一碗粥怎麼夠?」唐硯喬不悅的蹙眉,「我不勉強你,但是記住,只有你還好好的待在我身邊,我才會對你母親負責到底!」
雖然拿她的養母做擋箭牌很掉價,可是目前這似乎是他唯一的辦法了。唐硯喬自嘲的想。
祁舒童再也不敢有二話,埋頭苦吃起來。只是她畢竟連續好幾天沒有正常吃飯了,沒多久就吃不下了。
唐硯喬看到她皺著眉,明明已經沒有胃口還要勉強往胃里塞東西的樣子,心頭的怒火騰的又冒了出來!每次看到她這樣的態度,他就沒有辦法不生氣!
「夠了!」他低低的吐出一句,見她遲疑的放下勺子,心中的無力感和挫敗感愈深。
「你知不知道一下子吃太猛會傷胃?」他冷冷的說。
祁舒童遲疑的點頭。她太久沒正常進食,一開始確實不能吃太多,這個她還是知道的。
「那麼,我讓你吃東西是打算害你嗎?」男人壓抑著怒火,繼續說道。
祁舒童有些迷茫的抬頭看著他,輕輕搖頭。
「既然如此,明明吃不下了為什麼不停止?」唐硯喬望著她,怒氣終究還是無法抑制的泄露。
祁舒童愣了一下,不禁啞口無言。這個道理她當然明白,可是面對他的命令,她總是不自覺的執行到位,似乎只有這樣她才能讓他滿意。
唐硯喬微微苦笑,不得不放緩了聲音︰「我收回從前的話。現在我需要的並不是你的順從,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祁舒童眼中露出了疑惑,只是她並沒有質問原因,而是點了點頭。她知道,無論他說什麼,她應下總是沒錯的。
唐硯喬看到她的眼神,就知道她並沒有真正領會他的意思,只可惜,這是他自己當初種下的惡果。他久居上位,習慣了命令,即使對唐黎昕也是如此,可是那個丫頭才不會什麼都听他的,陽奉陰違這一套玩的爐火純青。只有這個女人,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會當成聖旨。
當初她剛剛來到這里,他生怕她會不懂事,惹出各種麻煩,所以只要有機會就會警告她安分,如今報應來了。想到這里,唐硯喬心中澀然。
男人走過去,牽起她的手,「這幾天沒事的時候,你都在做什麼?」
祁舒童不明所以,謹慎的答道︰「醫生說不能用眼過度,所以我大部分時候都在睡覺。」
或者說試圖睡覺,她基本上只是躺在*上發呆而已。
「過來。」他看了她一眼,帶她來到了琴房。
祁舒童恍然想起,她已經有很久踫過鋼琴了。唐硯喬雖然安排她學習鋼琴,對她的進度卻並不放在心上,所以自從陳菲離開後,沒有人負責和鋼琴教師聯系,教她練習的老師就再也沒來過。一開始祁舒童自己還會時不時的練一會兒,可後來她進入大學上課,就徹底把練琴丟下了。
「彈過《愛情的故事》嗎?」唐硯喬忽然開口。
祁舒童搖了搖頭︰「我只學了識譜,還有一些基本的指法和音階。」
「是麼,那就可以彈了,這首曲子並不難。」唐硯喬摁住她的肩膀,讓她坐在鋼琴前,又找出譜子擺在她面前,「試試?」
祁舒童遲疑的看了他一眼,卻見男人朝她微微笑了一下,黑眸中仿佛有流光掠過。
她趕緊低頭,避開了他的注視,把雙手放在琴鍵上,掩飾般的彈奏了幾下。
唐硯喬低低的笑了一聲︰「看譜子。」
她咬了咬唇,暗自警告自己,把心中那股異樣情愫按捺下去。明知道他對她的溫柔都是虛幻的,為什麼還是一不小心就沉溺其中?難道她為此吃過的苦頭還不夠嗎?這些溫柔,都是包裹著蜜糖的致命毒藥,如果她還像從前一樣傻乎乎的接受,就真的沒救了。
想到這里,她定了定神,認真看著琴譜,慢慢的彈奏。
她初學,彈的當然不好听,而且磕磕絆絆,暫時都不成調子,可是她認真的樣子卻比曲子本身要動人的多。此時她的臉上蒙了一層黑紗,擋住了手術的創傷,卻讓她那雙眼眸顯得愈發璀璨迷人。
不知不覺中,唐硯喬從她身後抱住她,雙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祁舒童吃了一驚,身體也隨之僵住了!
