迤邐煙雨夢魂輕,鄰家少女浣紗衣
曉光未覺尚穿林,且念風華,難托孤鴻遙相寄
爭越華殤落滿衣,酌情創,不是未消,卻待靈犀
軟轎在紫微院的門前停了下來,清朔掀了紗簾,正下了轎,卻看見了正在門口踱步等著他的蘇璟琛。
那蘇璟琛一身青色的長袍,衣擺之下繡以竹葉輕搖,束著的青色帶正在風里飄搖著,然而他的眉宇之間,卻是染著一絲的愁緒。
听到了聲響他抬起頭,看到了清朔回來,才終于是放下了心。
蘇學士怎的像一個深閨怨婦?清朔拾階而上,看著他眉間的一點愁緒,又忍不住想要逗弄他。
殿下。蘇璟琛臉色一白,知道他又在拿自己尋開心,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一旁的陳公公和宮女們听到了這一句,也都忍不住掩面輕笑。
清朔看了一眼蘇璟琛的表情,笑意更盛,隨而便越過了他的身旁,踏入了院中。
蘇璟琛趕忙跟了上去,看著他的心情不錯,看來他們的那個計劃,必然是成功了。
還有,殿下打算如何處置楊修?兩人正並排地踏上了長廊,向著後院而去,蘇璟琛忽然想起了什麼。
一早入宮之前,他便接到了四皇子龍清皓派人從驍騎營中帶來的口信,說是那千總衛楊修已找了借口將那日告密的幾人除去,並托他問問,是否還要對楊修有什麼處置。
這楊修,留著吧。清朔的聲音卻是淡淡,仿佛是在說著一件與自己絲毫不相關的事,若為我所用,自然再好不過,若是不能,再除去也不遲。
想著那日在涼閣之中的黑衣男子寧是忍著傷痛一聲不吭的模樣,真當是個漢子。
而清朔自然明白,只要是這熙貴人還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這楊修,就必然還有用處。
臣知道了。蘇璟琛一點頭,應了下來。
想著這一次的計劃,真當是一步險棋。幸而他們早就知道安王也在暗中想要和靺嵑接觸,借助外兵的力量來謀取皇位,于是才有了龍清皓回宮來,在驍騎營中安排人馬來了一次假意的出走,以此嫁禍安王。
本來只是這一件事,還無法讓心思縝密的尊王動手,而那安王卻先是沉不住氣了,查到了清朔正和伊圖有私下的往來,便自作聰明地派了楊修前去告密。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清朔卻正是將計就計,將自己置之死地而後生,讓楊修在尊王的面前說出了主使人,硬是把他拖入了陷阱之中。
哦對了,別忘記讓四弟看緊了那將軍。清朔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說了一句。
想到了天陌,他居然感覺很是復雜。他自認自己一眼便能認清一個人,但是對天陌,卻完全無法。
他甚至搞不清他究竟是敵是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攪亂了自己的判斷,是他太過聰明懂得隱藏自己,還是因為……自己所深愛著的那個女子。
想到了沐綾,居然心下涌起了一種讓他自己也不懂的溫情。
他輕輕勾繞起了唇邊的弧線,想著早上離開之時,還承諾過她,今日的事情一結束,就帶著她去散散心。
正從後院中穿了長廊出來的晚晴,看到了太子殿下和蘇學士一同回來,便上前行了禮。
清朔一抬手,示意她免禮,隨而便問道,綾兒呢?
