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屋內的煙氣漸漸升騰而起,當年的事情也漸漸一件一件剝落在諸人面前︰李克勤升遷之後,有個經常出去旅游的同事提議,去潮白河畔吃一頓大排檔,而且吃完之後剛好可以去河里游個泳來消解暑氣。于是一行人便去了潮白河畔。
酒過三巡,肉吃幾串之後,空氣中的燥熱加上辣椒和酒的功效混雜在了一起,一行人便去了河里洗澡。李克勤這人不喜歡熱鬧,便和一個同事去了上游。誰知道到了上游之後,看到幾個人影幢幢,李克勤眼神好,依稀看出似乎是有人溺水。
他正要上前施救的時候,卻看到河岸邊還有另外兩個人,其中一個一身道士裝扮,似乎正在河邊布置什麼,而另外一個則是獰笑著看著河中掙扎的落水之人。
李克勤的同事見狀大驚,大聲呼叫起來。但是還沒等他開口,那老道士手上一動,一團冰冷到了極點的黑影便朝著他們襲去。
等到李克勤再恢復知覺的時候,他正靠在車子里,而他的幾個同事卻是橫死在了車輪下。
「後來那個年輕人帶著琳琳的照片在監獄找到我,警告我如果將當年的事情說出來的話,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就會不保……」話說到這里,李克勤咬緊了牙關,眼神中帶上了些許陰冷,其中更是隱約有殺氣往外透露。
林白怔了一怔,隱約感覺到了什麼,急聲追問道︰「你知不知道那個年輕人叫什麼?」
「我當時昏迷中隱約听到有人叫他北煌,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李克勤低頭沉思片刻之後,輕聲說道。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偌大的一個會客廳只剩下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
愣了一下神之後,夏小青盯著李克勤顫聲道︰「不……不可能,你在說謊,北煌和南禹是親兄弟,他們之間怎麼可能做出來這樣的事情!」
就夏小青所知,陳北煌和陳南禹之間的關系還算不錯。雖然起初陳北煌有些喜歡出去折騰事情的,但是對陳南禹還算敬重,兄弟之間的關系也還算融洽。而且四九城這些大家族爭斗雖然不少,但是基本上長輩都有規矩嚴禁內斗。
而且陳南禹死後,陳北煌對夏小青也算敬重。所以,李克勤說的這件事情幾乎已經超越了夏小青的思維能力,她怎麼都不敢相信,陳北煌居然會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
「你告訴我你說的不是真的……」夏小青看著李克勤怔怔道。
李克勤仰頭苦笑,哽咽道︰「我就說了沒有人會相信我,誰會願意相信一個京城大少的手上沾染了鮮血!」
听到李克勤的話語,夏小青的身軀突然佝僂了許多,整個人似乎是在急劇的變得蒼老一般,就連嘴唇都是在輕輕顫抖。
無論怎樣,她都不會想象得到。拼了命的進取,拼了命的努力,想讓陳家在政壇重新嶄露頭角的陳南禹,臨到最後,居然會死在了自己弟弟的手里,他所作出的一切努力,所付出的一切,如此回想起來,就如同是一個冷笑話一般。
夏小青覺得自己一直在堅持的東西,就像是瞬間被顛覆了一般。這種打擊,讓她這種習慣了生活重創的人,都覺得有些無法承受。
看到夏小青臉上一片蒼白,就連雙唇都沒有一絲血色。林白急忙攙扶住她的肩膀,輕聲道︰「小青,世界這麼大有幾個敗類也正常,事情也已經發生了那麼久,你就別再傷神了。」
「謝謝你告訴我真相,你放心,這件事情我一定會追查到底,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也會好好的補償你!」夏小青深吸了一口氣,不敢正視李克勤的臉,輕聲道。
李克勤沒有說話,頹然看著涂抹成青灰色的天花板,嘴角一抹嘲弄的笑容,輕聲道︰「交代?補償?什麼樣的交代,什麼樣的補償能挽回我最青春的時間,能夠補償我錯過女兒成長的生活?」
會客廳內一片寂靜,良久沒有人說話。李克勤說的的確很對,如果是欠別人錢,那麼十倍百倍還回去就行了,但是這樣寶貴的時間和幸福的生活,又是誰能夠彌補的,又有誰能夠笑著說那不算什麼。
「小青,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系,你就不用自責了,罪魁禍首是陳北煌,現在我們知道了這些,就算是那小子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不能再翻身了。」林白輕撫夏小青的後背,柔聲道。
