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婉孜眼中,沈何夕已經不是初次見面那個穿著套頭衫笑的一臉溫和的女孩兒了。
她是神!
她是奧特曼!
她是來自氪星的強大超人!現在扒了她的外套說不定能看見紅色小框框里面有個「s」!
難道因為小夕是中國人所以別的超人拯救世界這個超人就會做菜麼???
順便拯救憐的我!
沈何夕當然看不見她猶如野狗奔騰的內心世界。
從早上五點起床到現在她只想做一件事——睡覺。
好困啊,困死了。
輕輕把木盒的蓋子蓋上,她決定請求哈維先生把田婉孜送到打工的地方去之後先去餐館的雜物間里眯一會兒。
打了個哈欠,沈何夕雙眼迷蒙地把刀具洗淨再用干布擦干,再把案板清理干淨。
廚房里的另外兩個人都還在呆。
女孩兒晃晃悠悠地往外走,手套扔進洗手池里,圍裙掛在衣架上,帽子扯下來扔在餐台上。
路過憐的表情呆滯的黑豆,沈何夕拍了拍他的肩膀︰「清理的工作交給你了。」
此時的廚房門口一左一右站著兩個人——蘇仟和哈維。
「小夕~你簡直……」能用舌頭把死人說活的蘇仟第一次現自己詞窮了。
「cici小姐,簡直太棒了!完全沒想到在廚房能看見這樣高雅又流暢的表演。」
沈何夕內心︰「呵呵……好……想……睡……」
「哈維先生,要麻煩您把我朋友送到她打工的地方去,包括那個木盒的壽司。」
沈何夕回過頭想要讓田婉孜趕緊跟著走,結果就看見了對方正小心翼翼地抱著懷里的木盒。
「老沈……」震驚過後,田婉孜說不清自己此刻心里的感覺,再多說一個字她要哭出來了。
田婉孜用一副走失的小孩兒剛剛找到媽媽的神情怯生生地看著沈何夕,使得最終女敕皮子的老女人終于被自己的內心打敗了︰「算了,我陪她一起去吧。」
「小夕,到底生了什麼?」蘇仟敏銳地覺得今天似乎出了什麼有趣的事兒。
沈何夕一臉悲愴地往餐廳外走,根本沒有力氣搭理她。
田婉孜還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復雜感覺中,甚至沒注意到自己面前的大美人。
「那我和你們一起去好了。」一定有熱鬧看,無人應答,蘇仟心情自己愉快地作出了決定。
系統崩潰後逐漸重啟的黑豆目瞪口呆地看著一群人往外走︰「bo……boss,我們馬上就要開始營業了。」
「小鹿來了讓她收錢。」蘇仟干淨利落地摘掉身上的工作卡。
「那讓誰端盤子啊?」老板你不能這樣喪心病狂!
「你穿著小夕的工作服上吧。」
一手拽著沈何夕,一手推著田婉孜,蘇仟已經連推帶拽地把包括自己在內的三個人塞進了哈維先生的汽車。
只剩下黑豆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冷風里。
「、那是裙子啊……」結結巴巴的中文被風吹散了,就像他玻璃心的碎末一樣。
田婉孜工作的咖啡廳離panda不遠,蘇仟招呼著讓田婉孜先抱著生魚片進去,她和沈何夕還有莫名其妙混進來的哈維在一分鐘後一起進了咖啡廳當客人。
「來來來,小夕,喝杯咖啡清醒下,給我講講到底怎麼回事。」蘇仟把叫來的一杯冰咖啡塞進了對面女孩兒的手里。
沈何夕大冬天的手里端著一杯冰咖啡整個人頓時精神了不少。
「她老板讓她去拿生魚片結果里面都被人咬了,她還有三四天就合約到期。」
兩句話說完,哈維和蘇仟腦子一轉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兒。
哈維拿出手機︰「這是違背契約精神的蓄意陷害,我打電話給勞保部投訴。」
蘇仟搖了搖頭︰「得了,小女孩兒就是個留學生,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低人一等,有跟勞保部扯皮的功夫多少正事都辦了。這事兒交給我吧。」
最後一句話是專門對沈何夕說的中文,語氣里相當有黑/道大姐頭的氣勢。
「都不用。」還是沒忍住,沈何夕又打了一個哈欠,「吃一塹長一智,丸子過了聖誕節就要去首都實習,現在鬧出事兒來對她的實習會有影響。」
沒有哪家公司會喜歡跟老東家有糾紛的員工,何況她是千辛萬苦擠進去的實習生。
蘇仟撇了撇嘴︰「那就得讓她今天就辭職不干,還有三四天,這次是生魚片你能搞定,下次弄個瓶子非說是古董你怎麼辦?」
「嗯。」沈何夕點了點頭,蘇仟懷疑她正好是犯困晃了晃腦袋。
正巧此時,兩個男人從會客間里走了進來,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一個西方人一個東方人。
那個矮胖的東方男人正是這家咖啡館的老板野田太郎。
野田太郎今天有一點興奮,幾經周折他終于結識了整個歐洲都相當有名的節目制作人——艾德蒙•j•哈里斯先生。