回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一早便隨著柳侍郎出了宮,听說是家中,出了事。晚晴聲音溫軟,听不到絲毫的情緒。
哦?清朔把細長的眉輕輕一挑,卻是顯得有些高深莫測。
只是還未等他說了話,一個小宮女前來向陳公公匯報了什麼,陳公公便上了前來,殿下,皇後娘娘請殿下移駕朝鳳宮。
既是如此,蘇學士,你替我,去綾兒家中看看情況。清朔回過了身,語氣里卻是淡淡。
蘇璟琛一拱手,看著清朔隨即就要離開,卻是微微擰起了眉。
此時,南宮府中,南宮睿正有些慵懶地倚在軟塌上,任由透過木窗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微微闔著眸子,仿佛只是在養神,卻又仿佛已經睡著。
他的身旁,一個少年正曲著腿坐在窗邊,手中把玩著一枝竹蕭,一身青墨色的長袍背對著窗外的陽光,在身上的地面上,投下了一片陰影。
那竟赫然,是龍清離。
窗外忽然飛來了一只通體雪白的鴿,落在窗沿上,他便轉了頭去,伸手捉住了那信鴿,只是那信鴿的腿上,卻並沒有綁著任何的信箋。
他驀然便是輕輕自嘲地一笑,一抬手,放走了那信鴿。
軟塌上的南宮睿此時微微地睜開了雙眸,看著窗邊的龍清離正將手中的信鴿放走。
沒有信件。龍清離一回頭,正看到了南宮睿明亮的一雙眸子,正看著自己,便淡然地說了一句。
不……南宮睿看著他,臉上卻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緒,反而眸子隨即淺淺的一斂,只是慵懶的說了一句,你,擋住了我的陽光。
龍清離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是看著軟塌上的南宮睿動了動,又是闔上了雙眸,懶懶地歇了去。
半晌。他才開了口,南宮,你說他若是知道我還活著,會怎麼樣?
他這話中,飄搖著一種讓人揪心的惆悵。然而南宮睿卻仿佛沒有听到一般,面容之上,更是安靜地仿佛睡著了一般。
只是當龍清離也在懷疑他是否已經睡著的時候,他的聲音才飄了來,還會怎樣?只當是見了鬼。『**言*情**』
確然的,又有誰能想到,中了這世上最毒的七步成殤,他,竟然還能活下來。
听著他輕松的聲音,龍清離終是勾起了唇邊,恐怕他沒想到的人,是你。
想著那一夜中了毒的他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在了那宬山的林中,蝕骨的劇痛讓他周身冰冷,然而當一切都飄然遠去的時候,視線里,隱約地就出現了一襲雪白的袍子。
而當他醒來的時候,現自己竟是在南宮府中,而面容稍顯冷冽的南宮睿,卻是什麼都不曾多言。
後來他才知道,那一夜他追著那個所謂的刺客離開,卻是不幸地陷入了慕容楓的一個局之中,那個瘋狂想要復仇的男人在劍上抹上了劇毒,想要他死,以此來代替他的身份。
如今在宮中的三皇子,便已是覆著面具的慕容楓,只是這件事,除了他和南宮睿,並沒有人知道。
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選的人,是我?龍清離劍眉輕輕斂起,顯得若有所思。
軟塌上的南宮睿听著他恍如自語的話,兀自地卻是把唇邊輕輕一挑,那個笑意飄搖地抓也抓不住。
他當然知道,能想出這樣鋌而走險的計劃來,那慕容楓,自然是不簡單,而為何是龍清離,這個理由再是簡單不過。
因為除了他,又有誰會只身一人在那樣惡劣的環境里前去追擊刺客,又有誰會在宮中身處高位,卻又不是在風口浪尖,處處迎敵。
選擇以他的身份進入宮廷,對慕容楓這樣既需要一切消息,替自己的大計謀劃,又能夠很好地隱藏自己的情況,自然是最有利的。
忽然,門外響起了窸窣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門環被輕輕扣響,隨而便是白蘭輕柔的聲音,公子,柳府中派人來請公子,說是柳二小姐出了事。
柳惜月?……軟塌上的南宮睿在听到了這一句的時候才睜了雙眸,忽然地透出一絲讓人看不懂的思緒。
amp;amp;amp;amp;amp;amp;amp;amp;amp;amp;
清朔方才去了朝鳳宮,還未曾與自己的母後說上幾句話,就听得宮人來報,說嵐妃娘娘求見。
不多時,那一身淺紫色長裙的嵐妃就身姿裊裊地入了殿來,一頭長梳著靈蛇髻,上配流金步搖,隨著腳步輕輕晃動著。娟秀的面容雖然已是近了四十,卻仍然保留著少女時的清秀。
這嵐妃是茗若入宮以前最受寵的宮妃,雖然不曾誕下龍種,卻依舊深得尊王的寵愛。
她看到了清朔也正在殿中,聲音柔柔地行了禮,舉手投足間盡是大家的風範。
清朔只在一旁的軟座上,透著些許淺笑看著嵐妃坐在了皇後身旁的位子上,她二人說了一些話。只听得那嵐妃忽而地就提議,今日風景正好,娘娘為何不去御花園走走?
