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羅,你在嗎?
在的。
那群蝦兵蟹將有沒有為難你?
蝦兵蟹將?
就是那群海怪嘛。
……他們不會為難我。
原因?
修淮洛是一個注重形式的自大狂,他想要殺死完整的優曇羅,你不在,就沒有完整的優曇羅,所以他暫時不會為難我。
我一定會救你出來。
我相信。
……
與織羅進行過每隔一個時辰一次的溝通後,秋觀雲張開大眼,再次打量著自己身處的所在。
到目前,她還沒辦法參透天帝擎釋救她及將她放在此地的天機。不是沒有向天帝本尊及那位紅衣侍從問過,得不到任何解答後,遂放棄尋找答案,每日吃飽喝足後唱唱歌跳跳舞,玩得不亦樂乎。
「天帝老爺,本大爺悶了,要出去透氣,如果您此刻騰不出時間應付本大爺這個小人物,本大爺自娛自樂,跳小熊舞怎樣?」她對著連一道門也沒有的雪白牆壁道。
無心鏡前的赫什打個寒栗,對一邊用茶的上峰獻言道︰「天帝閣下,您原定今天下午接見魔界來使的行程已經取消,您有大把的時間應付這位大人,還是不要使這位大人寂寞到自娛自樂吧?」
擎釋沉思片刻︰「你不想知道何謂‘小熊舞’嗎?」
赫什駭得擺手︰「不,不,不用了,卑職的好奇心早已這幾日被消耗殆盡,不敢再有。」這幾日的奇歌妙舞,各種的不忍卒听慘不忍睹,他委實沒有繼續接受摧殘的勇氣。
擎釋淺咳了一聲,道︰「領她到花園坐坐吧。」
∼
神宮內的花園,應該是這個世界惟一還保有奼紫嫣紅的地方,有許多的花草樹木秋觀雲平生首見,形狀、色澤俱透著一股奇異的妖艷,味道內更是充滿不合地宜的蠱惑。
「天帝的後花園里種著奇怪的東西嗎?」她模頜評點,「是變種的罌粟?還是提純的曼陀羅?」
赫什不解︰「這是來自冥界與人界交匯之地的沙伽和彌,喻意著死亡與重生,人類死後的靈魂須經過它的檢驗,決定地獄與天堂。天地將它們移植在此,是為了提醒自己人類壽命的脆弱,須時時記得和平對于他們的重要。你所說的罌粟和曼陀羅又是什麼東西?」
她純真一笑︰「前者吃了以後可令你********欲罷不能,後者吃了則使你欲火焚身如饑似渴,好人不會踫這兩樣東西,不知神官大人想體驗哪一種?本大爺現在雖然沒有帶在身上,今後說不定有門路為你張羅到哦。」
「……」赫什對三秒種前那個多嘴一問的自己致以鄙視。
溪流之畔,繁花之下,擎釋徐徐而來,施施然落座于一張白色石椅上,啟唇道︰「坐下說話吧。」
秋觀雲側眸覷了過去。
前者掀瞼︰「你不是一直想談談嗎?」
她忖了須臾,幾步上前,坐在其對面的椅座,道︰「好,說話就說話。你為什麼救我?」
擎釋挑眉︰「如果不想受我的恩惠,就不要陷入自己無法解決的麻煩里。」
「我可以解讀為因為我需要拯救所以你慷慨出手嗎?」她彎眸一笑,「雖然這個回答很符合大人物的氣質習慣,但鑒于同一時間同一地點需要拯救的不是我一個,我仍然想問一句,為什麼不連織羅一起救出來?」
「我喜歡一次只做一件事。」
「……您應該明白,如果您對迎接優曇羅歸來的大計仍然痴心不改,我和織羅都是不可或缺的素材之一吧?」
「那又如何?」
「沒事了。」與這麼一位溝通,無非兩個結果,要麼把他氣死,要麼被他氣死,她有好生之德,決定饒他不死。
「那時,發覺優曇羅不在潘雅湖底之後,神域、人界及至所有界域皆找不到她的影跡,我開啟時空之門搜索所有可能,感知到你的氣息時,我一直以為你便是優曇羅的新生,直到娥依諾的另一個女兒報信,才曉得她的靈魂被分成兩半。據說織羅自幼在神廟長大,想來就是了躲避這一天的到來。」
她雖不想生事,對方卻不準備白白坐在這里無所事事,宛若自語般悠然道來。
「你和織羅都與大家所熟知的優曇羅相去甚遠。在這個世界,恐怕只有我與娥依諾知道優曇羅也曾經有過一段叛逆時期,就如同你如今的樣子。」
秋觀雲狐疑眯眸︰「你的話里最好沒有暗示我也有變成大家所熟知的那個優曇羅的可能的意思,那會更令本大爺質疑你的品行。」
赫什皺眉︰「這位大人,您太失禮了。」
「有嗎?」她黛眉輕掀,「難道你們的天帝剛才沒有在說本大爺像叛逆時期的優曇羅?你們的天帝更鐘情他以為中的成長以後的優曇羅,而從來沒有想到優曇羅是為了成為先天帝的理想兒媳刻意改變,為了戀人將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至于哪一個更好,本大爺沒有資格評論,但本大爺套句織羅的話,我對現在的自己很滿意,並確定我喜歡的人很喜歡這樣的我,所以,還請莫從本大爺的身上尋覓優曇羅的影子,也不要指望本大爺有一天能變成他所期冀的模樣。不過,本大爺有一點也許和本質的優曇羅是像的,那就是倘若有一天本大爺的痴心換來無情,絕對不會孤高到一笑泯之雲淡風清,本大爺會教那個烏龜王八明白什麼是後悔,什麼叫做代價。還有,真正的優曇羅已經在潘雅湖底躺了百年後選擇靈魂出渡的方式結束了一生,貴天帝心中那個完美的春之神無非是個幻影罷了。」
赫什幾回想插話,都被她的聲量給蓋了過去,直待她侃侃長話結束,再想反駁卻覺得理屈詞窮,眼角遂提心吊膽地瞄向自家天帝,只怕神域將迎來一場雷霆之怒。
意外得是,擎釋臉上看不到一線慍意。他稍作沉默後,淡哂︰「說完了嗎?」
她回之一個虛偽笑容︰「如果您想听,我願意繼續施教。」
擎釋湛冷的目色深不見底。她方才的最末一句,觸中了他心中的某處痛點——
……完美的春之神無非是個幻影罷了。
如今,他腦海中有關優曇羅最清晰的記憶,便是她了無生氣地躺在潘雅湖底的一幕。盡管她的一顰一笑從不曾遠離,但每一想到「優曇羅」這個名字時,第一時浮上腦際的即是那個畫面。眼前這個女子活力十足,看多了這張恣笑肆謔的臉孔,是不是可以將那副畫面取而代之?
「你當真想救出織羅嗎?」擎釋問。
她不加思索︰「當然。」
他眸光略深︰「為了救織羅,你可以付出什麼代價?」
她斬釘截鐵︰「除了以身相許。」
正彎下腰為天帝布置茶點的赫什有一剎那幾乎認為自己會因腿腳不穩栽進面前的茶杯中淹死。
擎釋啞然失笑︰「以身相許就不必了,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