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風不相信地從頭到腳將他打量了一番,在方才那個人瘋狗一樣的攻擊下,逐玥身上也受了幾處傷,但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流那麼多血。
「真的?」他面露狐疑。
「真的,」逐玥的音量先小後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血會自己動?」
嬴風臉色陰沉地盯了他半晌,冷不丁掏出自己的匕首,飛快地在逐玥指尖上劃了一刀。
「你!」逐玥驚覺對方的意圖,想抽回手,力氣卻不如嬴風大,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滴落在嬴風的血跡不遠處。
並排滴落的兩滴血,離得雖近,卻紋絲不動,與另一邊的血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逐玥萬萬沒想到嬴風會當場試驗,此刻也慌了神,只得換一種方法偽裝自己。
「你騙我,」嬴風冷冷地說。
逐玥眼神閃爍,表情茫然,「怎、怎麼會這樣,我也不知道……」
「說實話,」嬴風的手勁大得幾乎要將對方骨頭捏碎。
「我……我剛才被打昏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就是這樣,我以為地上的血是我的……因為我沒可能刺傷剛才那個人……」他吞吞吐吐地說。
「剛才都有誰在?」
「只有我們兩個……我昏過去之後就不知道,我也是你來之前才剛剛醒過來。」
嬴風眼中滿滿都是不信任,但逐玥硬是一口咬定,可恨方才那個人見嬴風來調頭就跑,嬴風連他的樣子都沒看清。
「剛才攻擊你的是什麼人?」
逐玥膽怯地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為什麼找上你?」
「學院里欺負我的人向來很多,我不敢看他們的臉。」
逐玥言語中真假摻半,連嬴風都知道,由于逐玥非同常人的羸弱,自打進入學院以來就一直被高年級生欺負,有一次他被三四個人堵在角落里打,而他卻抱著膝蓋把頭埋起來,坐在地上不敢還手。
就是那一次嬴風出手救了他,從此以後不管走到哪里逐玥都追著他跑。可是天宿人向來以實力論英雄,是以嬴風對他的好感,甚至還不如處處挑釁自己的凌霄。
逐玥見他不說話,又怯生生地問,「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嬴風與他想要尋找的人近在咫尺,卻又失之交臂,已經沒有心情再理會他,不管逐玥怎麼追問,都一言不發。
這兩個人,一個知道真相,迫切地想知道原因,另一個知道原因,迫切地想知道真相,彼此各懷心思,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從對方口中得到進一步的線索。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此刻這里發生的一切,還被第三人遠遠地看在眼里。
凌霄好好地教訓了一頓那個膽敢打他主意的高年級生,想到這邊還有一個,飛快地趕了回來,親眼目睹的就是一貫目中無人的嬴風將手搭在逐玥的肩膀上,急切的表情就像是在追問對方有沒有受傷。
這場景是如此刺眼,以至于他根本就不想上前探個究竟。
「凌霄,你在這里看什麼呢?」屏宗恰巧路過此處,看著凌霄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向遠處觀望,奇怪到底是什麼這樣吸引他的注意力。
「沒什麼,」凌霄不想讓屏宗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多麼煩悶,轉身收回了視線。
凌霄的反常讓屏宗覺得不大對勁,一低頭,發現了他流著血的手掌,「哎呀,你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凌霄這才想起來自己手上還流著血,但他已經感受不到痛了,「一點小傷而已。」
「這還叫一點小傷?」屏宗不容拒絕拽起他就走,「跟我去醫護室,」