御花園?皇後顯然也對這個提議興趣正濃,確實,本宮也有許久,不曾去走走了。
隨而她將視線轉到了清朔的身上,一笑問道,朔兒,可願陪母後同去?
兒臣自當遵命。清朔听著這個提議,卻只是淡淡一笑,仿佛並不覺得多少的意外,起了身來,聲音綿綿。
深秋的御花園中,叢叢的金桂在風里兀自沉醉著香氣,讓那雖是透著涼意的秋風,也多少染上了點點的柔美。
三人在一行宮人的陪同之下,順著青石鋪成的路,在御花園之中穿行著。
漫天燦爛著的還有正是時節的菊,只當是天空晴朗高遠,否則這菊的爭艷,就真的好像要月兌離了地面的束縛,直直地杳然飛入天際。
皇後看著這些生機盎然的菊花,卻忽然也忍不住地想要嘆息。
不久之前這宮中還是晚荷未落秋菊含苞的日子,只消是短短幾月,卻已經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特別是她的身邊的這個少年,仿佛就是自要選妃的那一日起,他就這樣越來越遠,越來越,讓她不懂。
娘娘在想什麼?嵐妃走在她的身邊,細心地現了她眼中的些許愁緒,便柔聲問了。
不,沒什麼。皇後卻顯然是不想多說什麼,也不知道這些心事,究竟該如何地說明,只是淺淺一笑,大約是太久不曾出來,對這園中的景色,都覺得陌生了。
景色雖變,卻也有理可循,只是人心的變,才是真的讓人措手不及呢。嵐妃忽然竟是這樣的說了。
听著她一語雙關的話,跟在她們身旁的清朔,卻只是揚起了一抹轉瞬即逝的淡淡笑意。
忽而的,一陣清悠揚的歌聲穿過了樹影叢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細听,那竟是一曲離愁,只是沒有古琴或是琵琶的伴奏,只有那純淨的女聲宛如黃鶯啼鳴。
……淚濕闌干花著露,愁到眉頭聚成煙。此恨難平空對月,一曲離愁,望君佇立,相思月……
一行人正從路上向著這里而來,然而當眼前的畫面出現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恍若如夢般愣在了那里。
一葉細細的扁舟之上,一襲白紗正隨著那低吟淺唱而飛舞著,身姿曼妙妖嬈,竟是宛如這天際最純淨的一縷雲霞落在了這湖面上,又仿佛只是花了眼,那輕柔的身姿,只是這湖面上裊裊的煙霧。
白紗覆著那女子的面容,長如絲般順著她的輕歌曼舞就飄揚如一方上好的錦緞,分明這昕雪湖上沒有風,絲竟是宛如水波般飄搖。
那竟然是……秦阡雪?
