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媽媽正指揮著丫頭把屋子里的幔帳換了,換成了幅天青色斜織福紋,看上去就清爽了許多。顧錦朝看了看,又讓把高幾上的文竹換成了剛開的四季海棠。
乳娘在給長鎖穿衣,小襖子套在他身上,長鎖乖乖讓乳娘抓他的小手穿袖子。
陳玄越看他了。
他高興地要往陳玄越那兒爬,笑嘻嘻地喊著︰「九哥、九哥。」
陳玄越把他抱在懷里,笑著說︰「長鎖,你吃過早膳了嗎?」。
長鎖沒有听懂。顧錦朝就說︰「他吃了兩個糖包子。」
長鎖拍著手說︰「包子!包子!」
陳玄越抱著長鎖玩了會兒,顧錦朝才用熱水絞帕子抹了手坐下。
「……等你再吃幾副藥,你這藥就可以停下來了。可惜還是耽擱了你……」顧錦朝有點遺憾。
=.==陳玄越十歲才真的開始進學,他天資出眾,又能過目不忘。教導得好,中個進士肯定是沒問題的。
陳四爺被軟禁後,顧錦朝就在考慮陳玄越的事,讓羅永平從江南給他請了個神醫,醫治他的‘痴呆之癥’。闔府都知道九少爺漸漸恢復清明了。
陳玄越卻不在意地笑笑,抬頭道︰「嬸娘,這世上的路有得是。陳家是書香傳世,所以子孫都做文官。但我志不在此,我也不想謀劃十多年。要是運氣好還好說,就能像三叔。而立之年進入內閣。運氣不好的那些翰林,熬了一輩子都只是小官。況且我也不願意學八股……」
他一向都有自己的想法,前世就走了軍功這條路。
後來的確是年紀輕輕就當上了都督兼甘肅總兵。
顧錦朝笑了笑︰「那我就懶得管你了。你要是想學那些簪纓之家。在沙場建功立業也好。」
陳玄越把滿床亂爬的長鎖抱到自己懷里,想了想說︰「我倒還真有這個打算……」
一會兒針線房的婆子了。
陳玄越正是長個頭的時候,他又長得快。即便前世過得苦,他的個子都不輸于幾個。現在更隱約有要超過的勢頭。給他做的直裰、袍子,半年就不能穿了。
陳玄越站起來讓婆子給他量尺寸,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嬸娘何必麻煩。我這衣服還穿得!」
「袖子都短了一截了,你也不怕別人笑你。」顧錦朝搖搖頭。「你手臂抬高點,不然量得不準。」
陳玄越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後別過臉低聲說了句什麼。
顧錦朝問他︰「你嘀咕說什麼呢?」
陳玄越卻笑了笑不說話。
俞晚雪請安,帶了些給孩子做的小衣物。
「以後我去肅寧了,肯定趕不上母親肚子里的孩子出生,這個月就做了些衣裳。孩子出生的時候正好能穿……」她讓丫頭把包裹打開給錦朝看。
錦朝接下了看了看。針腳都做得十分好。
陳玄青跟在俞晚雪身後進來。給她請了安。
顧錦朝問他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陳玄青道︰「應該就是近幾天的事,我到時候再來給您辭別。」
顧錦朝點點頭︰「你早點走也好,畢竟是一方父母官,管一方黎明百姓的。」他本來就不應該回來的。像二房的陳玄風,就是三年才回來一次。
陳玄青抬頭看了看她。她梳了墮馬髻,但是發髻松松的,插了只羊脂玉鏤雕的簪子,越發顯得氣質溫婉。明艷的五官都柔和了不少。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卻戴了手指寬的金鐲子。
為什麼總是搭得不好看呢……應該戴翠玉的。或者是碧璽石的才好。
他暗暗地嘆氣,越發覺得她在某些方面還真是不太擅長。
送顧錦朝那枚紫玉原石,他一眼就看中了,卻花了三個月的俸祿。後來他有段時間生活都拮據了。
但顧錦朝應該不會做成首飾戴出來的,這不像她的個性。
……明明不應該買的,還是想送給她。心想她就是不戴也沒有關系,不過是塊玉石而已。但等到她真的不屑一顧了,他卻又覺得鈍痛起來。一種心意不被重視的感覺。
長鎖玩累了就要母親抱他,顧錦朝抱了他起來,伸手一模他的背,有點出汗了。又把他的小襖子解開,拿了熟水來喂他喝。
陳玄青站起來告別,顧錦朝點頭應了,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木樨堂。
陳玄越也要離開了,「……先生還吩咐了要練十篇字,我再來看您吧!」
都不能顧錦朝說話他就離開了,遠遠看都陳玄青走在俞晚雪身後。
他走得很慢,到了一株剛長處女敕葉的榆樹邊停下來。
「九弟跟著我干什麼。」他淡淡地問。
好歹是陳三爺的,不會太笨。
陳玄越跟上去,笑著說︰「就是想問問七哥,你這次去任上不會再回來了吧?」
陳玄青看著這個隔房的弟弟。
他教過陳玄越兩個月,當時覺得九弟雖然愚笨,卻也是心思恪純。听說顧錦朝找了人來給他醫治痴傻之癥,幾副藥下去還真的見好了,不過陳玄越好後,他卻沒有和這個弟弟說過什麼話。
陳玄越今年也要十二歲了,不見痴傻之態後他自然有種相當貴氣的感覺。
五官雋秀,在他面前站定,正看著他微笑。
不過說的話實在是算不上友好。
陳玄青也笑︰「九弟究竟想說什麼?」
「七哥心里也明白得很吧。」陳玄越仍然是笑,「別人看不出來就罷了,七哥肯定是很明白的。」
陳玄青不想跟他耗下去,皺了皺眉︰「我還有事,就不陪九弟說話了。九弟請回吧。」
他走出好幾步,才听到陳玄越淡淡地說︰「你會害了她的。」
他的腳步頓了頓。
「你再這麼下去總會害了她的,所以最好是不要回來。」
陳玄青差點沒站穩,深深地吸了口氣。陳玄越是怎麼看出來的?他不知道,他腦海里一片混亂。但是陳玄越說得很對,他本來就不應該回來的。
他繼續往前走,好像根本沒听到陳玄越的話一樣。
陳玄越靜靜地看著他,又說︰「七哥,你要是害了她。我不會放過你的。」
陳玄青終于停下來,卻也沒有回頭︰「我都知道——但這和你有什麼關系,我的事還用不著你來說。」
「確實和我無關,你們這些人和我有什麼關系。」陳玄越毫不在意地笑著說。「這家里除了嬸娘,有誰真的對我好呢?你覺得我想說這些嗎。」
陳玄青緊抿嘴唇,這個弟弟著實太牙尖嘴利了。
「九弟想必是神智還未完全清醒才說出這些話,下次可記得管著自己的嘴。」
陳玄青不再理會他,徑直朝前走去。
陳玄越看了他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回外院去了。(未完待續……)
PS︰來不及了,先發上來。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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