凌霄反抗了兩下,居然沒掙月兌開,屏宗看似力量不大,但卻極其奇妙地封鎖住了他的動作,壓根不給他落跑的機會。
被屏宗強行帶往醫護室的凌霄無奈,「你這麼厲害,你家嵐晟知道嗎?」
「他不需要知道,如果我要他去醫護室,他一定會乖乖去的,」表面上屏宗是在說嵐晟,其實還是在教訓凌霄。
「我是說正經的,每次交手你都讓著他,這樣真的好嗎?」不管是體能訓練,還是格斗練習,屏宗都出色地扮演了一名陪練的角色,嵐晟不知道,凌霄在一旁看的可是明鏡。
「他性格要強,如果輸了會不開心,搞不好還會亂發脾氣,到時候我還要哄著他,」屏宗想到什麼笑了笑,「這點跟你倒也有幾分相似。」
凌霄不開心,「我哪有亂發脾氣?」
屏宗裝作沒听到,「況且讓他贏我也沒有什麼損失,他也開心,何樂而不為呢?」
「要是你們兩個真的在成人儀式上交手,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以嵐晟的個性,在終身大事上敗北大概會令他很難過吧。況且他做了契主之後,就會獲得我的能力,能夠擁有強大的力量一直是他的願望,而我對此的渴求沒有他那麼執著。」
凌霄听他的語氣雲淡風輕,仿佛討論的不是什麼終身大事,而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你可真大度,」他由衷地佩服眼前這個人。
「談不上大度,等你有了真心喜歡的人,你也會有為了對方甘願做契子這種想法的。」
「不可能,」凌霄月兌口否決,「我一定不會有這種想法。」
「在真正喜歡的人面前,什麼都可以讓步。」
「我如果喜歡一個人,就一定要征服他,得到了能力,我才能更好的保護他,這跟喜歡就要讓步沒有沖突。」
屏宗听了只是笑笑,「那是因為你還沒有真正喜歡的人。」
凌霄不服,「照你這麼說,嵐晟真的喜歡你,他也應該為了你心甘情願做契子,但以我對他的了解,這不可能。」
屏宗想了想,搖了搖頭,「我不懷疑他對我的真心,但可能就像你說的,有的人天性如此,就算真愛一個人,也不會為愛低頭。我反駁不了你,嵐晟就是這樣的人,而你們是一類人,剛才是我自以為是了。」
「所以你打算一直這樣對他放水,直到成人儀式?」
屏宗不置可否,「有何不可?既然一定要一決勝負,就總有一個人會輸,他不願意服輸,那就讓我先低頭。」
兩個人到了醫護樓,這里居然意外地擠滿了人。
「這是什麼情況?」凌霄看傻了眼,「傳染病?」
這個高端詞匯還是他從生物書上學來的,眾所皆知,天宿人沒有傳染病,連病都沒有,所謂的醫護樓,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處理這些好斗分子們的傷勢。
「學校下達了通知,所有人都要過來抽血。」
「通知?我怎麼沒看到?」
「昨天要告訴你來著,結果你跑掉了,我跟嵐晟昨天就已經采過了。」
屏宗拉著他來到了臨時設立的血站,有兩個身穿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員在這里采血,後面排了很長的隊伍。
「這位同學受傷了,麻煩先為他采血好嗎?」
大家都沒什麼意見,凌霄被讓到了第一個。
「又打架了是不是?」隊伍的前排居然還有學院的老師,見到凌霄這樣子就調侃他,「你們這些精力旺盛的雛態,一天不鬧事就閑不住。」
凌霄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老師,怎麼你們也來采血啊?」
「這次的采血行動是強制性的,全體天宿人都必須參加,」為他采血的工作人員回答他。
「你們又是哪里的?」
「我們是從疾控中心過來的。」
「哦,」凌霄听過這個名字,全名叫天宿精神疾病控制中心,精神病大概是天宿人唯一會罹患的疾病了。
「是發生什麼事了麼?這麼大規模的采血。」
「我們發現了一種新型的血液傳染病……」
凌霄瞪大了眼楮,「原來真的是傳染病?」
「不要擔心,這種疾病的危害性相當小,安全起見,我們只是做一個排查,順便調查一下它的成因。」
凌霄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好了,」工作人員抽去滿滿一管血,並詳細地記錄下凌霄的個人信息,「你現在可以去治療傷口了。」
凌霄又在屏宗的押解下來到了醫護室,天宿星的醫療技術發達,再加上他們的特殊體質,片刻功夫傷口就愈合了,僅留下一道貫穿掌心的淺色疤痕。