盡管早是猜到了這一切,此時此刻看著面前輕舞飛揚的女子,清朔的眸子里,卻透出了一抹淡淡的玩味。
只是猜想著她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再一次出現在面前,卻唯獨不曾想到,今日這一見,真當盛放了一池的碧波微漾,美得如此不可方物。
她的足下,縴細的扁舟看來似乎根本無法承受一個人的重量,然而她卻身輕如燕地在那船頭的尖頂處飛旋,揚起衣袖如若震落了漫天的飛雪。
舊時唯山水,暮雨朝雲人不還,應是相依偎,月又漸霜低,折得梅花,獨自看……
她低聲哼唱,就愈是恍若一只虛無縹緲的蝴蝶,震著雙翼,輕輕地點著水波,而那衣擺自水面輕柔的掠過,卻不讓那湖面,點染絲毫的痕跡。
此時仿佛整個空間都沉寂了下來,只剩下她靈動的歌聲,穿破天光而來。
就連周遭隨風飄揚的片片楓葉,都好似靜止了下來,不願擾了她此時的一曲飛舞。
船頭,那秦阡雪也顯然是看到了岸邊,一襲明黃色太子袍的少年,盡管隔著蒙蒙的煙霧她看不清他的容顏,卻已然能感覺得到,他眼神里透出的那一絲她所不曾見過的光芒。
然而就是她微微分心的瞬間,足下的舞步便是一亂,她來不及站穩了身子,就已然失去重心地向後跌去。
啊……眼看著這絕美的畫面竟是這樣地就要被打破,皇後和嵐妃都出了驚惶的低呼。
秦阡雪緊閉雙眸,腦中閃過的竟不是自己若是落了水,會是如何的場面,反而視線在那一瞬,飄過了一雙璀璨的宛如蘊含了整個天空的眸子……
長袖飄舞,卻就在她身子即將觸踫到了水面的剎那間,一只骨節修長的手已然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那正是清朔,此時他以手一用力,便將秦阡雪攬入了懷中。
秦阡雪睜開了雙眸,正迎上的卻正是那一雙粲然的眸子,一時間她還以為,自己是沉入了一個夢里。
她屏息,看著清朔足下在扁舟之上輕輕一點,隨而帶著她的身子,一起飄落到了岸邊的草地上。
雙足觸地,傳來了一絲微涼的感覺,秦阡雪才驀然地回了神來,一旋身自他的懷中逃離,而後便在他的身前拜下了。
參見太子殿下。她垂著雙眸,如絲的長垂在了身上,如烏黑的流瀑,沒有任何的修飾。
指間,她的舞袖飄然落去,竟是帶走了掌心的溫度,那樣清清涼涼的,恍然若夢,而隨著那溫度一同四散的,竟是一抹讓人醉入了心脾的香。
清朔看著她一對水影映照的瞳仁正是微垂著,縴長的睫毛在眼簾之下投著細細的陰影,而眉心之間一點殷紅的朱砂,覆蓋著白色面紗,讓她的容顏在絕美之中,透著絲絲的神秘。
那一刻他想著,為何自己一直未曾現了她的美。
忽而地,他竟是抬了指尖,向著她的臉龐觸去,秦阡雪微微一愣並沒有閃躲,只是看著他解開了自己的面紗。
我竟然,到現在才現你有多美。清朔那狹長的鳳眸里忽而地飄起一絲有些邪魅的笑意,而他的指尖,就這樣輕然地從她的臉頰之上撫過。
听著他的話,秦阡雪方才顯得有些蒼白的小臉之上,竟是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紅暈。
清朔看著她,那指尖輕輕地移到了她的下頜,微微用力,就抬起了她的小臉,讓彼此的視線相對。
一時間,他唇邊的笑意愈是透著妖宛。
秦姑娘,真當是人間絕色。嵐妃和皇後此時也走了過來,她二人的面容上都帶著笑意。
朔兒,你可知阡雪是為了你的壽辰,才如此拼命地練舞。皇後一雙丹鳳眼望向了清朔。
顯然,看到清朔方才飛身去救了秦阡雪,還有他看著秦阡雪時眼神里透出的一抹淡淡的光,她確信,今日這安排的一切,都有了效。
我怎麼值得阡雪妹妹,如此勞心勞神?清朔的語氣帶著絲絲淺笑卻依然綿綿。
他看著身旁垂而立的秦阡雪,她雙頰之上的那淺淺紅暈,還有她微笑的時候,那一對淡淡的酒窩。
太子哥哥,今日陪阡雪在朝鳳宮用膳,可好?忽然的,秦阡雪柔柔軟軟的聲音飄了來。
清朔看著她眉心的那一點殷紅的朱砂,映著她愈是秀美的容顏,卻只是輕然地一笑,並沒有推辭。
