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這場劫難雖是有驚無險,也令諸使認識到自己生存的區域已臻生死存亡之境,欲降沙漠之劣,務須春天降臨,是而紛紛獻言天帝,早日請秋觀雲前往沙漠根除大患,為此應該排除一切干擾,當前沒有什麼事比治沙更為迫在眉睫。
擎釋何嘗不知道?但,如果治理沙漠的是秋觀雲而非優曇羅,人間、神域稱頌的「春之神」又將是誰?他已然虧欠了優曇羅,絕對不想連她的神名也給易主。
「天帝閣下,風神與雷神兩位大人在外面等候。」赫什來報。
「請進來吧。」擎釋扔下手中那一沓乏味的建言書。
「天帝閣下。」風神、雷神並肩行禮。
他望著兩位滿臉倦容的屬下,會意︰「你們也參加了冥界的保衛戰嗎?」
「是的,卑職剛剛洗淨了身上的泥沙。」風神切諾道。
雷神萊克怒火未消︰「塞冬已經喪心病狂,如果不是顧忌人界的生靈,卑職真想用焚化之雷將之燒成灰燼。」
「區區一個塞冬,即令得神域不寧,諸神出動,看來我這個神王需要反省的地方實在太多。」擎釋嘆息道。
「塞冬多行不義,早晚都會自食惡果,天帝閣下沒必要為了這麼一個猥瑣東西過度耗神。」風神勸道。
雷神也稍稍收斂了怒氣,緩聲道︰「春之神業已歸來,塞冬不過是末日前的瘋狂罷了,您何須擔心太多?」
「歸來的不是春之神。」擎釋表情肅淡,「秋觀雲只是擁有優曇羅的半條靈魂而已,另半條則在神相的女兒織羅身上。惟有將這兩者合一,方是完整的優曇羅回歸。」
風神與雷神愕然互覷︰雖然隱隱早有有耳聞,但那些個傳言竟然是真的嗎?
「那位秋觀雲不但可以自如運用萬物萌發之力,貌似還有足以克制塞冬的強大術法。如此出類拔萃的人,難道不是完整的春之神化身?」風神問。
擎釋臉色一沉︰「她不是。」
「若想根治沙漠的惡意擴張,非春之神不能為之。如果秋觀雲和神相大人的女兒合二為一才是完整的春之神,還須盡早歸一為好,當下態勢已是刻不容緩。」雷神道。
擎釋忖思稍久,道︰「靈魂歸一的操作極為繁復,且優曇羅的本身空置了上百年,雖然因為加持印鑒得以保持栩栩如生,但靈魂歸體之初,勢必血液阻滯,四肢僵鈍,更不知需要休養多久方可復原。惟今之計,惟有姑且由秋觀雲代行春神之職,先行治沙。但你們須記得,也須使神域與人界共知,優曇羅是這個世界惟一的春之神,沒有人可以代替。」
風神點頭︰「卑職一定將天帝閣下的口諭送達神域與人界的每個角落。」
雷神也道︰「卑職願用每一聲驚雷提醒諸生不可忘記優曇羅大人的絕世風華。」
擎釋頷首︰「今天傳你們過來,還有另外的事安排給你們。」他揮了揮手。
赫什走上前去,將備在手里的兩個信封分別交予二神。
「里面寫著你們各自的任務,時間、地點以及所需要達成的效果,一一都有列述,不必問我理由,只要盡力完成。」他道。
「卑職領天帝閣下諭示。」
二神請退之後,擎釋緩緩吁了口氣。
赫什稍加猶豫,問︰「這兩位大人都與神相大人有著不錯的交往,您不擔心……」
「神域中,他們難得可貴的沒有參與任何派系,與娥依諾的關系僅是同儕,而非同黨。只有這樣的存在,才會以神域的利益為第一優先,也正是我所需要的。」擎釋瞳心冷冷無溫,「神相府那邊有什麼動作?」
「一直安靜得很。」
「以靜制動嗎?」他淡哂,「好吧,就由我來做沉不住氣的那一方。速請娥依諾到神宮,徹夜商討治沙大計。」
他想要做的從來只是最後的贏家,至于過程中的細微退卻,讓一下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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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歸來,直到洗去一身塵土,秋觀雲才想到自己是「陰曹地府」走了一遭,想到那里面哪個擦身而過的有可能是「飄飄」兄弟,不由得連打寒栗,跑到百鷂所住房間內鳩佔鵲巢。
「你準備在此呆的幾時?」高熾的燭光下,百鷂右手握著一本向織羅討來的厚典書籍,眼尾睨著用毯子把自己扎成蛹人還在滾來滾去的巫界美少年,問。
「直到本大爺忘記今天的事情為止。」她答。
他揚唇︰「那麼害怕嗎?」
「你以為本大爺看不見就不知道你在笑嗎,沒良心的老狐狸?」她惡狠狠道。
他挑了挑眉梢,道︰「想和我打一架嗎?」
「打就打,誰怕……」她微微停頓,「明天再說。」
他唇角掀起。
她恨恨道︰「你此刻盡情的恥笑,俱可換作他日沉痛的哀號。」
「既然害怕,怎麼不邀請我與你共眠?」這是她一直熱衷的事情不是嗎?
她冷哼︰「這是在別人的家里,本大爺也懂得分寸好嗎?」
他莞爾︰「你可知道令堂為何那麼想我們成婚?」
她嗤︰「不是為了給我這匹野馬套上韁繩?」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是匹野馬?百鷂淺笑︰「不全對。」
她一怔︰「全對的是什麼?」
「令堂一是因為知道婚約在這個世界具有的牽絆力量,二是想你早日有妊,徹底阻斷與這個世界的關聯。」
「有妊就能阻斷關聯?」她為何不知道?
「當你的身體里出現另一個生命時,優曇羅的氣息便將逐漸被覆蓋,被湮沒,時空之門也便不會動輒找到你的頭上。」
「這是我家老娘告訴你的?」
「是。」
「她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家的寶貝女兒?」
「因為令堂很明白你對情愛的挑剔,對婚姻的畏懼,你若是曉得我們成婚另有目的……」無論曉不曉得,也沒有阻止她逃婚的腳步不是?
「哈,老狐狸~~」她聲音內多了三分邪氣,三分揶揄,「你方才是在暗示本大爺嗎?」
「嗯?」
她鑽出半顆腦瓜,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晴忽閃忽閃,道︰「如果你實在太想和本大爺共赴**,本大爺不是不可以通融哦。」
百鷂不動如山︰「你想太多。」
她美眸厲橫︰「那你無端提什麼有妊無妊做什麼?吊本大爺的胃口?」
「……是又如何?」
「你——」她霍地將毛毯擲到九天去外,「欺爺太甚,本大爺和你拼了!」
她撲來,他閃開,她追趕,他躲避,兩個人如孩子般玩著你追我趕的游戲,忽听外邊道︰「巫界惡霸,你在老狐狸玩妖精打架嗎?」
她兩只腳奮力不輟,道︰「小孩子听大人牆角會長痔瘡,走遠點!」
查獲大惑不解︰「听牆角和長痔瘡有什麼關系?」
她切齒︰「因為你的腦袋長在**上!」
「沒有啊,我的腦袋在腦袋上,**在**上,沒有變喔。」
「……」她丕地立足,「老狐狸你等我先把那只呆貨給滅了再來料理你。」
反了你,敢與大人頂嘴,不打不成材啊是不是?她邁著殺氣萬鈞的腳步,走向門外世界。
就在這個時候,一句石破天驚雷聲滾滾的幽幽語聲劃過她的耳畔——
「比起我,他更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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