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太太的一再肯定下,自稱對古玩個一竅不通的港商拿出了一份古畫買賣協議,以十萬元的價格買下紀曉嵐真跡一幅,並且還附帶著‘假一賠十’的條款,老太太親自簽字畫押,還按了手印。
三天之後,港商重新來到李家,隨之帶來的,除了那幅畫之外,還有一紙‘仿品’的鑒定書一份。
本來就愁雲慘霧地一家人更是雪上加霜,按照合同,他們要賠付整整一百萬人民幣,可家里就連賣畫的那十萬塊,都已經貢獻給醫院了,東挪西借,也不過湊了不到一萬塊,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不認命都不行。
不久之前,港商一紙訴狀,將老太太告上法庭,要求按合同賠償。
第一次听說這個案子的情況的時候,雲朵簡直被雷地外焦里女敕。
沒常識,真可怕。
第一次听說簽這樣的古玩買賣合同的。
約了李根子喝茶,二人坐在山清水秀的茶樓里,相對無言。
李根子如坐針氈。一聲接一聲地嘆著長氣。
這些天他是真正度日如年,比當鬼都不如。
什麼淋浴馬桶也就罷了,在服務員詭異萬分的目光下,擺弄了幾天,也就算是能用了,但認親這事卻是一點兒譜都沒有,雲朵不在,他就像失了主心骨一樣,不知所措,親人相見不相識,李根子是一刻也坐不下去了。
「我看,你還是先去認了親再說吧,不管是要幫著打官司,還是去醫院幫人看病,總要有個身份對不對?」別再唉呀唉地了,有阿福在身,嘆氣是她的專利好不好?
雲朵拿起茶碗呷了一口茶。
「對對對,那這就走?快快。」
心急如焚的李根子直接把疑問句變成了肯定句,站起來就往外沖。
「唉。等等等等,回來。」
雲朵大叫,引來茶樓里人們側目。
雲朵不好意思地吐吐舌,習慣了和二十來歲的鬼友聊天。突然好鬼友就變成了白胡子老爺爺,真心別扭啊。
把一步三回頭的李根子連拉帶拽地拉回坐位上坐好,雲朵沒好氣地問道︰
「你打算怎麼跟家里人說?說你死了幾十年了,遇到一神仙,又把你復活了?于是你就回來了?」
會被人當成神經病打出來的,親!
「那,要怎麼辦?」李根子虛心求教。
雲朵突然覺得牙疼,拿起茶碗大口大口地灌著。
「喏,這是給你的。」龍一從包里拿出一個本子。
「這是什麼本本?」李根子問。
「護照,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一海歸了,記著,你是被國民黨抓去了台灣,後來被放了,但是當年大陸也不太平。你不敢回去,至到現在改革開放了,才回來找親人。」
「海龜是什麼?吃的嗎?」
雲朵噗地一聲,把一口茶噴得老遠。
這樣真的行嗎?
「你還是裝啞巴比較好。」
龍一正兒八百地建議。
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李根子終于把關于他這幾十年的經歷倒背如流,雲朵又花了大半個小時傾情指導他認親時的動作走位神情語言等等,到了中午的時候。才終于停下來。
吃貨雲大小姐餓了。
三兩下把一大碗白米飯倒下肚,李根子直勾勾地看著雲朵面前的碗,就差沒有幫雲朵吃完了,在這樣直白得想殺人的眼光下,神經大條的雲朵慢慢把最後一塊清蒸魚送進嘴里,這才滿足地放下筷子。
「走吧!」
如蒙大赦的李根子飛快地推開椅子。
來接雲朵一行的是香水縣林業局的一個小秘書。雲家老二,雲岳。
迄今為止,雲朵一共放出去了五十多個智慧機械生命,其中留在中國的有三十來人,而這三十來號人中。有十一人從政,時至今日,全部鎩羽而歸,以十級文明的智慧,個個下場淒慘,雲岳是剛剛從市委秘書處退下來的,听說雲朵要來香水,便宜自告奮勇地去了林業局,做了一個沒有任何級別的小秘書,俗稱打雜的。算是全身而退,並且得到了一眾兄弟們的真心敬佩,視為英雄。
對于這樣的事情,雲朵除了嘆氣,還能說什麼?
「主子這次是來對了,這里有山有水,還沒有開發成景區,是原汁原味的江南水鄉,二條小河交叉貫穿整個縣城,人人會水,家家有船」
某二眉飛色舞,口沫橫飛地介紹著。
「他不會因為血壓上長升而引發腦血管爆裂吧?」
雲朵從公共頻道里提問。
龍一發過去一個傷心的表情,
帝國出品,必屬精品,主人,給點兒信心吧!
