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正德和趙默青還一頭霧水,郁嘉言卻已經和旁邊的人打听起周思敏贈畫的經過了。
「借據被我弄丟了!」邵澄玉哪里有那借據,他出來之前將錢家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翻到那張借據,而問了問錢如雲兄妹,他們也只說不知,倒不像是故意要隱瞞的樣子。邵澄玉思來想去,便只能推斷那借據被錢家夫婦藏在了什麼保密的地方。
他就沒想過這借據會落在步芳軍手中。
而周思敏在將黃老手記交出後,便叮囑周家人莫要向外聲張。周家人以為是王爺的吩咐,對此事自然是守口如瓶。所以黃老手記已經被售出的消息便被捂得死死的沒有放出。
結果卻叫邵澄玉誤會成周家想要賴賬。與錢家兄妹商議了幾日,他最終還是決定在周老爺子喜壽這日上門催債。依他所想,眾目睽睽之下,周家根本抵賴不了這筆舊賬。又加上錢如雲對周思敏恨得咬牙切齒的,他便想著替表妹順手收拾這周思敏一頓!
听到邵澄玉說自己沒有借據,人群中出一陣哄堂大笑。
「你沒有借據憑什麼上門要債?」有人大聲問著︰「空口說白話誰不會啊!」
「還真被周家人說中了。這人就是個騙子!」
「就是就是,想不到這世上還有這麼不要臉的人!」
邵澄玉听著眾人的嘲笑,臉被憋得通紅。
「雖然我沒有借據!但是周家欠了我舅舅十萬兩黃金的事情在安溪是人盡皆知的!」他大聲吼道︰「你們既然知道她贈畫給書院,就知道她也在賣黃老手記籌錢還債吧?」
見到大家稍微安靜了一些,邵澄玉臉上露出了得意之色︰「如今我舅舅遭逢大難,家中兒女還指著這筆錢來度日呢。你們周家籌了這麼多天的銀子,到底有沒有湊齊啊?」
他這麼一說,眾人才明白過來。那日在府學的中秋晚宴上,周家人確實漏了消息要售賣那本黃老手記救人的。只是時間一長,大家就給忘了。
「你說你是錢仕齡的外甥?有誰能證明嗎?」周思敏涼涼的看著他道︰「這世上多的是那冒名頂替的騙子。穿的好似一個人的樣子,其實呢內里就是一條狗,人們也管他們叫人模狗樣。」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邵澄玉誓,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女人的嘲笑。
「要什麼證明?」他指了指自己的臉,對著周思敏惡狠狠的說道︰「小爺我這張臉就是證明!你也別裝相,那日在酒……」
「好吧好吧。姑且就信你是錢家的親眷好了。」周思敏打斷了他的話又道︰「是你沒有借據,我就是有錢也不敢還給你啊?」
她不急也不躁,似笑非笑的望著邵澄玉說道︰「萬一事後錢家又有哪個親眷拿了借據來跟我們周家要錢,那我們豈不是虧死了。」
邵澄玉似乎早就料到對方會這麼說,便不耐煩的回道︰「我以寫收據的。」
他斜眼掃過站在面前的少女,心想對方這麼磨磨蹭蹭要麼是想賴賬,要麼就是拿不出錢來。掃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幾人,邵澄玉暗暗想著是不是該提醒周思敏一下,拿黃老手記出來抵債也是一樣的。
「本小姐只相信錢家人。」周思敏卻絲毫不肯松口,她也注意到了邵澄玉身後的幾人。盯著其中兩個熟悉的身影,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只有錢家人站出來了,本小姐才能還錢。」
眾人听周思敏執意要見錢家人,便也覺得情有原。
「你本就沒有借據,什麼錢家的外甥這話也是你的一面之詞。」跟在周思敏身邊擔憂不已的芍藥此刻也沒的後悔了,幫著說出了眾人心中所想︰「所以我們小姐的要求並不過分。」
眾人紛紛點頭,將注意力又放在了邵澄玉身上,交頭接耳的議論著對方的身份。
「就是嘛。畢竟是十萬兩黃金的大交易了。哪能隨便交給一個外姓人!」
「不會真是騙子吧?」
「這是將軍家里的事,你們就別吵吵了。再說,有我們這些個老朋友看著呢,能出什麼大事啊!大不了上去揍他一頓啊,到時候法不責眾,府衙還能把我們全抓去?」
「對對對!你說的對!」
邵澄玉環顧了一圈,見現場沒有一個人幫著自己說話,臉色便陰沉下來。
「我就是錢家人。」見到邵澄玉好似沉默的有些尷尬,站在他身後的人終于忍不住了,往前走了幾步摘掉了臉上的帷幕,露出了一張清麗的容顏,對著周思敏冷聲說道︰「我是錢如雲。周思敏,這下你還想賴賬嗎?」
眾人又將目光集中在了錢如雲身上,帶著驚訝和欣賞︰不愧是安溪第一才女啊,即使落魄了依然清麗高雅,氣質出眾。
周思敏唇角微翹︰「錢小姐誤會了。我從未想過賴賬。」
這就是要還錢的意思了?眾人眼楮一亮,很想親自見證一下這筆大額黃金的交接過程。
稀里糊涂的周家人听了卻有些面面相覷︰那錢不是早就還清了嗎?怎麼周思敏還要還錢?他們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周思文,臉上竟是迷惑之色。
周思文也不罵了,臉上的迷惑之色卻不比旁邊的人少。他自己還沒拎清呢,又如何幫別人解惑?
