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不甘 91辣爆五色絲

作者 ︰ 三水小草

光頭瞅著面前這個細胳膊細腿的小姑娘,有點模不著頭腦,這個女娃是沈老板的妹妹吧?她拿著兩把怪模怪樣的刀是要做啥?

「裴板凳?」沈何夕歪頭看著這個瞪著眼楮光著腦門的家伙,這個有點傻兮兮的樣子跟後來那個一個雞窩頭的男人還真沒幾分相像的地方,難怪她一直沒認出來。

時間真是一把殺豬刀,能把一個有點挫本質上還是俊朗精明相的年輕男子,變成一個勾肩塌背的落魄男人。

「你不是跟沈家下了戰書麼?我來和你比刀工菜。」

光頭不大的一雙眼楮瞪到了極限︰「你來和我比?」

「對啊,我爺爺說殺雞不用牛刀,我哥不是牛刀是屠龍刀,殺你這個光頭小雞仔用我就夠用了。」

「屠龍刀」沈何朝在她身後笑呵呵地坦然接受了妹妹的贊美。

「光頭小雞仔」裴板凳覺得自己似乎一句話里被拐著彎地鄙視了好幾次。他也不生氣,看看自己那一雙拿慣了菜刀之後指節分明虎口帶著老繭的大手,再看看對面的女娃那雙跟白玉豆腐一樣細細女敕女敕的「玉手」,求助地看向沈何朝。

「沈老板,你這是讓我欺負女娃兒?我贏了也贏得不光彩啊。」

沈何朝笑呵呵地隨手在小本子上寫了幾個字︰

你贏了她,就是贏了沈家。

對于妹妹的一切決定,二十四孝好哥哥都是全力支持的,他當然知道裴板凳的刀工確實不錯,但是妹妹既然說要接了帖子,那他就一定要給妹妹撐住了場子。

嗯,如果光頭贏了妹妹讓妹妹不開心,那就讓文河他們好好「照顧」他一下。

沈何朝完全沒有自己不能以多欺少的覺悟。

在這一點上,只能說他和他妹妹果然是親生的。

光頭別別扭扭地又看了看沈何夕︰「那評審是誰?」

自己跟妹妹比,再讓哥哥當評委,那結局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

想想就心塞。

女孩兒也拿出一張紙條,當然,字跡漂亮還是瀟灑的行書,對著光頭她念著手上的紙條︰「評審是︰國家特級廚師、首批登譜國廚大典的沈抱石,國際三星廚師正川雄一,天下第一湯的嫡系傳人徐漢生,官府菜傳人青林,最後一個是綽號叫金舌頭的魏寶成魏先生,這份評審名單你滿意麼?」

在整個魯地來說,除了正川雄一是外國人,徐漢生因為歷史原因蜷居省城的小店,其余的幾個人隨便哪個都是魯菜響當當的人物。

某種意義上來看,這個評審團的搭配已經以堪稱是廚藝界的天團級別了。

小川探頭探腦地看了一眼名單,現果然有他爺爺的名字,立刻憂傷了起來︰「我爺爺有好吃的又把我忘了。」

蘇仟也很憂傷,雖然她也是一個店的老板,但是很明顯在考慮評委的時候她也被所有人無視了。

業余吃貨真的是沒尊嚴啊。

光頭也不傻,看了這個名單他立刻梗著脖子說︰「全是魯菜滴人……」

沈何夕單手握住兩把刀,一只手懶洋洋地揉捏一下另一只手的腕關節,听見裴板凳的抗議,她嘴角掛了一抹笑︰「誰說我要跟你比魯菜了?咱們做的都是川菜——一道都沒做過的川菜。」

