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孟起和包坤華結婚二十五個年頭的銀婚紀念日,在九月初。包坤華講究的就是一個溫馨,所以並沒有按照白孟起的意思大操大辦——實在是白家的關系網太大,各種生意上往來的經濟伙伴、政治朋友,集團各分公司各個酒店的重要決策人、經理人,真的隆重起來,估計要每天宴開兩百桌的流水席吃上好幾天。
白孟起雖然有點不滿意,但是這種明顯是想討老婆大人歡心的宴會,最後自然是順了包坤華的意。
「等將來金婚的時候,咱兩要還是這麼順順利利地再大辦。」最後包坤華這麼笑著說,被白孟起虎著臉瞪了一個白眼。
宴會就在自家的別墅里舉行,請的也都是身邊往來密切的摯友親朋,就這當天到場的少說也有百多號人,得虧白家的宅子大,小點都要裝不下了。
白孟起那頭請的都是他幾十年的好友,董事局里的貼心好伙伴,左膀右臂;包坤華這邊的人甚至更多一點,娘家親戚,自己的閨蜜,舞台上十幾年的戲搭子,牌桌上的牌搭子,以及像雲青楊這樣的比較處得來的朋友。至于白孝嵐,白岸洲的各自的圈子里的小伙伴少不得這種時候也得到個場。當天晚上,白家大宅上下幾層都是燈火通明,著實熱鬧。
雲肖是在當天下午才得知這事的,雲青楊之前並沒有帶他去的打算。白家的這個宴會可不是公司里的那種員工聚餐,多個人少個人也無所謂,肯定是比較正式的場合,請帖也是異常精致的。雲青楊覺得自己受包坤華邀請已經是很榮幸的事了。
雲肖想去。特別想,沒出息的那種想。雲青楊這般解釋了一通以後,雲肖看爸爸這里行不通,就給李有文打電話。
「晚上我過去接你們。」李有文根本沒帶多想的,立即爽快地答應了。
「你晚上斗舞不來了?練了一暑假了,最後大決戰你怎麼能不來啊?」電話那頭的梁小博不高興了。
「我晚上要去見我家小白。對不起啊,小博。」雲肖很抱歉。
他們兩報名的那個舞蹈教室很大,里頭的老師也比較有名,分成兩派,教popping和breaking的。學生不用說,也跟著分派,並經常在一起斗舞。雲肖和梁小博起步都不算早,學的都是popping。popping自然是沒有breaking那麼容易炸場,所以他們這一派一直是有點讓對方壓著頭的意思。大家不服氣是肯定的,于是私下里苦練了mj的全套經典動作,準備在最後要給對方致命一擊。現在馬上就開學了,最後的大舞斗就在當天晚上,但是雲肖現在卻忽然說不去了。
「你家小白回國了?」梁小博听到這個倒是楞了一下。他知道雲肖喜歡一個叫小白的人,但是雲肖沒說清楚,他想當然地以為小白就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姐姐。雲肖在搞姐弟戀。
「應該是的。他爸媽結婚紀念,家里請客,我跟我爸爸一起去。」
「結婚紀念還大請客的?」
「說了,他家很有錢的。」
「唉。」那你這麼痴心估計是沒指望了。這話梁小博沒說,怕雲肖听了傷心,「你真的不來了?」
「嗯。」雲肖毫不猶豫地應了一聲。什麼事也沒見小爸重要。雲肖現在的要求不高,即使不能說上話,到時候只要能遠遠地看上幾眼也就心滿意足了。
掛了電話,雲肖開始找晚上要穿的衣服。找來找去,翻出來一身舊舊的白衣黑褲。
雲肖看著鏡子里換好衣服的自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十四歲的衣服現在穿著明顯是小了。那時候第一次見到小爸就是穿的這樣一身,帶著一個大箱子搬去了白家老宅。餐桌上吃飯的時候,面對氣場冷峻的小爸根本就不敢講話。加上剛痛失親人,經常就躲在房間里哭。有一次半夜夢到爸爸哭得又累又餓,就偷偷跑到廚房找東西吃,結果打開冰箱剛把牛女乃瓶嘴塞進嘴里就被小爸發現了。
「這樣吃很不衛生。知道嗎?」當時的白岸洲穿著黑色的睡袍抄著手靠在旁邊的牆上這麼教訓,低著頭看著面前小小的一個雲肖。
「對不起。」雲肖沙啞著嗓音低頭道歉。一大瓶的冰牛女乃他肯定是喝不完的,不安地編著細細的手指喏喏地回話︰「我下次不會了。」
還以為會被接著教訓,沒想到小爸後來什麼也沒說,只是模了一下他的小腦袋,問他是不是餓了。他驚訝于男人的關心,愈加可憐兮兮起來,使勁點了點頭。
然後小爸就一聲不響地給他煎了面包和雞蛋。那時廚房里的那個高大背影真的讓人覺得溫暖。
