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哥,我不能答應你!」短暫的愣神之後,岫雲給了傅立永一個大為意外的答復,他原以為只要自己說了帶她走的話,岫雲就會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
「你說不?」傅立永臉色微沉,眼神也冷了下去,他看著岫雲,道「為什麼?你就這麼想給王爺當繼室?」
岫雲拭去臉上的淚,抬起臉,仍舊狼藉的臉上浮起一絲與她的氣質格格不入的堅毅之色,認真地看著傅立永的眼,他們相識以來,岫雲頭一次與他四目相投。岫雲的視線讓傅立永心頭涌起一股怪怪的感覺,有點新奇,有點心虛,他不自在的垂下眼瞼,繼而升起的惱怒掩住了心頭萌發的一絲異樣悸動,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異樣悸動。
「傅大哥,這門賜婚非我所願,想到要嫁給毅郡王,我心里就忍不住的感到恐懼,如果可以,我一定會逃開的。」岫雲察覺到傅立永有些不一樣,卻沒有心思細想到底哪里不同。她苦笑一聲,道︰「從接旨搬到現在,我都在期盼著,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每日早上醒來,都希望那只是一個噩夢。」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隨我離開?」傅立永執著的問道。說帶著岫雲離開並非出自讓他自己的意願,別說他對岫雲沒什麼感覺,就算有,他也不會有與岫雲私奔的念頭,之所以特意攔了馬車,和岫雲說這些話,一半出自傅儷娘的威逼利誘和苦苦哀求,而另一半……想到那人,他身上的冷意便淡了些,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了些。
「傅大哥,我不能跟你走,與我是否願意嫁給毅郡王無關!」岫雲語氣誠懇的道,她或許軟弱,但並不是糊涂。
「你是擔心……」傅立永一副恍悟過來的樣子,輕聲道︰「帶你離開京城只是權宜之計,我會將你安置在京郊的莊子上,等過完年,我便會送你回家,到時候我會向玉夫人負荊請罪,也會懇求與夫人將你下嫁于我。這段時間,我會陪著你,但也會以禮相待,絕對不會有任何冒犯的舉動,就算玉夫人最後惱了我,不願意將你下嫁,與你也無損。」
傅立永說這話是想打消岫雲「聘者為妻奔為妾」的顧慮。誰實話,在傅儷娘接著傅夫人逼他出面引誘岫雲跟他出走的時候,他心頭閃過坐實了岫雲與他私奔的名頭,而後以此相挾,納她為妾的念頭,若是成了,既能讓傅儷娘滿意對他的影響也不會太大,他還想留著正室之位娶一個自己真心喜愛的女子進門呢!但是,那個誘人的念頭只在腦子里轉了一圈便被他生生的壓了下去——岫雲可是玉將軍的嫡女,身份貴重,玉凌雲又毫不掩飾的表現出了對這個妹妹的溺愛疼惜,若自己敢那樣做的話,玉凌雲說不定會不顧一切的廢了自己,甚至殺了自己,真要到那一步,什麼算計也都成了空。
「我相信傅大哥,我擔心的也不是那些。」岫雲搖搖頭,在她眼中,傅儷娘是善良大度,有才華卻命薄的知心姐姐,而傅立永則是做事光明磊落的英雄,怎麼把他們往壞處想。
「那為何不答應呢?」岫雲的話,傅立永很滿意,問道︰「你是擔心家人責怪,甚至因此不認你了嗎?」
「不是!」岫雲搖搖頭,道︰「我不是娘最心疼的那個,但不意味著娘就不疼我,我相信不管我犯了多大的錯,娘都不會不要我的,至于大哥……我大哥對我極好,又是個護短的,我相信就算我把天給捅了個洞,大哥也會站在我身後為我撐腰的。」
「既然如此,你還顧慮什麼呢?」傅立永有些煩躁,心頭涌起另外一個念頭︰莫不是她對自己並沒有多少好感?自己也像她一樣,被姐姐誤導了,誤以為對方心里是有自己的?