是的,他們兩個人要同做一道菜。

裴板凳會在幾年後會憑借它一菜成名的那道菜︰辣爆五色絲。

……

所謂五色指的就是黑赤黃綠白。

黑是木耳,紅是用的豬肚淘洗干淨後那層顏色深紅口感脆實的內肚,黃色是烹制之後的三黃雞的雞皮,綠色是萵筍,白色是千頁豆腐。

五種食材都要切成極細的長絲,用高湯沖淋控水之後下入油鍋配以川地最好的辣味豆瓣醬一起翻炒幾下就以出鍋了。

說起來簡單,但是做起來很難,因為五種食材的質地不一樣,在同樣的火候之下它們有的會恰到好處,有的會夾生不熟,有的會被加熱過頭壞了形狀和口感。

如果想要杜絕這些問題就只有一招,細,足夠的細。

通過精妙刀工讓所有的食材都是最易熟的狀態,也通過這種方法讓整道菜所有的口感和味道都集合在一起。

幾年後的川菜展幾乎是日新月異,每天都有新菜每年都要編寫新的菜典,在這樣的激烈競爭中裴板凳還能憑借這道菜進了享譽華夏的頂級酒樓饕餮閣,成了饕餮樓里以刀工見長的一位川菜廚子,不得不說這道菜確實是工藝過人調配出色。那時,距離他離開了蜀地的天府樓還不到短短的兩年的時間。

很多人說起來,都覺得他從乞丐到名廚簡直是在案板上打造的傳奇。

只有那個鳥窩頭男人他自己知道這條路一步步走來他都放棄了什麼,改變了什麼。

辣爆五色絲這道菜,沈何夕前世就沒做過,如今光頭版的裴板凳大概是想也沒想過過。

「嗯,很公平。」

明明吃過這道菜就知道調味方式的女孩兒不負責任地想,完全無視了裴板凳听說要把木耳片開再切絲之後驚恐的表情。

「細成這樣的絲,用來做衣服都夠了,怎麼炒喲?」裴板凳拎著菜的做法碎碎念地站在了料理台邊上,旁邊已經擺好了各種各樣的食材。

他抬頭看看另一個灶台上的女孩兒,看見她小心地把那把古怪的長刀掛在一邊,只用那個雙面開刃的刀對著一個豬肚比比劃劃。

豬肚只取一半,另一半被棄之不用的當然會被沈家後廚這群能人們轉變成別的菜送進食客的肚子里。

折燕刀到從豬肚的一端橫切了進去,想要取出能切成細長絲的肚片就要破除兩內外面之間的結締薄膜。

在這一點上,折燕刀簡直是逆天的存在,雙面開刃的刀想先切左邊就切左邊,想先破開右邊就破開右邊,簡直是不能更輕松愉快的事情啊。

女孩兒的手腕微轉,整個肚片就被她完整地取出了內里的套層,薄薄的白色的結締組織也在她的快刀之下被刮剃了干淨。

裴板凳不是故意要去看沈何夕的動作的,比賽已經開始,他自然沒有去窺看對手的道理。但是他忍不住,這個女孩兒的動作太漂亮,他從沒想到有人能把刀玩的這麼好看。

這兩個月來他見識過沈何朝的不少本事,他必須承認,沈何朝的妹妹光玩刀切菜這一項肯定比她哥哥還要出色。

沈家並不是隨隨便便地派個小姑娘和他隨便玩玩的,眼前的這三個大師每個在廚藝上都不會輸給天府樓的當家黎大師,如果抓不住這個機會……裴板凳深吸了一口氣,既然沈家這麼看得起他,他也要拿住自己的本事好好地比一場。

拿起熟豬肚他用菜刀一片一片地片下了豬肚的外部,再刮掉那層膜,這樣就剩下了干淨的紅色部分。

豬肚只留了一層也嫌太厚,沈何夕把豬肚又片成了整張的薄片。

另一邊的裴板凳先把豬肚豎刀切成片,再把片放倒之後進行切絲。

沈抱石看看一邊的正川雄一,先片後切是處理豬肚這種材料的正路子,但是小夕走的還是下出片的道兒,那就絕對不是從小生活在北方的正川雄一教她的——走下片的是南派的廚子。會用這種做法的人必須是家傳淵源從一開始拿刀就被劃了道道,所以才會用這種吃力難討好的片法取片取絲。