會客廳中空氣沉悶無比,林白生怕夏小青再在里面待下去會生出什麼情緒出來,便趕緊帶著夏小青走了出來。劉經天和監獄長打了個招呼,便給李克勤辦了個保外就醫的手續,讓李家幾口人好好的聚在了一起。
夏小青的神色極差,林白挽著她的胳膊,她也沒有反對。監獄是在京郊,外面都是清淨無比,夏小青看著郁郁蔥蔥的山林,轉頭看著林白輕聲道︰「我們出去走走可以麼?」
林白點了點頭,應允了下來,出去走動走動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不失是一個暫時舒緩心情的好手段。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生在一個普通家庭,不那麼聰明,最好是有些笨笨的。那樣的話我就會少遇上很多現在才能遇到的事情。找一個普通的老公,生一個不大聰明的兒子,不去想什麼大富大貴,過平淡的小日子就很不錯。」夏小青遠眺著遠處青翠的山群呢喃道。
林白苦笑了幾聲,輕聲道︰「世界上哪里有那麼好的事情。你現在以為小人物的生活無比幸福,卻不知道他們也一樣發愁,為了油鹽醬醋茶漲價發愁,為了可望而不可及的房子發愁,為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生的災禍發愁。不管在什麼位置,生活都沒那麼如意?」
「至少他們可以過得很幸福。」夏小青坐在了山中小道一邊,撿起了路邊的一朵小花放在鼻尖輕嗅,淡淡說道。
林白沒有應聲,沉默良久之後,轉頭跟著夏小青的目光看著遠方的群黛,輕聲道︰「如果你願意的話,雖然我不敢保證一定會幸福,但至少會讓你快樂很多。」
「當然我不希望你是因為報答我幫你找到了尸首,或者是因為希望我能幫你解開風水局的原因才回答我,我不急著你給我答復,我可以等著。」林白笑眯眯的說道。
夏小青沒有說話,眼楮開始濕潤,抬起頭看著遠處在眼中朦朧一片的山群,咬緊了嘴唇。
「我是小男人,你是小女人,說實話,我覺得咱們真的很般配。」林白突然彎腰,湊在了夏小青面龐前面,盯著她有些發慌的雙眼,正色道。
山上的風很大,吹拂過山林樹梢的時候,帶出了一些清冷的香氣。
林白更是覺得自己鼻孔里面滿滿都是冰涼的茉莉香氣,盯著夏小青那張臉,緊張兮兮的問道︰「我說的話你听見了沒有?」
「听見了一點點。」夏小青輕聲說道。
兩個人不再說話,眼楮緊緊相視,似乎是在沉默的在等待什麼。
山風漸起,花香迷人。
「你有沒有感覺這倆人有點兒不一樣了?」張三瘋看著林白和夏小青二人,賊眉鼠眼的對一邊的劉經天說道。
劉經天一听這話,馬上來了精神,上上下下掃了一圈二人,嘴角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扭頭看著張三瘋同樣猥瑣道︰「是有些不一樣了,你說表弟是不是……」
「嘿嘿……」兩個同樣猥瑣的人相視而笑。山高林子密啊,花徑潺潺剛通人啊,一句接著一句文縐縐的話從兩人的嘴里蹦了出來,只是這些詞匯本身就有無數的歧義,而在他們的言語中,那就只代表了一個意思︰就是林白終于得手了,終于在山林中和夏小青發生肉搏大戰。
張三瘋是絲毫不避諱夏小青還有囡囡這個小丫頭還在身邊,湊到林白身邊,賊兮兮的問道︰「師弟,師兄問你,這山中的滋味如何啊?」
「挺香的啊。你開窗聞聞,差不多就這味道。」林白有些不解,說道。
張三瘋一臉的失落,嘴里喃喃道︰「道爺我還以為這女人身上的香味有多迷人,卻原來和這山風的味道差不多,要是這樣,那道爺還不如呆在茅山上靜聞山風,坐看灰機來回!」
張三瘋就是個憨夯性子,雖然是對林白竊竊私語,但還是傳進了夏小青的耳朵里。俏臉不由的一紅,夏小青朝著窗外輕啐了一口。
林白也是听到這話之後才明白了張三瘋話里的意思,前後一思索,華麗麗的敗給了自己這位師兄。沖張三瘋拱了拱手,說道︰「師兄,你望氣術厲害,來看看師弟我的氣運變好了一些沒有?」
林白這本是個插科打諢的無心之舉,原來的意思只是想岔開張三瘋的話題,但是卻沒有想到張三瘋這一望下去,立刻大聲叫道︰「師弟,恭喜,你這氣運滔天,小登科之後恐怕還又要大登科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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