某二貨瞬間啞火。
公頻里傳來嗤嗤的笑聲,不一會兒功夫,就成了菜市場。
雲朵正和一眾屬下們聊得火熱,便听見李根子哆嗦著說道︰
「到了。」
小車駛進一條狹窄的小街,家家門前都種著花草,如果不是房子破舊了些,倒像是到了世外桃源一般。
如果沒有突然冒出來的人群的話。
車子剛剛停穩,就被圍觀了。
沒那麼夸張吧?雲朵覺著奇怪,又不是什麼窮鄉僻壤,一輛車而已。
三人下了車,就听見人群中有人試探著問道︰
「你們是干什麼的?找誰?」
李根子目光呆滯,不知道在想什麼。
龍一只得上前代答,
「我們找李老太太。」
人群安靜了一秒,突然爆發了。
「沒錯,一定是他們」
「對呀,從來沒見過這些人,肯定是外面來的」
「撞了人還敢跑來撤野,當我們這些鄰里是吃素的嗎?」
「就是就是」
「」
「」
眼看著眾人便圍了上來,龍一小心地把護在身後,一聲斷喝︰
「都閉嘴!」
氣吞山河,王八之氣外露。
人群瞬間安靜了一秒!
接著便沸騰起來。
「喲呵。還挺橫呀」
「撞了人還這麼有理」
「兄弟們,操家伙。」
于是,就有人開始挽袖子,
「風緊扯呼!」
雲朵果斷後撤。
龍一和雲二跟上。沒忘了拉上神游天外的李根子。
幾人上了車,把車門鎖了,你看我,我看你,無語。
雲朵干脆用手撐著下巴,盤腿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黑沉沉的人群,就像是看一場動人的電影。
龍一面無表情,內心卻很受傷。
堂堂一等機器人戰士,連普通人都嘿不住。通道,他真的老了??
「現在怎麼辦?」
雲二犯愁了,打不得,罵不得,還沒法開車走人。他有預感,他的秘書位置很快就會和他說再見了。
「等吧!」雲朵扔下二個字。
還好,他們等得不算久。
不到五分鐘,就有二個穿制服的警察來到現場,先是把人群都隔離開來,然後上前敲了敲車窗。
雲朵一行人再次下車。
老一點兒的警察倒是面無表情,卻遠遠地站著。年輕一點兒黑著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問了一句,
「干什麼的?有什麼事?」
「我我我找」李根子語無倫次,
雲朵黑線。
「我們找李老太太,家里出車禍的那個。」萬能管家變身外交發言人。
「啊,李老師來了。讓讓讓讓。」
後面有人喊。
人群自發地分開一條小道,一個滿頭銀絲,面目憔悴的老人家被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攙著,慢慢走近了。
「我就是,你們這是」
一听說外面肇事的被圍住了。老太太緊趕慢趕地出來,正好听見最後一句。
雲朵看著李根子。
發呆中。
全場安靜。
雲朵恨不得上前踢他一腳。
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上不了牆的泥。
「你們到底要干嘛?」小女孩清脆的童音回響在耳邊,
「啊啊」某人終于開口了,
「這個那個我我我我我是你孫女啊不是是曾孫女不不我是說我我你是我祖爺」
雲朵幾乎吐血。
龍一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抬頭看天。
雲二雲二人呢?
圍觀的小伙伴和老伙伴們都驚呆了!
尼瑪原來是個神經病啊!
不會是被我們一鬧,發病了吧
听說神經病會咬人的,還是離遠點兒吧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後極有默契地後退再後退
全場再次寂靜。
「梅子」
就在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時候,一聲如同從天外傳來的呢喃,如歌如泣,響起在眾人耳邊。
「是我」
你?你究竟是誰呀?
只有老太太一下子白了臉,愣愣地盯著李根子,隨即
以與她的年紀絕對不相稱的速度跌跌撞撞地走出人群,不知從什麼地方模了一根掃帚,隨即回到人群中,襞頭蓋臉地一陣狂掃,
「你,你誰呀啊?我又不認識你,你滾,你給我滾」
如果不是眼角溢出的淚水,圍觀的人們就要上演群毆了。
少年失夫,一個人獨自扶養兒子,中年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臨到老年,卻遇到這樣一場飛來橫禍,正在心灰意冷的時候,天降夫君,老太太沒有當場暈過去,而是以這種方式來發泄心中的悲苦心酸,足見其心志之堅強
世事無常,不過如此。
雲朵和圍觀打醬油的人們有志一同地縮了縮脖子,帶著憐憫的目光看著場中的這場單方面的‘屠殺’。
李根子抱頭鼠竄。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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