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羞顏未嘗開
裴殷和時音在下午一起出了門,吃了冰激凌後裴殷干脆就帶著小姑娘順便也在外面一起吃了晚飯，然後在小姑娘有些心虛的目光里揉了揉她吃得圓滾滾的小肚子，有些哭笑不得地嘆了口氣，拉著她在街上一起散步消食。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因為今天是高考查分的日子,今晚街道上的行人似乎是比平時都要少了許多,雖然還是熱鬧得很，卻已經全然不是平日里熙熙攘攘、行人摩肩接踵的模樣了。
小姑娘剛才還苦著臉揉著肚子直喊吃撐了,這才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卻是已經又心滿意足地啃完了一大個泡芙了——然後她抬手看了看手表，卻像是一下子就想起了什麼似的趕緊拉著裴殷在街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低了頭就開始有些手忙腳亂地去找自己的手機︰
「哥哥,八點了！」
裴殷低頭——小姑娘臉上的緊張和忐忑在路燈下被映得異常清晰。
少年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模了模她的頭，而後就見小姑娘按掉了電話，一邊再一次撥號，一邊仍舊還不忘記仰起臉來看著自己、眼里隱隱有些安撫的意味︰
「佔線了打不通，一定是查分的人太多了，我再打一個！」
「不要緊，干脆過一會兒再打吧，」裴殷卻是搖了搖頭，然後在小姑娘驚愕的目光里干脆就伸手拿走了她的手機放進自己的口袋里，動作微微頓了頓，忽然又伸出了手來、抹了抹小姑娘的嘴角，「女乃油吃到臉上去了。」
十八歲的少年已經完全是個大人了，聲音微微有些低沉，帶著一種只屬于男人的磁性；手指溫熱，動作帶著一種連她都能感覺到的溫柔和呵護——小姑娘怔了怔，一張臉刷的一下漲得通紅，一時間根本不敢抬頭去看他，想要偏頭躲開她的動作，卻又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根本就動不了。
其實，是有一點點高興和喜歡的——哥哥對自己這樣好。
小姑娘紅著臉低著頭，輪廓被路燈的光線暈染得越柔和，模樣羞澀卻又乖巧——少年心頭一蕩，差點忘了把手收回來，指尖就這麼愣愣地在她的嘴角停留了好半晌，這才像是猛然間驚醒一樣急急把手收了回來。
誰也沒有說話。
這樣的沉默有些尷尬，卻又有些莫名地有一種隱秘的甜蜜。時音低著頭眨了眨眼楮，到底還是沒能忍住，偷偷地抬了頭、悄悄去看裴殷，然後一下子就對上了一道專注的視線。
路燈的光線並不刺眼，但卻已經足夠清晰地照出少年深邃而溫柔的眼楮，和……他微紅的耳根。
時音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不害羞了，一下子就笑了起來，湊過去仰著臉看他︰
「是我把女乃油吃到臉上丟人了，你有什麼害羞的！」
少年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搖頭、矢口否認︰「沒有！」
「騙誰呢！」小姑娘睜大了一雙烏溜溜的眼楮，微微揚起了下巴，「每次你害羞的時候，耳朵都會變紅的！」
小姑娘軟糯的話音剛落，少年下意識伸出去想要模模自己的耳朵的手一下子就僵在了半途中，繼續去模耳朵也不是，收回來又更不是，一時間居然尷尬得有些手足無措。
時音似乎是也沒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忍不住一下子就笑出了聲來，一邊伸手去把他僵在半空中的手拉下來，一邊探著身子湊過去、伸了另一只手試探性地去模他的耳朵。
少年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已經死死地繃了起來、耳根紅得像是要燒起來一樣，卻偏偏就是拒絕不了小姑娘的胡鬧，渾身僵硬著任由她折騰。
時音伸了手，小心翼翼地輕輕踫了踫他的耳朵——滾燙滾燙的，簡直有些灼人。
小姑娘終于心滿意足了，收回手安安分分地在他身邊坐好，靠在椅背上安靜地看著周圍的人來人往。
逃月兌了「魔爪」的少年幾不查地偷偷松了口氣，側過臉看她。
她看著行人和街道、燈火，他看著她——她神色安靜，他目光溫柔。
……
時音已經有些記不太清她那天晚上究竟是怎麼回家的了——吃飽喝足之後總是格外容易犯困，一下子安靜下來、再加上身邊又有一個讓她格外安心的人，不知不覺就開始有些迷迷糊糊了起來。朦朦朧朧中，她只記得好像有人模著自己的頭低低地嘆了口氣，嘆氣聲有些無奈，又好像滿是縱容，听得她整顆心都暖洋洋的，再然後的記憶……就是一個結實又寬闊溫暖的背脊，讓她異常安心。
一直到第二天一早醒來，小姑娘睡眼惺忪地起床去洗漱，刷牙刷到一半才猛然想起——忘記給裴殷查分了！