據說哈里斯先生曾經捧紅了一個月兌口秀主持人,只因為對方救助了一條小狗……野田在心里嗤笑了一聲︰「西方人虛偽的同情心。」
不過這對他有好處,今天他也以當著哈里斯先生的面出演一個慷慨善良的老板,順便開掉那頭該死的豬。
看著小心翼翼端著木盒走出來的華夏女孩兒,他笑的更加「彬彬有禮」。
哈里斯先生有一頭漂亮的淺金色頭,身材說不上高大健壯,不過無論是站著還是坐著都有一種奇特的悠閑氣質,倒是讓他的存在感非常強烈。
兩個人坐在窗邊,面前已經擺了一個木盒。
「听聞哈里斯君喜歡品嘗各國不同的美食,我特意讓舍弟準備了一份鯛魚刺身,但是舍弟為表誠意,特地又做了一份三文魚刺身,我的店員剛剛拿回來。希望這兩種哈里斯君能夠喜歡。」
沈何夕三個人的位置恰好能看見田婉孜走向那兩個人。
蘇仟刻薄地說︰「呵,一只猴子在向波斯貓獻媚。」
同樣一頭金的哈維先生默默中槍。
算了,誰讓他對面坐了兩只愛又強大的猴子呢。
另一邊的田婉孜已經把刺身盒子擺在了桌子上。
兩個同樣款式的櫻花盒子並排擺在桌子上。
一邊是鯛魚刺身,一邊是三文魚刺身。
野田先打開了鯛魚刺身的盒子,碎冰上面用整齊劃一的檸檬片、薄如蟬翼的黃瓜片還有栩栩如生的胡蘿卜雕花玫瑰裝飾在一起。
正中是輕薄到透明的鯛魚片。
一直沉默的哈里斯先生看了一眼,表情變得慎重了一些。
野田很得意,雖然自己的弟弟在國內只是中等水平,但是在這里已經足夠糊弄這些完全沒有飲食精神的腐國人了。
「按照我們的習俗,先吃白色刺身再吃紅色刺身。」野田拿起細長的壽司筷子,把一片刺身放在金男人面前的碟子里。
「搭配醬油和特產的調味醬能讓魚本身的鮮美無限放大,這就是我弟弟他們這些廚師一輩子的追求。」
艾德蒙看了看自己碟子里黑漆漆的醬油白生生的魚片和綠油油的芥末,慢慢地點了點頭︰「看起來還不錯。」
但是他完全沒有拿起筷子的意思。
對方不捧場,野田感覺到自己受到了侮辱,深吸了一口氣,戲還要接著演下去。
「田小姐,讓您跑了一趟真是辛苦了,一路上您都是自己親自護送著這盒刺身吧?」到了這個時候,野田也沒忘了一定要坑住這個小留學生一把,今天必須把這只豬掃地出門!
在知情人眼中,他的這副做派簡直令人作嘔到了極點。
田婉孜轉頭看了不遠處的沈何夕一眼,沉默地點點頭,她現在不敢開口,只要一開口對這個惡片兒國人的憤怒就會向嘔吐物一樣地噴濺出來。
野田滿意地點點頭,打開了刺身盒子。
看見盒子里的內容,野田的第一反應是︰「這麼美好的刺身竟然被豬拱了!」
第二反應是︰「不對,這絕對不是我弟弟的手藝!」
盒子里只有兩團擺成了花狀的三文魚片,因為想金槍魚的尾部,所以沒做到每片刺身都一樣的大小,但是擺成了花瓣的形狀,看起來卻是格外的鮮活。
每一朵花的每一片花瓣都是不一樣的,就像是大自然自然衍生的多姿美好。
檸檬皮切成的細絲碼成了嬌女敕的花蕊,用芹菜葉子拼成的花托映襯著色彩明艷的生魚片,
在片兒國,食品裝飾講究大器小形、疏缺得宜。
這兩朵花就像是以碎冰為卷軸,以木盒為邊框,以食材為花筆,漫不經心胸有成竹地勾勒出了一幅雙花並開的畫卷。
只是造型,已經完爆了旁邊的白色刺身。
更何況切生魚片的時候每一刀都和魚肉的紋理形成了完美的九十度夾角,魚片的鮮女敕質感和美妙肌理只通過外形已經展現地淋灕盡致。
什麼是色香味俱全?
不是眼中繁花色,鼻中胭脂香,嘴里珍饈味,所謂的色香味俱全就是一個廚子通過對一道菜的處理,向別人全方位地展現它好吃。
它好吃。
它!好!吃!
這就是這份三文魚刺身表達出來的全部。
艾德蒙•j•哈里斯先生覺得自己餓了,他用自己面前的筷子非常嫻熟地夾起一片三文魚刺身沾了沾調料放在自己嘴里,順便還用筷子把碟子里的鯛魚刺身掃到了一邊。
野田太郎的臉綠了。
田婉孜看了一眼野田太郎,又看了一眼坐在他對面的「貴客」,剛剛听了半天她也明白這個黑心老板在向對方推薦自己會做生魚片的弟弟。
一咬牙,一橫心,田婉孜又看了一眼沈何夕,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開口說話了︰「老板,我要向您道歉,我今天不小心摔壞了您讓我拿的刺身,只能拜托我的朋友替我重新做一份。雖然她只是一個餐廳服務生,一個和我一樣的華夏人,但是這份刺身能夠讓您尊貴的客人滿意,我已經十分開心了。作為補償,我今天就會提出辭職,希望您能接受我的歉意。」
不就是兩個月的薪水麼?老娘不要了!
听見田婉孜的話,沈何夕把手里的冰咖啡直接都倒進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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