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均出自京都,相互間也比較熟悉,只稍稍聊了幾句氣氛就熱了起來。
「我當時只想教訓他一頓,讓他收斂一些莫要對周家動手,卻怎麼也沒想過會驚動你們幾位!」周文和一邊說一邊困惑著︰「這謀反的罪名真夠大的,錢仕齡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是被別人算計到了這步田地!」
「算計他的不就是世子爺您麼?」酒壯英雄膽,與周文和熟悉之後,江一鶴臉上的鄙夷神色哪里還會收斂︰「若不是世子爺往京中遞了折子,那些人如何會知道安溪府尹買賣違禁品的事?」
「江指揮,你莫要血口噴人啊!」周文和頓覺無比冤枉︰「你也說我上書斥責的是錢仕齡買賣違禁品,卻何曾說他謀反了?」
「有區別麼?反正消息是你先遞的。」
「當然有區別啊!我只是遞了消息,卻沒有推波助瀾的說他謀反啊!買賣違禁品頂多就判他個罰祿,謀反卻是要株連的!」
「反正都是因你而起。」
「江指揮使這麼大的意見,莫非是和那錢家有舊?」
兩人幾乎要吵了起來。
顧西庭雖然不關心政事,卻極愛看熱鬧,坐在一旁看的趣味盎然。
「莫吵。」李延年卻皺眉打斷了兩人︰「御史大都擅長小題大做,言辭懇切激烈一點在所難免。再有那錢仕齡與邵家乃是姻親,而邵家女所出的三皇子一年前就被陛下指給了王貴妃撫養。」
他停了停,眸底是一汪無盡的深潭︰「近日,陛下又戲言要給三位皇子分賜封地,有人便急了。」
李延年的話一向簡潔,若要拆析明白,非要多想一想才行。
「王爺的意思是,這陪都恐怕要落入三皇子手中?」看熱鬧的顧西庭見到大家都是一臉了然的神色,只有他還是滿臉疑惑,頓時就忍不住開口問道︰「但是那錢仕齡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是三皇子一派,為何當年出任安溪府尹時卻無人阻攔?」
人無完人。顧西庭在醫術上難有敵手,與政事一途卻是不甚精通。否則,他當年就不會想方設法的拒了入朝的旨意了。
江一鶴冷哼了一聲︰「顧先生果然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呢!那錢仕齡上任安溪府尹時,三皇子還記在其生母邵美人名下呢。而那邵美人不過是邵家的一個旁支庶女,身份卑微,連帶著三皇子也是不得人心,哪里能與元後及皇貴妃所出的兩位皇子匹敵?但至從陛下將三皇子指給王貴妃撫育後,三皇子身後有了王家那樣的大族支撐,自然不同日而語。」
這也是為什麼邵家前幾年門庭冷落,近些日子卻得意非常的原因。
周文和跟著就嘆了一口氣︰「哎……躲到了外地,仍是逃不開這烏七八糟的事情。經此一事,那王家只怕要恨我入骨了!」
他愁眉不展,杯子伸到李延年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延年,你不能見死不救啊。那王家不是什麼易與之輩,連馮錦繡那樣的女子都能舍掉,見心腸有多歹毒!」
顧西庭听到馮錦繡這個名字後,耳朵動了動,雙眼閃爍的追問道︰「世子和潘大師的弟子也有深交?」
提到馮錦繡,許多人第一個想起的名頭便是潘大師的弟子,卻下意識會忘記對方也是京都第一名門馮家的女兒。顧西庭在外游歷多年,歸京後馮錦繡已是待嫁之身,正好錯過了對方被百家爭聘的風光場面。後來對方重病纏身,顧西庭本欲等到王家請診時目睹一下對方真容,卻不料王家一直都沒求到他頭上。
直到馮錦繡死訊傳出。
這還真是奇聞。但凡京中的富貴人家,除非是得了急病來不及請診,否則即使是被御醫判了死刑,家中親族卻還要不死心的來他的濟生堂再治一次呢。
「深交談不上,只不過見過幾次面,得她師徒二人的恩惠不少。」周文和郁郁答道︰「惜她所嫁非人……」
江一鶴對書畫不甚精通,對京中秘事卻是知之甚祥,聞言便冷笑道︰「有什麼惜的。怪也只怪她命不好,誰叫她姓馮,卻偏偏又嫁給了王家呢!」
听到江一鶴語氣里的不屑,周文和自然覺得不中听︰「你懂什麼!她那手裱畫技藝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王家不就是通過她才得了帝心,將三皇子記在了貴妃名下的麼!哪曾想那王家忘恩負義、過河拆橋!就是王青鴻也是,長得倒是一副君子模樣,內里卻比豺狼還毒!為了一個沒有血緣的皇子,連自己的妻都舍得坑害,簡直**不如!」
他語氣極度憤慨,最主要還是惜馮錦繡那一手的鬼斧神工。如今佳人已逝,連帶著整個京城裱畫一途也是一蹶不振,這如何不教他心痛?
權力和**總是能吞噬一切……
周文和一邊暗自嘆息,一邊又自顧自往杯子里斟了一杯酒,待要將酒杯舉起送到嘴邊,眼前卻不由又浮現出了童子賞梅圖。然後一個巨大的疑問便月兌口而出︰「難道她也是潘大師的弟子?」
「她?」顧西庭看到周文和有些愣,不禁問道︰「誰啊?」
周文和斜眼看了李延年一眼,然後道︰「就是你們要找的那個賣黃老手記的人啊。」
早在幾日之前,周文和便收到了李延年的書信,得知對方會來安溪辦事,順便買下那卷黃老手記。
「是她!」
這次是顧西庭與江一鶴同時叫出了口。
周文和頓時疑惑起來︰「你們認識?」
那兩人齊齊點了頭。
「你們不是剛進城嗎?怎麼這麼快就和賣主見過面了?」周文和將酒盞往桌上重重一放,轉頭朝著李延年氣憤的叫道︰「延年,你不厚道啊!居然越過我去見那個賣主,那還有我什麼事啊!」
李延年听了,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後低低回道︰「偶遇而已。」
周文和眉頭一皺正要怒,卻被江一鶴站起來敬了一杯酒,打著圓場說道︰「沒想到世子爺還是個急性子啊。您別急,這事就生在你進來之前,王爺不願意多說,您就听我來叨嘮叨嘮。」
周文和被江一鶴勸了幾句,這才氣哼哼的重又坐下來︰「不給我講個明白,那卷手記你們就別想踫了!」
這話真毒,讓原本還準備看熱鬧的顧西庭一下子就跳了起來︰「世子爺,您千萬別誤會啊。」
他那張白煞煞的臉龐竟是急的有些泛紅,搶在江一鶴前面給周文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的清清楚楚。
江一鶴一邊听一邊補充。李延年則默默的喝著茶,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要是我在場,非得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周文和听了,果然十分生氣︰「跟女人動手的男人,還算是個人嗎?」
顧西庭態度極其恭敬,附和道︰「世子爺說的是!那種人根本就是畜生。」
周文和受用至極,原本就對顧西庭青眼有加的他,這下更覺對方親厚。斜眼又看向江一鶴,他語氣輕蔑的譏諷道︰「江指揮使在京都呼風喚雨的,怎麼到了安溪竟這般綿軟。莫不是你也和那邵家沾親帶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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