「剛才有個地方彈錯了。」他聲音微啞,呼吸間氣息都落到她的耳際,「這里,是個半音,看到了麼?」
他一邊說著,一邊握著她的手在琴鍵上彈出這個音。
祁舒童覺得口干舌燥,頻頻點頭。可是腦子里卻一片混亂。
她不知道唐硯喬究竟是怎麼想的,明明前幾天他才冰冷而不屑的告訴她,即使她整容成夏以涼的模樣,她也比不上夏以涼,而且永遠替代不了她。可是他現在這樣,又算什麼?還是覺得反正她已經被整形了,不如就把她這個替身利用到底?
就在她走神間,唐硯喬已經帶著她,把曲子彈了一半了。祁舒童回神,听到悅耳流暢的琴音在耳邊流淌。
她微微低頭,看到男人修長而分明的雙手握著她的手,竟然有種異樣的和諧感,仿佛這兩雙手天生就該這樣契合。
她的心無法克制的狂跳起來,眼楮微微發熱。這一刻,她忽然無比的痛恨自己。明明無數次的告誡自己不能再深陷其中,可是她所有的努力,都在他不經意間流露的溫柔中分崩離析。
好像那次的整容手術不存在,剛才的爭執也不存在,一切都回到從前,他溫柔而專注,仿佛她是他真正的愛人。
不,不是這樣,這些都是假的!她渾身一顫,下意識的甩開了他的雙手!原本流暢的曲子就這麼突兀的斷掉了!
房間里一時安靜的窒息,祁舒童這才意識到剛才她的舉動有多膽大妄為,不由的苦笑︰「對不起,我……」
「不用解釋,我不會怪你。」唐硯喬輕聲打斷她的話,緩緩松開了她,「如果你覺得這樣不舒服,直接告訴我就可以了。」
祁舒童抿了抿唇︰「我想……回房間。」
「好。」唐硯喬停頓了一會兒,輕輕點頭,「我只是覺得,也許這樣可以轉移你的注意力,如果傷口還疼,可以試試這個辦法。」
祁舒童一怔,眼淚幾乎奪眶而出。她深吸一口氣,低低的吐出一句「謝謝」就匆匆的站起來,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不能放縱自己和他待在一起,她也無法再承受他一絲一毫的溫柔和關心。她太過恐懼,甚至已經無心去計較他是否會因此生氣。
不過說起來,他竟然沒有動怒,這讓祁舒童愈發迷茫。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紗,她看不清也猜不透,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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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唐氏集團總部。
「……我和晏家那邊最終達成一致意見,決定成立了一個研究所,設立專項研究基金。」面對著唐氏的所有董事,沈雅美自信的說道,「這個研究所會設在a市,也就是說,需要我們多出一些錢,但是研究的進度也由我們一力掌握。過幾天,晏家那邊會派一個負責人過來,和我們商談一些細節。在這個研究所的成立儀式上,晏家的負責人也會代表晏家和唐董一起剪裁。」
她話音剛落,董事會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沈雅美勾了勾唇角,沒有在意董事們激賞的目光,而是看向了唐硯喬。
然而唐硯喬卻好像依然在沉思中。唐陳惠不來公司的話,董事局主席的位置就是唐硯喬的,因此眾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
「唐總?」沈雅美提高了聲音。
唐硯喬眉心微蹙,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結束了?那就散會吧。」
沈雅美一听,氣的樂了︰「唐總,我還等著你的反饋呢!您覺得這樣可以麼?」
她不用想都知道,這個男人剛才肯定走神了,他根本沒在听她報告!