「看,我就說是一點小傷吧,你非要小題大做。」
「再說我就把你打成重傷,看你還嫌不嫌我小題大做了。」
「哈,來啊,我一直想跟你正兒八經地交一次手了,看看你隱藏的實力到底有多深,」凌霄摩拳擦掌,甚是期待。
一個聲音橫插|進來,「醫護樓里禁止打架斗毆,要不要我把你們兩個關進重癥監護室?」
凌霄訕訕地放下拳頭,跟屏宗一起畢恭畢敬地叫了聲瑤醫生。
瑤台身後還跟著一名凌霄從未見過的雛態,一雙大眼楮嘰里咕嚕地在二人身上打轉,里面寫滿了好奇。
瑤台開口,卻是跟她後面的雛態說,「這些都是學院的負面典型,你可不要跟他們學壞。」
凌霄︰囧
「這位是今天剛入學的新生,」瑤台向他們介紹道,「他叫星樓,以後就是你們的學弟。」
「你好,我是十年級的屏宗。」
「凌霄。」
星樓禮貌地一鞠躬,「學長們好。」
「這個小學弟看上去很乖巧啊。」
「今天這里人太多,我抽不出身,」瑤台吩咐道,「你們兩個帶他到一年級的宿舍,幫他安頓一下。」
「沒問題,」凌霄一甩頭,「走吧。」
「那就拜托兩位學長了。」
凌霄和屏宗一路把星樓領到了目的地,沿途順便介紹了學院內的各種建築。到了宿舍區正門,凌霄對屏宗道,「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帶他過去就行。」
「那好吧,」屏宗模了模星樓的頭,雖然他們表面上看起來都是同齡人,但對于這種剛剛蘇醒過來的雛態,大家不由自主地就以前輩自居,「以後有事隨時來找我。」
「好的,學長再見。」
告別了屏宗,星樓跟著凌霄來到了一年級生的宿舍,在宿管那里查到了他的房間號。
「你在基地的時候,工作人員給你發過一張卡……」
「是這張嗎?」星樓抽出自己的磁卡。
「對,這張卡很重要,平時刷卡買東西什麼的都用它,你的生活費也是定期打到卡里,」凌霄指了指星樓的房間門,「它的另外一個功能就是開門。」
星樓把磁卡放到掃描區一刷,宿舍的門就自動打開了,璧空學院的宿舍都是單間,無論幾年級的配置都是同樣的標準。
「哇,居然有這麼大的一張床,每個人的房間都是雙人床嗎?」
「是的,免得你睡著了滾下去,」凌霄在開玩笑,星樓卻當他說的是真的。
「真的嗎?學院好體貼。」
凌霄為他把宿舍里的每一樣東西都詳細地介紹了一遍,「這是網絡連接設備,通過它你就可以接入交互網,你也可以把它綁定到你的終端上,這樣就可以隨時隨地地上網了。」
星樓點頭記下來。
「還有這個,這個是傳送裝置,你在網上買點什麼東西的話,就會通過這個裝置給你發過來,很方便。」
「好厲害,」星樓小心翼翼地模了模傳送器的外殼,凌霄被他的舉動逗樂了,不過可以理解,他第一次接觸這些東西的時候,也跟對方一樣充滿了新鮮感。
等星樓基本掌握了宿舍內所有配置的基本功能後,凌霄也準備告辭了,「就這樣吧,有事打電話聯系我。」
兩個人交換了通訊號碼,「那就謝謝學長了,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你太客氣了,」凌霄也情不自禁地模了模他的頭。
把凌霄送出了門,星樓的注意力第一個就放到了網絡連接設備上。
上網?應該很有趣吧。
他遵照凌霄教給他的方法,把連接器接入了自己的終端。
「啊啊啊啊啊啊!!」
凌厲的慘叫驚動了尚未走遠的凌霄,他箭一般沖了回來,一腳踹開星樓的宿舍門,「出什麼事了?!」
星樓坐在椅子上,瞪著無辜的大眼楮,「剛才天花板上有只蜘蛛……」
凌霄一臉黑線,「身為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天宿人,你怎麼能怕蜘蛛呢?」
星樓被他說得很是不好意思。
凌霄想算了,反正他也是第一次見到蜘蛛,情有可原,「那現在蜘蛛呢?」
星樓抬頭找了找,「大概是被我嚇跑了吧。」
凌霄︰「……」
「我沒事了,抱歉害學長擔心了。」
凌霄擺擺手,「沒事就好,以後不要大驚小怪了。」
星樓使勁地點點頭,「嗯!」
凌霄不怎麼放心地走掉了。
在他看不見的那堵牆的背後,璧空學院的一年級新生星樓,正興致盎然地打量著自己的雙手,嘴角勾勒出耐人尋味的弧線。
「久違的世界,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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