周思泰便低了頭小聲嘀咕道︰「咱們不會被王爺給騙了吧?」
話音剛落,他頭上便被周言禮狠狠打了一下︰「臭小子,你這是說的什麼鬼話?那借據都被毀了。這錢家又拿不出借據,不明顯的他們才是騙子嗎?反正我們還錢只認借據不認臉。」
「爹!」周思泰回頭惱怒的低吼道︰「都說了男人的頭不能模的!」
那是模嗎?明明很用力的啊!周言禮訕訕的收回了手,覺得自己真的老了。揍人都被嫌棄力氣小了。
「我從未想過要賴賬……」周思敏見到錢如雲和邵澄玉臉上的得意之色,頓了頓,才又說道︰「所以前幾日有人拿著借據上門要債時,我當場便還了。」
還了?
眾人呆了呆,既然還了你還跟對方聊這麼久?你是耍誰呢!
邵澄玉也愣住了,怪不得在錢家找不到那張借據。原來是被別人給得了去!
「不能!你在撒謊!你一定是在撒謊!」錢如雲失控的尖叫起來,身上的高雅氣質一下子被崩裂了︰「那借據怎麼能在別人手上?不能的!」
「那你就拿出那張借據來啊。」周思敏好似看笑話一樣的看著對方,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個鄙視的笑容︰「之前在至寶齋淘來的寶貝還多的是。隨便賣個幾件也夠還你的債了……」
隨便賣幾個就能還債?這債不是幾百兩幾千兩,而是十萬兩啊!
眾人一時間不知是該羨慕周家太富裕還是同情他們生了個敗家子。
和別人不一樣,徐掌櫃抓住的關鍵詞卻是「從至寶齋淘去的寶貝」這幾個字。他咂模了幾下,反應過來後頓時就傻了。
作為一個古董商人,一生中最後悔的事只有兩件,一件是將魚目當珍珠一樣購進;另一件是將珍珠當魚目一樣賣出。若要比個後悔程度,後者比之前者還要叫人錐心刺骨。
徐掌櫃也是一樣的。听到周思敏說她從至寶齋淘去的寶貝夠得上十萬兩黃金的價值,他幾乎是和錢如雲現借據沒了一樣震驚。
「周小姐這是什麼意思……」他也露了面,卻怎麼也想不起至寶齋里有什麼掌錯眼的東西被他給賣了的。
周思敏便彎了彎唇角,笑眯眯的說道︰「徐掌櫃也來啦?你難道忘了?中秋前本小姐在你們至寶齋花了五十兩銀子買了一箱子的破舊書畫。童子賞梅圖與黃老手記便是出自其中呀!」
她一看到徐掌櫃,便知道邵澄玉打的什麼鬼主意了。無非就是想迫使她拿出黃老手記還債,所以帶著對方來鑒定真偽罷了。
卻不知周思敏也是恨慘了這個坑害周思文的人,方才一見面便想著要教訓對方一頓了。
被周思敏這麼一提醒,徐掌櫃自然是記了起來。他當時還為了那五十兩銀子找徐氏邀過功的,怎麼現在看來,他竟是被這女孩子給耍了?
「不能的……」他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搖了搖頭堅定的說道︰「那箱書畫被小姐撕得粉碎,即便里面全是真跡,在天舟也沒人能復原的……」
「別人不能,不代表我也不能啊……」周思敏低低笑道︰「要不然我干嘛花那冤枉銀子買一箱子碎紙屑?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傻麼……」
她呵呵笑了兩聲,又對著狂躁的錢如雲福了一禮︰「要說思敏也要多謝錢小姐呢。若不是你覺得撕毀書畫比較好玩,思敏又怎麼能從精明的徐掌櫃手下撿漏?」
不是周思敏想要出那風頭,她只是覺得只有放出這樣的消息才能消除方才已經造成的惡劣影響。如若不然,只等這宴會一結束,先不說外面風言風語的對她的名聲有多大影響。就說裴氏那對母女的刁難,都夠她這個便宜孫女喝上一壺的。
但她如今顯出了自己的有用之處,那兩人再想動她,也要先問一問周老爺子舍不舍得!別以為她不懂,那老爺子從她進來後便沒有使人趕過自己,甚至連一聲呵斥都沒有。這已經說明對方的態度了。
「不不不!」徐掌櫃微微抖著唇否認著︰「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那明明就是些破爛。怎麼轉頭就變成了一堆寶貝?
錢如雲卻轉頭朝著他罵道︰「你這蠢貨!若不是你看走了眼,那些寶貝又怎會落在這賤人手上!若不是你!我父母又怎會出事!」
她忍不住哭了起來。若那賤人沒有那些書畫,她又怎會被世子夫婦看中,又怎會救出周思文?如果這一切不會生,世子夫婦就不會和錢家交惡,就不會向朝廷彈劾父親……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那一箱子書畫!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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