「成立研究所和接待晏家負責人的事宜,都由雅美你一力負責。」唐硯喬微微挑眉,丟下這句話,站起來走出了辦公室,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覷的人。
在眾人面前,沈雅美不得不維持著風度,微笑著示意了一下,也跟著走了出去,只是一走出會議室的門,她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唐硯喬!」她低聲呵斥,「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這麼多天費勁了心思和晏家周旋,你倒好,好不容易開個會都給我開小差?」
唐硯喬看了她一眼︰「你的重點我都听到了。」
「哼!你確定你沒漏掉任何重點?」沈雅美不依不饒。
「我確定。」唐硯喬淡淡的丟下這三個字,右手一翻,一根煙已經夾在他的手上。
沈雅美氣的都沒脾氣了。有時候,天賦這種東西是讓所有的努力都黯然失色的存在。從小唐硯喬就有這種本事,你明知道他就是在想別的事,可是你問他,他依然能把你的話復述出來。一心二用這種事,對別人來說毫無壓力,但是對他來說,就像吃飯一樣簡單。
「喂,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了?」沈雅美詫異的看著他點燃了香煙。
唐硯喬勾了勾唇角,沒有回答,他始終沒有吸,只是看著那支煙在他的手上慢慢的燃盡。
沈雅美抿了抿唇︰「我听沐塵說了。你那位小*好像動了一個了不得的手術。如果唐姨是把她往夏以涼那個樣子整,你不是應該更高興嗎?」
唐硯喬眉心聳動了一下︰「我不想談這個話題。」
「你果然是喜歡上那個女人了。」沈雅美咬牙,「算了,誰稀罕管你的事!我回去了。」
唐硯喬看著她的背影,目光卻逐漸恍惚。
連續三天,他每天都會回去一趟。只是祁舒童對他的態度卻始終沒有軟化,她在排斥他,似乎他的任何觸踫都會引起她的極大反感。逼的他不得不盡快離開,不敢逗留太久。
他不禁自嘲一笑。沒想到有一天他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即使被一個女人厭惡至此,還是不肯放棄。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否有意義,他只是很清楚,如果他什麼都不做,那麼他總有一天要失去她。她現在還願意勉強自己留在他的身邊,只是因為對他有所求。
他幾乎不敢想象,一旦有一天她的母親死去,她再也不需要他,是不是就會毫不留戀的離開,到那個時候,他又該如何讓她留下。
手上的煙已經燃盡,唐硯喬把煙頭丟進了煙灰缸,抬起頭,看向落地窗外。正是傍晚,整個城市都呈現出一種清晰的質感。
他忽然有種窒息的感覺。也許命中注定他留不住自己所愛的人,夏以涼是這樣,祁舒童也是這樣。曾經何沐塵說他冷情冷肺,遲早要被虐。他以前不在意,如今卻不得不相信,或許這就是他的報應。
當初他忙于公事,疏忽了夏以涼的感受,以至于她出了意外。如今又因為夏以涼,徹底傷害了祁舒童。他以為自己什麼都可以掌控,可是在感情上,他竟是如此失敗。
就在他晃神間,夕陽倏忽而落,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緩緩的吐出一口氣,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何沐塵作為家里的幼子,雖然受*,卻不被期待。他上面有兩個出色的哥哥承擔家業,他無所事事,所以他早幾年就開了一家夜店,無聊就在那里混著。幾年下來,夜店竟然也開的有聲有色。唐硯喬到那兒的時候,他正站在二樓,看樓下的美女跳舞。
