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肖昨晚上翻來覆去地胡思亂想,早上很晚才醒。自然不知道包坤華給雲青楊來過電話,也不知道白孟起今天沒有回國。
上一世雲青楊出車禍那天,包坤華和白孟起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從錦江飯店趕去了醫院。當時在急救室的門外走廊上,白坤華將傷心哭泣的雲肖一直摟在自己懷里安慰。
雲肖不知道,從他重生回來的那一刻起,很多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早就已經開始悄悄地發生了變化︰因為借手機給他打,小星的媽媽暫時錯過了一個女人挑釁示威的電話;因為攔住他問他亂跑什麼的護士,遲了一分鐘去響應牆上的電鈴,被那個按鈴的挑剔病人賞了一個白眼;因為他坐車不給錢,出租車司機耽誤了時間,幸運地錯過了一個大白天在別墅區附近伺機作案的慣犯;因為他暈倒了,一個很正式的酒會白岸洲遲到了,後來他在電梯里遇到了一個喜歡故意晚到的知名女星,兩人簡單打了招呼,女星頗有些殷勤,後來的酒會上也故意找機會和他說話,兩人就此算是認識了。
雲肖還是t和短褲,露出了兩條筆直白皙的小細腿。雲青楊就比較正式一些了,襯衫長褲。雖然包坤華說是便飯,但是一起吃飯的還有兩位知名的前輩,自己為表示尊重,還是要正式一點。
父子兩個步行到地鐵站,搭乘地鐵到了錦江廣場,又步行到了酒店。一路上不用說,雲青楊生死攸關的大事,雲肖自然是全程戒備,特別過馬路的時候,兩只眼楮探照燈一樣緊張地到處觀察,生怕從什麼地方就會沖出來一輛不守交規的出租車。即使在地鐵上他也沒能安心,很害怕地鐵會隨時來個出軌停電急剎相撞什麼的意外事故。在地鐵上沒了,那也照樣可以稱之為車禍不是。
結果什麼也沒有發生。
直到進了酒店,雲肖才終于漸漸放下心來。已經快到中午,爸爸出車禍的時間已經過去了。爸爸這應該是安全了吧。
雲肖這邊剛安下心來,那邊和爸爸一起出電梯,迎頭就踫上了從旁邊電梯里出來的白岸洲和李有文。
雖然知道今天必是能見到小爸的,雖然也已經做好了被小爸冰冷眼神漠視的心理準備,但是當小爸就這樣突然出現,並直接無視自己從身邊越過的時候,雲肖眼楮里立即就是一陣翻江蹈海的熱浪沖了上來,唯一的感知只剩下︰好想他,好想哭!
只是剛幾天沒見而已,雲肖卻感覺真的是隔了好久好久,像一輩子那麼久。
白岸洲對著雲青楊點了下頭,當然不會跟他介紹身邊的李有文,腳下根本沒停直接擦身而過。目光往下調了一點,掃過雲肖的時候停了一秒,故意停的一下,是想看清他會不會又突然沖過來抱住自己大哭。
李有文也對著雲肖投去了一眼,帶著一臉若有所思的疑惑。雲肖不抱任何希望地直眼望回去。以前,小李子最喜歡和自己斗嘴,從來都是笑眯眯的討好表情,那雙丹鳳眼一笑就是兩彎新月。
「肖肖,怎麼了?」雲青楊走了幾步,回頭看兒子還站在電梯門口丟了魂一樣發呆。
李有文好奇地轉頭看了一眼,簡直就是有些驚詫地問白岸洲︰「你怎麼人家了?」
「……」白岸洲瞪他一眼,大概已經猜出來他想問什麼了。因為那小哭包的表情根本就是一目了然。
「他看你的眼神明顯不對頭啊,看得我都不忍心了。哎呦,那個傷心。」
「……」
「難道你……」李有文小聲驚呼,咧著嘴,明顯是開玩笑。這也就是他和白岸洲關系近,換個人都不敢這麼肆無忌憚地跟白家大少爺開這種低級玩笑。
「你腦子有坑是不是?」白岸洲不屑地全面鄙視他的智商。
「看年紀是小了一點。」李有文撇嘴,「不過長得很可愛嘛。」
「這孩子可不好惹。」白岸洲是經驗之談。
「怎麼?會噴火?」脾氣很大嗎?「什麼背景?」
「會噴水。能淹死人。」還會噴鼻涕,能糊你一脖子。
兩個人沒進包坤華的包廂,往相反的方向,轉了一個大彎,打開一扇門,包廂里楊正源和龐泊生已經到了,正坐在沙發里聊天,桌上菜都已經上了好些了。明顯已經被人動過筷子了。方戰欽也是一會就到。
白岸洲就是先過來看一眼,還是要過去包坤華那邊的。陪母親吃了飯再過來這邊喝酒。
「今天琴姨也在啊?哎呦!夠受的。」楊正源雙手展開仰靠在大沙發里,向著白岸洲感嘆了一下,又轉頭去問李有文︰「有文,你待會要過去陪著嗎?」
「滾。」李有文也早餓了,進來坐到桌上就先吃起來了,此時是頭也不回地回了一句。惹得白岸洲幾個都笑起來。
這琴姨說的就是李有文的母親饒琴波了,和包坤華都是市京劇院的領導,以前唱青衣也唱過刀馬旦,可想而知,是有些功夫底子的,脾氣也火爆,李有文小時候沒少挨揍。饒琴波更是想把他培養成國粹接班人,結果李有文對這個完全沒有興趣。被逼著學了好幾年,後來饒琴波看他委實成不了才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現在那邊包廂里一個副院長,一個團長,兩個名義指導教授,再加上一個作曲的,會熱鬧到何種地步就可想而知了。