「我不能給娘和大哥惹麻煩。」岫雲輕聲解釋,道︰「我不能只顧著自己,跟著傅大哥離開,留下一個亂攤子給娘和大哥收拾。抗旨不遵不是小事,就算皇上不怪罪,旁人也不會放過這個可以攻訐玉家的機會,我不能只顧自己,卻給家人帶去麻煩!」
岫雲的話讓傅立永微微一怔,不假思索的道︰「真沒想到你還有如此擔當!」
傅立永認識岫雲也有好幾年了,而傅儷娘也一再制造機會讓他們見面,但他卻從未正眼看過岫雲,對她的了解幾乎全來自傅儷娘,知道她怯懦,知道她在玉家不受重視,知道她女紅極好,知道她仰慕自己,更多的就沒有了。
在他心中,她就是個除了出身好,長相不錯之外,沒有多少優點的女子——這也是傅儷娘刻意的結果,她既希望傅立永能將岫雲娶進門,給傅家帶去巨大好處也給她平添助力,讓她在毅郡王府站得更穩,又擔心傅立永喜歡了岫雲之後,向著岫雲和玉家,置自己這個長姐而不顧。所以,她在岫雲面前總是說傅立永有多麼多麼的好,對她又是怎樣的另眼相看,但在傅立永面前,卻只會一味的強調娶了岫雲能帶去的好處,至于岫雲的好則能不說就不說。時間長了,岫雲倒真的將初萌的情愫投注到了傅立永身上,而傅立永對岫雲卻只有不喜,不屑甚至厭惡,更將與她見面,說話視為苦差事。
「這不是擔當,而是本分!」岫雲搖頭,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個有擔當的人,自信是她最缺乏的特質之一,她輕聲道︰「身為玉家子女,我們從小就享受著旁人享受不到的富貴安逸,自然也要守自己應該守的本分。我的性子不好,膽子也小,不能像姐姐那樣,讓爹娘臉上有光,但至少守本分,不給爹娘添麻煩還是能做到的。」
「你心里就不怨嗎?」傅立永心氣升起淡淡的敬意。
「不怨!」岫雲搖搖頭,而後看著傅立永,誠懇的道︰「傅大哥,你心悅與我,我很高興,很快樂,但我們緣分太淺,你忘了我吧!」
傅立永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只好沉默以對。
「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家了!」岫雲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再一次流淚,她起身,向傅立永盈盈一福,輕聲道︰「傅大哥,就此別過了!」
送岫雲出了雅茗軒,看著她上了馬車之後,傅立永並沒有離開,而是轉身,徑直進了剛剛那間雅室的隔壁,傅儷娘正在一杯一杯的灌著茶水,似乎這樣就能讓她冷靜下來一樣。
「玉岫雲的話你也都听到了吧!」傅立永淡淡的說了一句。
「我不會放棄的!」傅儷娘知道,傅立永是想讓自己死心,她看著傅立永,道︰「我明日就會去莊子上,到那里之後,我想要出門不容易,但遞個消息什麼的卻很簡單,你等著我的話就是。」
「大姐,放棄吧!」傅立永實在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般執著,難得的勸了一句︰「你往好處想想……玉岫雲與你的交情那麼深,她進了門,成了王爺的繼妃,定然會照顧你,你的日子定然會比現在還要舒服,換了個人當繼妃可就沒這麼好的事情了。」
「你不懂!」傅儷娘沒有說自己這些年一直誤導岫雲,讓她以為毅郡王私底下暴虐不堪,以折磨姬妾為樂的事情,而現在也不想說。
「我是不懂,但也知道,事到如今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了,難不成我剛還能強行將她擄走不成?若是那樣的話,玉少將軍定會暴怒,而我恐怕也距離死期不遠了。」傅立永撇了撇嘴。
「只要你能盡快將生米煮成熟飯,讓岫雲委身于你,又有什麼事情不能做的?」傅儷娘咬著牙,道︰「只要她對你死心塌地,只要她肚子里有了你的骨肉,玉少將軍又能將你怎麼樣?」
「喂,你……」傅立永大驚,不敢置信的看著眼中閃爍著瘋狂神色的傅儷娘,她這是瘋了嗎?
「好了,我也該回去了,你等我的信。」傅儷娘也不能再磨蹭耽擱了,她站起身來,卻又不放心的盯著傅立永,道︰「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的,不能意氣用事。這件事情不僅僅關系到我在郡王府的地位和將來,和你,和我們全家人的未來也都息息相關。」
「我知道了!」傅立永心里不以為然,但嘴上卻只能這麼回答。
傅立永的回答不是那麼讓人滿意,但現在卻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了,傅儷娘不再多話,轉身離開,而傅立永卻坐了下來,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了起來。
一杯茶剛喝完,雅室的門便又被人推開了,身著青色衣裙的女子將門再次掩上之後,很自然的坐到傅立永對面,將帷帽取下,露出一張宜嬌宜嗔的嬌顏,笑盈盈的道︰「傅公子,怎樣,奴家都說中了吧?」
「王姑娘蕙質蘭心,傅某自嘆不如!」傅立永一改對岫雲和傅儷娘的態度,帶了幾分殷切,又嘆氣道︰「家姐這般處處算計,讓姑娘見笑了!」
「傅公子不用覺得難為情,傅姑娘這般做也有她自己的苦衷。」王姑娘嘆息一聲,道︰「玉姑娘若真的嫁給了郡王爺為繼妃,一開始的時候定然會處處照顧傅姑娘,但時間長了可就不一定了,且不說她對你情根深種的事情一旦外泄,定會讓郡王爺不悅甚至暴怒,單說她身為正室,卻一口一個姐姐叫了妾室好些年的事情,都會讓她喉間梗刺,不除不快。她出身好,是正室,身後還有個溺寵妹妹出了名的哥哥,想要將傅姑娘怎麼樣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真要到那個時候,傅家恐怕也會被牽連。傅姑娘也難啊!」
「我知道她不容易,但她總把我牽扯進去卻讓我很煩!」傅立永嘆一口氣,道︰「我看見那玉岫雲就厭煩,可她偏偏要逼著我與她虛與委蛇……唉~」
「傅公子是傅姑娘唯一的弟弟,有這般的出色,她不依靠你還能依靠誰呢?」王姑娘笑著說了一句,而後略帶幾分暗示的道︰「我很羨慕傅姑娘呢,能有傅公子這般出色的人依靠……」
「王姑娘何須羨慕他人,王姑娘但凡有所要求,傅某定然全力以赴!」傅立永看著王姑娘,眼中有著不容錯認的痴迷。
「是嗎?」
*我能說什麼?說我其實也覺得進度太慢了嗎?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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