看見唐硯喬,他二話不說,先遞了一只酒杯過去︰「真是稀客!哥們這地方,你就來過兩回吧?今天怎麼忽然肯賞光?」
唐硯喬沒有回答,而是端起杯子一飲而盡,看的何沐塵嘖嘖稱奇。
他們圈子里的人,無論有沒有本事,就沒有一個不愛玩的,可是唐硯喬卻是唯一一個幾乎從來不出入這些場合的人。他永遠一副正經又禁欲的模樣,偏偏能力又最為出眾,導致圈子里同年齡的人一個個都被他襯托的特別無能。
唐硯喬的父親去世的很早,所有的擔子都落到唐陳惠身上,所以唐陳惠對唐硯喬十分嚴格,唐硯喬也一向自律。可是,這其中固然有唐姨教導嚴格的緣故,也不得不說是他的性格決定的。唐硯喬從小就顯露出沉穩可靠的氣質來,和所有的小孩都不一樣。
所以這樣放縱的唐硯喬,何沐塵確實極少見。哪怕是夏以涼意外死去,這個男人也幾乎沒有露出頹廢的姿態,只是一味的用工作麻木自己。
「你這麼賞光,我也不能吝嗇。」何沐塵說著打了個響指,召來侍應生,「給我開一瓶83年的拉菲。」
「不用了。」唐硯喬放下杯子,「我只想問你一件事。」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又是跟那個女人有關,是吧?」何沐塵笑了笑,「那天我確實在,也不是沒有阻止過,只是沒有用。」
唐硯喬握緊了杯子︰「是麼?你是怎麼阻止的?」
「我得到消息的時候,手術都要開始了。」何沐塵輕嘆了一口氣,「也就是說,那個女人當時已經答應了。」
唐硯喬抿緊了唇,眼神幽暗下來。
「我讓她拋棄你跟我走。」何沐塵笑了笑,「你可不要揍我,我是真這麼想的。要是她答應了,可別怪哥們撬你的牆角。」
唐硯喬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哈哈……」何沐塵笑了笑,「不過她拒絕了。即使我告訴她,你能為她做到的事,我可以做到。我的身家雖然不及你豐厚,但是為她的養母付醫療費還是綽綽有余的。而且我也不會勉強她做任何事。她依然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聞言,唐硯喬渾身一震,握著酒杯的手青筋暴起。
原來她並非沒有選擇,可是她卻拒絕了何沐塵這個明顯對她更有利的選擇,在那種情況下,何沐塵的出現會被任何女人視為救命稻草吧!哪怕他並不值得信任,可是即使賭一把,也總比被整成另一個女人要好!
可是她仍然拒絕了,究竟為什麼?唐硯喬覺得自己愈發看不透她。腦海中仿佛有個朦朧的聲音在說什麼,他卻听不清。
「為什麼你當時不聯系我?其他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你明知道,我很早以前就已經放棄了這個打算!」他聲音嘶啞,目光也愈發冰冷。
何沐塵頓了頓,說︰「因為那個女人告訴我,她願意做手術,只是想要報答你。所以無論你提什麼要求,她都會答應。而且,我並不確定,你是不是真的不知情,因為我也沒想到唐姨會在你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這麼做。」
「砰」的一聲,唐硯喬手里的玻璃杯徹底碎裂!血一滴滴的流下來,迅速匯成一條小河。
何沐塵臉色一變︰「你找死啊?」說著立刻吩咐侍應生拿急救箱來。
「不必了。」唐硯喬低啞的笑了一聲,「我沒有料到她把這份恩情看的這麼重,我應該覺得欣慰麼,呵……」