木耳形狀多樣,想要取細長絲就要先改刀處理木耳的形狀,裴板凳還是那一招,先切了薄片之後再小心地挨個破成絲狀,雖然最後的成品確實達到了細絲的標準,但是那個形狀還有被廢棄在一邊不用的廢料讓在一邊給他幫忙的正川平次都不忍心看了。

另一邊的沈何夕從面粉水里拿出木耳再清洗一邊,然後用刀去掉木耳的蒂部,此時她又倒了一碗溫水重新泡制了一下木耳,接著她把木耳拿起來用細長的手指捻動了幾下,再用手指往外一扯,木耳就很神奇地被她從中間撕扯了開來,變成了兩張薄片。

沈何夕就把變成了薄片的木耳再切成了絲。

文河眯了一下眼楮,這種處理木耳的方式怎麼看都覺得有點眼熟啊?

木耳和豬肚的肚絲算是這道菜里面最難處理的,除此之外的雞皮也好萵筍也好千頁豆腐也好都要好處理得多,至少它們質地統一形狀規整,不會出現像木耳切絲這種產生一堆廢棄品的情況。

幾種菜都切成了絲,另一邊的成子端上來了一直燜在鍋里的高湯。

高湯七十度以上的水溫沖洗一下所有的食材,讓食材變得柔韌又別有味道,順便還能清除掉豬肚的羶味、木耳的朽木味、雞皮的肉臭味、萵筍的澀味,也讓千頁豆腐能夠吸收到更豐滿的湯水。

過湯之後瀝干,再最後加以爆炒。

醬香辣香一起,從鍋里瞬間蒸騰了出來彌漫在這個廚房里。

蘇仟抱著小膩歪站在廚房門口,看見沈何夕此時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和專注。

只有對一件事的真愛才能讓人露出這樣令人炫目的表情。

這個夏天結束之後,小夕還會回到腐國麼?

蘇女神疑惑了。

當兩道菜用同樣的器具盛裝擺在一起,裴板凳就知道,自己輸了。

兩道菜都是五彩的細絲扎成束狀之後爆炒出來的,沈何夕做出來的五彩絲怎麼看都比他做的高端大氣上檔次不是一點半點,香氣更加誘人,成束的彩絲整齊又好看,不像是一道菜,更像是古裝電視劇里小姐們的繡簍子。

這樣如絲如縷的五色絲才更配得上它的名字吧。

沈抱石各吃了一口之後問裴板凳︰「你知道這道菜為什麼要用這五種材料麼?」

年輕人撓了撓自己的光頭︰「大概是脆?」

「你的脆勁兒差了兩分。」沈大師說是兩分就是兩分,一厘都不差。

裴板凳點了點頭,完全接受這樣的結果。

徐漢生微微點頭,看著沈何夕說︰「夕丫頭啊,你怎麼會想到做這個菜?」

沈何夕腰板筆直,手里還拿著她的兩把菜刀,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廚子,倒像是做古董刀展示的。

「隨便想,想到的。」

「這不是隨便,你故意挑了一道更符合對手性格的菜是為什麼呀?」老魏嘗過菜之後小眼楮亮晶晶地看著沈何夕,小沈老板的妹妹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把她會廚藝的事兒說出去大概沈家的門檻又得被踩破幾根吧?

女孩兒轉頭看了一眼裴板凳,她其實就是想在他最擅長的菜上完勝他,為曾經的自己出了一口氣。

是她做到一半的時候,那份怨氣已經徹底淡了,一個怎樣的廚子能想到把這五種食材全部切成和絲仿佛的細絲,除了對自己刀工的嚴苛要求之外,不也是一種求道無門的孤注一擲?!

沒有經歷過他經歷的,沈何夕明白自己無權認為他走的路是對是錯。

兩個人互相嘗了對方的菜,再加上五位評審他們七個人每個人都要在這兩道菜中選出更好的那一道。

結果是五比二。

沈何夕和徐漢生投的都是裴板凳那道賣相一般的辣爆五彩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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