白孝嵐的服裝設計室是開放性的上下兩層。面積很大。順著旋轉的白色樓梯上去,總設計師的辦公室內,白色的真皮沙發上此時一溜排地坐了幾個帥男人。正是白岸洲一幫子。他們這是又過來找姐姐要衣服穿了,為了晚上的宴會。
白岸洲昨天剛回國,弟兄幾個這幾天自然是只要有空就會陪著。
「你們幾個衣服都穿在身上了,怎麼還賴著不走?」白孝嵐坐在辦公桌後面開口趕人。幾個人從進來就沒安靜過,特別楊正源一口一個「孝嵐姐偏心」,非說李有文和白岸洲的衣服比他的好看。真恨不得一巴掌扇他臉上。白給他的還沒落著好。她這的衣服都是獨一份的,就算是什麼腕什麼豪的到了她這,也沒有說才打了招呼就有衣服穿的。
「急什麼,現在才六點。」楊正源一貫地懶洋洋的說話腔調,歪在沙發上一手沒閑著地撥著打火機的翻蓋,撥得屋子里一直叮叮響。
「早去一會,幫阿姨盯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沒照顧到的。這樣也好。」李有文直起腰坐起來,這話是對著白岸洲說的,「我正好還要提前去接個人。哥,你現在走不走?正哥你呢?誰車借我用一下。」他這兩天都睡在白家,出門懶得自己開車,車都是直接丟白家車庫里。
「接誰?剛打電話的那個?」白岸洲交疊著大長腿仰靠在沙發里歪過腦袋來問他。
「嗯,去接小雲肖。」
白岸洲愣了一下,然後才在腦袋里把名字和一個哭包子的小臉對到一塊。差點忘了,那個雲青楊和母親包坤華的關系一直是很好的。不知道現在這人在作曲圈子里成名了沒有。
李有文這麼一說,三個長腿大男人便打著招呼成串地抬腳走人了,楊正源最討嫌,喊著「孝嵐姐我走了。下回你可得把最好看的衣服留給我。」
「你臉大。」白孝嵐頭也沒抬。
「就要!人家不依嘛!」這是楊正源很小很小的時候跟在白孝嵐**後面撒嬌時常說的一句口頭禪,此時說完他自己都嘔住了,哈哈大笑著出門了。
「滾滾滾。」白孝嵐一連串的三個滾字送他出門。
三人剛到樓下,迎面遇上一個臉卡大墨鏡的白皙男人。身材瘦削,嘴唇紅潤,正是現在娛樂圈風頭無兩的大明星明洋。
明洋認識李有文,他在大老板方戰欽身邊見過這個少爺,知道他是電子富商李子奇的獨生子。
「這麼巧。」擦身而過的時候明洋開口打招呼。說完就後悔了,因為李有文顯然沒認出他來。
白岸洲和楊正源走在前面,此時回頭看。李有文也一臉莫名,實在是本身就不熟悉,明洋又卡著大墨鏡,他真沒看出來是誰,「你誰……」
明洋皺眉,早知道過去算了,打什麼招呼。他取下墨鏡,對著李有文剛伸出手,正要開口。門口此時又進來一個人。
「這麼巧啊。」段宸一進門突然就看到白岸洲,心里是一跳。
白岸洲點點頭,率先走出去了。楊正源緊隨其後,根本沒理人。李有文被段宸這一聲喊的,早轉過臉來,結果把明洋的手就晾在那了。
「來拿衣服的吧。」段宸問李有文。
「嗯,晚上你來嗎?」李有文覺得他是方戰欽男朋友,所以問得隨意,理所當然。
「看吧。」方戰欽如果想讓他去的話,他就得去。
明洋沒再去听身後的人說什麼,收起手插回褲子口袋,一步一步沿著旋轉樓梯走了上去。一個靠爬床上位的人也配到白孝嵐這里來定制衣服。真是什麼雞都想當鳳凰。可惡的是剛才被晾在一邊的是他。段宸的人氣眼看著也是越來越高。甚至已經有了能和他拼搶廣告代言的實力。公司這麼捧他,只因為大老板方戰欽的一句話。
雲肖老早就在小區大門口等著了。快到的時候李有文還特意來過一通電話,夠貼心的。
老遠的就見一輛白色的跑車往路邊這里滑過來。李有文降下車玻璃,招呼雲肖和雲青楊上車。
「你新買的車嗎?」雲肖大聲問著,把前座讓給了爸爸,直接拉開了後座的車門,結果腳才抬起來,人就整個定住了。臉上忽然就是一陣熱氣頂上來——後車座上還坐著一個白岸洲。
一路上雲肖大氣都沒敢喘。李有文找他說話,一律都是「啊」「哦」「嗯」地回應。整個人拘謹得不得了,就貼著車門老實坐著低頭編自己的手指。
雲肖的手指很軟,小手指搭在無名指上,搭在中指上,再搭在食指上,能輕松地就編出兩手的手花。
小爸坐得遠,即使轉動眼珠子也只能看到兩條交疊的大長腿。好容易又見到小爸了,他不知道要怎麼表現才能讓小爸對他的印象好轉一點。干脆就是少說少錯能保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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