當初她失手殺死自己的養父,雖然是出于自衛,但上了法庭也依然可能會被判刑,所以他就動了一些手腳。對他而言,真的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可是她卻記到現在。
她似乎一向很看重恩情,或許她對待她的養母如此盡心,也是因為她把她養母對她的照顧看做了恩情。因為她並不真正姓祁。
天底下大概沒有哪個女人比她更傻了。縱然手上滿是鮮血,唐硯喬還是忍不住攥緊了拳。
「恩情?我看不止。」何沐塵卻嘆了口氣,一邊說著,一邊抓住他受傷的手,拿鑷子挑碎玻璃,「硯喬,女人是天底下最復雜的生物。告訴你一個真理,判斷一個女人的心思,不要看她說了什麼,因為她們幾乎從來不直接表達自己的感情。她的恨可能是愛,討厭可能是愛,不愛也可能是愛。就像雅美,你不是一直以為她很討厭你麼?可是誰知道她的所有舉動,只是為了掩飾她愛你的這個事實。因為她知道你不愛她。」
唐硯喬微微一愣,目光深沉下來。
「不過祁舒童……饒是我*歡場這麼多年,面對女人的經驗無比豐富,也依然看不透她。所以,靠你自己了,哥們愛莫能助。」何沐塵為他清理完傷口,又給他擦碘酒。
聞言,唐硯喬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祁舒童對他的態度,恐怕始終不曾變過。在她和他對視的時候,他從來不曾在她的眼中看到一絲一毫可以稱之為愛慕的情緒。他只是在這方面不太敏感,但是至少他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表現。
比如沈雅美,縱然他從前不曾在意過她對自己的心思,但是當何沐塵對他說過那番話後,他就意識到沈雅美確實很可能喜歡他。那些跡象他不是沒發現,只是以前不曾在意過罷了。
但是祁舒童……從她身上他找不出任何可疑的痕跡。
「好了!」何沐塵嫌棄的把剩下的紗布丟進急救箱,「真是造孽!居然還要我給你包扎傷口!你回去還是讓醫生給你檢查一下吧!」
「謝了。」唐硯喬低低的吐出這兩個字,順手從旁邊又端了一杯酒來,一飲而盡。
「靠!你都受傷了,還喝什麼喝!趕緊給我回去!」何沐塵氣的半死。
唐硯喬低低的笑了一聲,站了起來,隨手把鑰匙丟給他。
「干嘛?」何沐塵莫名其妙。
「送我回去,我喝了酒,不能開車。」
「靠!我也喝了酒啊!」何沐塵大喊,「而且你不會打電話叫司機來嗎?老子給你酒喝,給你包扎傷口,還得給你當兼職司機?」
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因為唐硯喬已經走遠了。何沐塵沒辦法,不得不跟上他的腳步。
******
祁舒童躺在*上,任由女佣幫她蓋好被子。
「祁小姐,晚安。」佣人朝她微笑,待她躺好後,關了燈,輕輕的離開了房間。
祁舒童睜大了眼楮看著眼前的黑暗。這兩天,臉上的傷口已經不再那麼折磨人了,可是她依然很難安睡。幾乎每晚,她都有一種自己會永遠*在這無盡的黑暗中的錯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別墅里的最後一盞燈也熄滅了,佣人們全部都睡下了。別墅里更是安靜的可怕。這股安靜讓她心慌意亂。
忽然,耳邊隱約響起了引擎聲!
祁舒童驚訝的坐起來,就看到車燈隱約從窗口投進,客廳里的燈也隨之開了,一片匆忙的腳步聲響起,顯然是佣人們又被迫起來。
能讓佣人們這麼盡心的,唯有唐硯喬。這幾天男人每次都是來了就走,讓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無法克制的失落。今天晚上,他為何又再次過來?
