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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年的聲音陰森森的透著一股寒意,讓周思敏听了渾身不舒服。
「王爺,民女可以留下。」她強忍著心里的不快,抬起頭對著李延年道︰「但是得和表妹交代幾句話。回頭家里人問起來,也免得他們擔心。」
李延年皺著眉不悅的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反對。只是又將注意力全都落在了李延玉身上。
周思敏微微松了口氣,拉著郁嘉琪走到門口。
「你先回去吧。」她對著郁嘉琪平靜的說道︰「讓周辰送你們回去,然後再駕車回來等我。外祖母那里,你就實話實說好了。」
反正這里人多,什麼事也瞞不下。倒不如讓郁嘉琪將事實告之倉氏,既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又免得他們事後從旁人嘴里听到時發生什麼不妥。
郁嘉琪回頭偷偷覷了李延年一眼,見到對方的背影高大而又挺拔,心里免不了就亂了一下。不過她年紀尚小,倒沒有什麼異樣的波動。
只是覺得男子還是這樣的好看些,像二哥那樣的,還是太矮了。
「那我先回去稟告一下外祖母。」她捏了捏周思敏的手,察覺對方手心里都是汗,不由又有些擔心,猶豫的說道︰「其實我留下等你也行的。」
周思敏卻抽出手,輕輕推了推對方,搖著頭道︰「不用。你快回吧,免得外祖母擔心。」
李延年這陰晴不定的性子,哪里能讓郁嘉琪接觸了。周思敏有些不厚道的想著,萬一他和他妹妹一樣發起狂來,自己不就害了郁嘉琪麼。
郁嘉琪無知無覺的走了。心里想著回去要跟祖母說,她今天不僅見到了公主,還見到了王爺……
眾人經過周思敏身邊時,或多或少都朝著她投來了異樣的眼光。之前傳言說這女人和賢王府有聯系,她們還不信。如今親眼見到郡主對周思敏有親近之意,王爺也好似挺看重對方。這心里的滋味便有些莫名。
親近郡主說不上是好事還是壞事。畢竟那郡主一旦發起狂來咬人,後果可不是她們能承受得起的。但是得賢王爺看重,這事就耐人尋味了。賢王是先帝的遺孫,地位高貴。長相英俊,雖然快到及冠之年,卻連個定親的都沒有。王爺不急,今上也不急,卻急煞了一干少女的暮春之心。
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也沒見有哪個女人能得賢王青眼的。周思敏?
巧合吧!
沒看王爺連馮錦曦都不怎麼理會麼。
眾人這樣安慰了自己一番,心緒復雜的離開了學堂。
周思敏轉過身,便看到屋里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只有馮錦曦沒有隨著眾人一起離開,反而站在李延年身邊輕聲說著什麼。
走的近了,才听清了她的話︰「……留蘭香也不錯。氣味清新宜人,若是能時時擺在郡主房中,定會對她的病情有所扼制。只可惜範姑姑對我誤會太深,我縱然有心,也不能將這大好的東西送進王府。」
她話里話外都透著親昵之意。一雙美目直直盯著李延年,其中的崇拜和向往明眼人一看便知。怎奈何李延年的注意力只在自己的胞妹身上,那冷冰冰不解風情的樣子便是周思敏見了都替馮錦曦覺得不值。
就好像背後長了眼楮。周思敏剛剛靠近他們,李延年便轉過頭來了。
「你的話說完了?」他道。
周思敏停住腳步,低下頭嗯了一聲。
「那還不過來?」李延年見到周思敏離自己遠遠的,心里便有些煩躁,對著旁邊的案桌一指。不耐煩的說道︰「坐到這里,給郡主重新畫一幅畫!」
周思敏听了心中一陣惱怒。便是皇上讓她修個畫什麼的,也是客客氣氣、溫文爾雅的。你一個王爺,要不要這麼頤指氣使啊?