果然,白岸洲推開包廂門的時候,里面早已經是唱起來了,京胡,板,單皮鼓,各種京劇樂器咚咚鏘鏘的。三個人站在屏幕前,沙家濱智斗正唱得是如痴如醉呢。
白岸洲一一地叫了人,彎腰在母親臉上親了一口,跟雲青楊點頭致意,又走上前去抱了饒琴波一下,她正抬手唱「參謀長,煙不好,請抽一支」,抬手的同時乘機張開雙臂就把白岸洲摟在懷里抱住了,抱完了接著唱,完全是一點不受干擾,可見這一名段唱得有多麼嫻熟了。
兩位教授,白岸洲也是從小就認識的。一時間屋里所有人他都招呼過了,只除了那個小哭包一直低著頭,彎著一截白皙的小脖子,窩在沙發一角在編自己的手指玩,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雲肖始終沒有抬頭。他知道小爸來了。也知道小爸不會注意他。不想被小爸的冷漠眼神傷到,他心里已經很難過了,再有點什麼,他怕自己會難過地忍不住當場大哭起來。
人到齊了,智斗唱完大家收工吃飯。
包坤華招呼雲肖坐她身邊,雲肖自然是乖巧地應了,包坤華上一世對他很好,即使現在她已經不認識他了。他剛坐下,身邊的椅子就立即被拉開了,白岸洲跟著就坐了下來。雲肖一時都有點沒反應過來,也沒敢怎麼動,只轉動了一對大眼珠子,余光看到了坐在旁邊的一雙結實的大長腿。小爸坐在他身邊了?在旁邊還有那麼多空位的情況下。
「雲肖,怎麼不跟人打招呼?」雲青楊在一邊提點兒子。
包坤華也看著雲肖笑,見他一直低著頭還以為他是靦腆。
雲肖慢慢抬起腦袋,正對上了小爸看過來的眼楮,一時竟有點呆不知道要喊什麼了。喊哥哥?明顯自己不願意。喊小爸更不對,會被他討厭吧。一時竟些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小……小、小白。」
半響憋出了一句小白,還是用清亮的孩子音叫出來的。十四歲,可不是還沒有到換嗓的時候麼。
小白是什麼鬼?除了白岸洲所有人都笑了。雲肖登時鬧了個大紅臉,分明看見小爸眉頭又皺起來了。雲肖說又,是因為以前小爸訓他的時候總是一臉嚴肅,皺眉緊鎖。這代表小爸在不高興。
雲肖有點忐忑,又有些小心翼翼,不想小爸在漠視他的時候再開始討厭他。
菜上齊了,滿滿一桌子好吃的。包坤華親自給雲肖夾菜,跟兩位教授聊起深海的雲的時候,有點顧不周全雲肖,就讓兒子白岸洲代為照顧,作為請客的東道,把小客人照顧好可是分內之事。實在是雲肖發育晚,個頭比較小只,雖然餐桌可以轉,但是中間一圈的菜他還是要站起來才能吃到。
白岸洲可哪里是什麼會照顧人的料,為了省事,一口氣用公筷給雲肖夾了滿滿一大碟子吃的,魚蝦肉,高得都尖起來了。
「謝謝。」雲肖小聲道謝,將盤子拉到自己面前,開始大口吃。小爸給他夾菜了,這是不是一種進步。
好容易吃完了,服務員上來換碟子,遞濕毛巾。白岸洲呢,又開始夾菜,轉眼就又是一碟子冒了尖。
雲肖一聲不吭地又開始吃。小爸給夾的,無論如何也想吃完。好容易好容易才吃完,肚子都撐了。白岸洲一看又沒了,毫不費勁,又是一碟子。
結果,這次,雲肖沒有馬上吃。抱著肚子低頭不吭氣地看了半天。小爸連他吃沒吃飽都沒注意。
雲肖心里難受。一股氣堵了氣管,漸漸憋成了一股天大的委屈。鼻尖酸疼地厲害,心里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跟什麼較勁,開始咬牙吃,把肉菜硬往嘴里塞,拼命一樣,嘴里沒咽呢,又塞滿了,好幾次都差點吐出來。
這下白岸洲終于是注意到他了,「喂」了一句。雲肖哪里理他,玩命一樣往嘴里塞,兩腮幫子全鼓起來了,眼楮通紅,鼓嘴金魚一樣,菜汁都從嘴角露出來了。白岸洲擰了眉想把他手里碟子拿過來,雲肖立即用兩胳膊把碟子擋住,把臉直接埋進碟子里吃。
是瘋了嗎?對一個不听話的哭包,白岸洲可是耐心有限,上去一把掐住他小下巴,把他嘴巴立即掐成了一朵喇叭花,強行阻止。客人要是噎死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所有這些也只是發生在分分鐘內,還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直到雲肖被掐住下巴,紅著濕潤的大眼楮恨恨地盯著白岸洲,然後噗一口飯直接噴到他身上,口水飯糜噴得到處都是。
「肖肖!」雲青楊驚地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包坤華還沒搞清怎麼回事呢,白岸洲已經黑著臉,一手就將雲肖提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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