過了一會兒,她清楚的听到房間的門被人推開,接著,一只灼熱的手試探著撫上了她的臉頰。
祁舒童情不自禁的瑟縮了一下。
他似乎有些驚訝,聲音含糊而沙啞︰「你還沒睡著?」
祁舒童不得不開口︰「……唐先生?」
唐硯喬沒有說話,而是在她的身邊躺下,將她牢牢的抱在懷里,一股酒氣立刻撲面而來。
「舒童……」他低低的喚她的名字,恍惚有一絲依賴。
祁舒童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應他,他顯然是喝了酒,此時神智未必清醒。
「舒童。」沒有得到她的回應,他又喚了一聲,灼熱的唇也埋到了她的脖頸間,輕輕的舌忝了一下。
祁舒童立刻渾身僵硬,試探性的掙扎了一下,卻被他摟的更緊。
唐硯喬的雙手下意識的往下探去,無比熟稔的在她的身上油走,熱吻也跟著一個個的落到她的肩頭和鎖骨,酒氣更濃,祁舒童顫抖著,不得不開口︰「唐先生……」
「不要喊我唐先生!」他忽然惱火的呵斥了一聲,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
祁舒童死死的咬著嘴唇,眼淚情不自禁的落下來。她渾身顫抖著,把臉埋進了枕頭。
男人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他似乎是嘆了口氣,抓著她的手指安撫的吻了吻︰「對不起。」
祁舒童輕輕一顫。
「睡吧。」他含糊的說著,依然緊緊的抱著她,卻不再有別的動作。
祁舒童蜷縮在他的懷里,不敢出聲,可是淚水依然無聲的落下。剛才的他,表現的好像一個受傷的急需安慰的孩子,她無法不心軟。可是她卻不知道他的這份失落從何而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極限,她再也撐不下去。如果她不能立刻離開他,她的所有的努力都將毀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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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唐硯喬睜開眼楮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懷里的女人蜷縮著,濃密的睫毛安靜的覆蓋在眼瞼上,沒有絲毫要醒過來的跡象。
男人心中一動,輕輕的松開她,坐起來。
昨晚,他滿身酒氣,就這麼抱著她和衣而睡,此刻身上的酒味還未完全散步,西裝被壓的皺皺巴巴,十分狼狽。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幫祁舒童蓋好了被子,這才離開了房間。
待他洗完澡換好衣服出來,意外的看到孫醫生在等著他。
「唐先生?」孫醫生一眼就看到他右手上那道傷口,語氣就帶了一絲責備,「您怎麼能這麼不愛惜自己?」
孫醫生為唐家服務了十多年,醫術高超,而且勤勤懇懇,唐硯喬一向很尊重他,因此听到孫醫生略帶責備的口氣,他笑了笑,把手伸過去︰「既然您來了,就順便幫我弄一下。」
他剛剛洗澡的時候把昨晚何沐塵給他包的紗布扯掉了,此時傷口就暴露在空氣里。
孫醫生趕緊讓佣人把別墅里的急救箱拿出來,仔仔細細的給他包扎,一邊吩咐道︰「這幾天注意傷口不要踫水。」
唐硯喬微微頷首︰「好。」接著,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對了,我母親最近有沒有請你過去為她檢查身體?」
孫醫生想了想︰「唐董上次請我過去,似乎還是兩個月以前。前段時間我有致電給趙管家,問他是否要給唐董做個常規的檢查,但是趙管家說不需要。」
兩個月?唐硯喬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他記得很清楚,就在不久前,他看到唐陳惠臉色不對,還特意問她有沒有請醫生看過,她告訴他,她已經請醫生看過了。
孫醫生為唐家服務多年,從未出過紕漏,唐陳惠沒必要換醫生,所以,她肯定有事瞞著他!
想起這段時間唐陳惠的咄咄逼人,他愈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只是,唐陳惠一向謹慎小心,如果她不想讓他發現,恐怕他很難查到端倪。
就在唐硯喬沉吟的時候,孫醫生忽然猶豫的開口︰「唐先生,我今天來,是要確認一件事。」
唐硯喬吃了一驚,這才想起,孫醫生不請自來,肯定是有原因的,而前不久他才給祁舒童做過檢查,難道是祁舒童身體不好?
思及此,他的臉色更加沉重︰「您說。」
「我取了祁小姐的血樣,回去做了一些基本的檢測,包括血hcg檢測。」孫醫生輕咳了一聲,「如果我沒有弄錯,祁小姐很有可能……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