裴殷當然不在乎這些，小姑娘自己卻是心虛愧疚得不行，洗漱完後連早飯都沒顧得上吃就急急跑去了隔壁，在听見了裴殷的分數後，終于拍著自己的胸口長長地出了口氣。
裴殷考得不錯，六百三十分的滿分，他考了五百七十多，雖然當不成狀元，但也不過只差幾分而已，考入c大的金融系是毫無懸念的事。裴家和時家都高興得厲害，反倒是裴殷這個當事人相當平靜、和平時好像完全沒有什麼區別，除了在家陪著時音或者是去父親的公司以外，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去駕校報了名、考駕照去了。
因為怕拖到開學影響學業，暑假期間考駕照的學生多少總是會受到一些「照顧」的，裴殷六月底開始學車，九月份的時候駕照就已經到了手里——周日的晚上，時音抱著書包坐在副駕駛座上，眨巴著眼楮定定地看著正系著安全帶的裴殷。
少年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側過頭來看她︰「緊張？」
「有一點點。」時音微微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哥哥你開慢一點，我去學校不趕時間的。」
少年的手停了停，一向沉穩的臉上慢慢有了幾分淡淡的笑意，忽然間松了手、把扯出了一半的安全帶又放了回去，而後傾過身來。
熟悉的氣息一下子將自己全部包圍，就算是一向親密慣了，但屬于異性的氣息到底還是太過具有侵略性，時音微微怔了怔，刷的一下紅了臉，僵硬著身子想要掙扎，卻又立時就被少年按住了肩膀——他的力氣用得不大，不知道為什麼卻就是讓她掙月兌不開。
小姑娘垂著眼簾，有些緊張地看著少年把自己半圈在懷里，然後伸手拉了安全帶、認認真真地替自己系上——做完這些後他卻並沒有退開，只是定定地盯著她，伸手模了模她的頭頂，低聲道︰
「別緊張，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的聲音和神色都很平靜，完全沒有半點異常的地方，時音看著他的眼楮、听著他的聲音，忽然就有了一種他正在承諾著什麼的錯覺，臉色不自覺地更紅了起來，心頭卻是一下子變得異常安定。
小姑娘眨了眨眼楮，彎著眉眼笑了起來，用力點了點頭，滿心滿眼都是信任與安心。
裴殷再一次揉了揉她的頭頂，坐回駕駛座上、系好了安全帶，動作嫻熟地掛了檔、踩下了油門。
……
對于時音來說，裴殷上了大學以後的日子似乎和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c大就在本市，每周日的晚上和周五的下午裴殷都會開著車接送她上學和回家，然後在周末在家陪著她練琴做作業、又或者是帶著她出門去玩。
日子就這樣按部就班地一天天過著，兩年的時間也好像只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時音的高考也在不知不覺中臨近了。
裴殷這周五學校有活動、要晚飯後才能回家，時音是被爸爸接回家的。小姑娘耳朵尖，清楚地听到隔壁有了開門的動靜，手里的筆桿刷刷刷地搖得更快，飛快地寫完了手頭的習題，然後踩著拖鞋高高興興地去了隔壁。
裴媽媽出門去鍛煉了，倒是一向忙得幾乎腳不沾地的裴爸爸卻是難得地在家。
父子兩人在客廳里一個坐著一個站著，氣氛看起來有些微妙——時音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兩人一遍，生怕自己打擾了父子倆的正事，乖巧地喊了人後就想回家去、一會兒再來，裴爸爸倒是溫和地笑了起來，喊住她指了指廚房︰
「你阿姨今天特地買了你喜歡的冰激凌，就放在冰箱里，自己去找來吃吧。」
小姑娘的眼楮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好像忽然間就走不動路了，有些討好地看著兩人笑了笑，倒是也不客氣，一溜煙就鑽進了廚房里、開了冰箱迫不及待地找了起來。
沉默了許久的客廳里卻是終于有人開了口——說話的是裴爸爸︰
「我听你們輔導員說，你們學校下個學期有去美國一年的交流，而且你們系主任和對方有合作項目，所以會順便親自帶學生過去。」
終于找到了冰激凌的小姑娘微微愣了一下，抱著冰激凌回過頭，透過門縫偷偷去看客廳。
裴殷站在客廳里，沉默著沒有說話。
裴父看了他一眼︰「你們系主任想讓你去？」
裴殷點了點頭。
「你這兩年一直在他手下的金融實驗室幫忙，他一直很看好你，」裴父看他一眼，視線忽然間有些意味不明，「但我听說你沒有答應？」
站在客廳里的挺拔身影忽然間微微僵了僵一僵，良久後才終于慢慢道︰「我還在考慮。」
裴父坐在沙上，微微抬了頭看他，忽然就笑了起來︰「這還要考慮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小團子長大了，以開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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