可是面上她還要乖順的听著這人的吩咐。因為理智會告訴她,她現在的身份比之以前差的太多太多。
陳通听到李延年的話後,忙上前將椅子拉開。對著周思敏道︰「十小姐,您請。」
恭恭敬敬的態度讓站在一旁的馮錦曦都露出了訝異的表情。她深深看了陳通一眼,實在不太明白為什麼這個奴才對周思敏這般不同尋常。聯想到今日範秋玲的一反常態的處處針對周思敏的樣子,她不知怎麼的,心里竟有些慌張。
周思敏卻並沒有什麼感覺。她將手上的提籃放在了案頭。從里面抽出了一張白色畫紙。這畫紙是她自制的,用特殊的藥水泡過,不僅防蟲防蛀,更要緊的是它不會將墨汁暈的很開。
馮錦曦動了動鼻子,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幽香。而原本還哭鬧不歇的李延玉,自從周思敏將那畫紙抽出來後,整個人都變得收斂了許多。
雖然還在鬧,但是動作小了,聲音也低了。眼楮里還含著淚的她慢慢就將頭朝著周思敏的方向轉了過去。
這種變化,不是上心的人看不出來。但是李延年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妹子身上,又是多年見識了李延玉發病時無可奈何的狀況。對這種變化,他十分敏銳。
他便將視線從李延玉身上暫時收回,目光落在了周思敏的畫上。
周思敏沒有如剛才那樣隨心所欲的胡亂涂抹了。她也猜這李延玉是不是對書畫感興趣。因為上次在王府的書房里,李延玉也表現出了一點不同尋常的情況。
只是不如今天這麼激烈罷了。
她想了想,落墨畫了自己在周家堡看到的屋頂和朝陽。淡淡的煙霧繚繞,一層一層的屋頂由近到遠的鋪成開去。遠遠的天際線隱在圍牆里,暖暖的朝陽半露在牆頭。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寧靜和祥和,李延年甚至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濕漉漉的空氣。
馮錦曦心里驚訝萬分。這周思敏的畫風怎麼就好像從那個死去的姐姐手上復制下來的一般。不說畫風了,就是這運筆的習慣,勾畫之間的微小細節都一模一樣。
李延年不熟悉馮錦繡,自然沒看出什麼不對勁的。事實上,他對這些書畫根本就沒多大興趣,所以只是短暫的看了一會兒就又回頭觀察李延玉的反應。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李延玉已經停止了喊叫。不止如此。她甚至已經轉了頭看了過來。李延年心下一動,將身子往旁邊讓了一下。
便見李延玉如他所想的那般朝著周思敏那里走了過去!
馮錦曦面色復雜,卻又很快恢復了鎮定,微笑著對李延年道︰「王爺。沒想到周家小姐的畫對郡主的病有幫助呢。恭喜您了。」
李延年心中激動,便也側過頭對她笑了一下。然後又轉過頭,只一心一意看著李延玉的反應。
馮錦曦頓時就被李延年的這個笑容引得呆住了。這是她和李延年接觸一來,對方第一次對她露出笑臉。她雙眼有些失神,慢慢用手扶著自己的胸口。這樣春風和煦的暖意,直讓人能醉到心里去。
李延玉此刻已經靠到了周思敏身邊,就如同方才在課堂上一樣,一動不動的看著周思敏的畫入了迷。她的身體很放松,姿態也隨意,全然不同于平日所見的僵硬和木然。怕是此刻誰進來看了。都不會想到這個看畫的女子竟是個心智不全的人。
陳通也是一陣激動。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哆嗦著嘴唇也說不出個恭喜兩字。王爺猜對了,王府這段日子不時搜集著各種各樣的字畫送到郡主身邊觀察,結果發現,郡主只對潘大師及其兩個弟子裱過的畫有反應。他不知道郡主是怎麼分辯出來的。但是事實就是如此的叫人驚訝。
這也是王爺要將郡主送進太學院听課的原因。一來可以和潘大師的弟子近距離接觸,二來太學院老師的畫藝比周思敏應該只好不差,也許郡主不僅僅只喜歡她一人?
周思敏卻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按說能幫到這個可憐的郡主,她心里應該高興才是。但是一瞥眼看到這郡主的哥哥……
周思敏是被對方給掐怕了。
「王爺,顧先生到了。」
外面走進來一個侍衛,對著李延年稟報道。
「讓他進來。」李延年頭也不抬,平淡的回道。
但是侍衛卻從他的語氣里听出了喜悅之意。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好像感受不到王爺平日里的威嚴了呢?侍衛撓了撓頭,轉過身迷惑的走了。
顧西庭這才被放了進來,在他身後跟著的一個提著藥箱的小廝,仔細一看卻是他的大徒弟穆小天。
「王爺,郡主呢?」他一進門就發現有些不對。
不是說李延玉發狂了麼?怎麼滿屋子里一點聲音都沒有,也沒看到個行為異常的病人。按照以往的經驗看。沒有大夫過來給對方施針鎮靜,對方是不會停下來的。
難道是御醫比自己來的還早?不會吧,他們比御醫的路程近,又沒那麼多繁瑣的手續,卻來的比對方還晚?
「郡主在這里。」李延年抬頭看到顧西庭。便連忙叫對方過來︰「你再給延玉瞧瞧,看她現在的狀況如何?」
顧西庭終于看到了李延玉的身影。但卻十分意外,怎麼這個平日里木呆呆的女孩子,此刻卻好似變得正常了呢?居然還會看畫?
他有些疑惑的走上前,撈起李延玉的胳膊細細把脈。
李延玉不發病的時候還是很乖順的。如今也沒人像範秋玲一樣拉著她離開,所以對于顧西庭走過來給自己把脈的行為一點也不排斥。
「如何?」李延年想從對方口里听到一些好消息,見顧西庭已經把了脈,便急忙問道。
顧西庭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又細細瞧瞧了李延玉的面色,然後才轉頭看著李延年,毫不避諱的說道︰「脈象倒是比往日里平和了一些,你給她用了什麼藥?能不能跟我說一說?」
李延年听了,唇角勾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本王什麼藥都沒給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