而此時的紫微院之中,晚晴已接到了宮外傳來的消息,說柳府的二小姐柳惜月墜樓身亡了。
她趕忙派人通知太子殿下,然而趕到朝鳳宮,卻被早已守在門外的守衛攔住了,只說是太子殿下要在朝鳳宮中用膳,皇後娘娘有旨,不許任何人打擾。
amp;amp;amp;amp;amp;amp;amp;amp;amp;amp;amp;
整個柳府,飄搖在一片煙霧迷蒙的素白里。
柳太傅愁眉深鎖地背手站在房門前,听著從房間里傳出的陣陣哭泣聲,愈是心情煩悶。
府中的丫鬟哭哭啼啼的準備籌辦起了喪事,在南廂的三夫人到了正廳,紅著一雙眼帶著那些丫鬟和家丁們料理家中的事,只是那臉上的悲傷,多少顯得有些虛假。
失去了女兒的大夫人尚在病中,這家中的一切,自然便是又她來操持了,對她來說,這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此時沐綾已回了念雪樓,本就是一身雪白色的她已然撤下了間所有的裝飾,靜靜地站在窗邊,也不知在想著什麼,竟不像是悲傷或是哀愁。
只是紅著眼的昕宛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單薄瘦削的肩膀在風里輕輕地顫著,卻能深深地感覺到她的絕望。
娘娘。她分明想要開口說一些什麼來打破這樣的氣氛,然而話一出口,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沐綾只是看著窗外,任憑那偏了的日光斜斜地照在自己的身上,將她身上的一身素白染上了殷紅如血的顏色。
這夕陽雖美,卻總是帶著如此驚心動魄的玄秘,讓她禁不住地,就將方才的那一幕在腦海中不停不停地回放。
飄墜的身影如若折翅的蝴蝶,暈染開的血色卻又是這樣刺骨地明亮著,刺痛了她的雙眼,讓她所有的思緒都在那一抹血腥味之間,化為了灰燼。
忽而之間,她覺得冷,輕輕地瑟縮了一子,卻只是微微一偏頭,你下去吧。
娘娘……昕宛還想說什麼,卻只是看著她的背影,想要落下淚來。
她竟也不再說話,只是這樣靜靜地看著窗外,恍然若失。
其實她也說不出來,自己究竟是,失去了什麼。
或許是吧,當母親過世的那一日她都不曾這樣覺得淒涼,現下看著深秋里紛飛的落葉,竟仿佛連魂魄,都這樣隨著去了。
她恨那個女子嗎,她忽然問自己,那個好幾次想要殺了她,又攪亂了她的生活的女子。
然而想了許久,她竟然現,自己不懂得什麼樣,才叫做恨。
心口忽然就好像是被什麼堵了一般,隨而襲來的竟不是疼痛,是從四肢百骸里穿行而來的冰冷,她抬手攥緊了胸口的衣,一時之間,蹙緊了秀眉。
娘娘!昕宛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慌忙上前攙扶了她癱軟下來的身子。
沐綾慘白著臉色,感覺身體里的寒意愈是旺盛,胸口的悶痛才終于侵襲而來……
昕宛看著她又是犯了心疾,當即急地掉下眼淚來,快來人……
方才到了念雪樓下的南宮睿听到了昕宛的叫聲,眉宇一斂,知道不好,忙是上了樓來,一推門,眼前的畫面讓他沉了眼色。
不多時,沐綾醒了過來,嗅到的是一室淡淡的草藥香味。
她側了頭去,看到的竟是南宮睿一身雪色錦緞的袍子,此時的他正站在窗邊,將案上一盆草藥之中取了一枝,放入了紫銅的香爐之中。
那青紫色的煙霧繚繚繞繞的,竟也不知道是不是視線不甚清晰,甚至那一刻,他竟就像是雲端的仙。
沐綾支著自己的身子慢慢地坐起來,隨而胸口涌上一陣悶悶的壓抑,讓她想起,方才的自己,又是犯了病。
南宮睿顯然是听到了床上她的響動,指尖輕輕一停,但隨即,卻像是全然不知一般繼續著手中的動作。
看著他的身影,沐綾卻開了口,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南宮睿將手中的一朵曼陀羅又輕輕投入了香爐中,這才將手背到了身後,側了身來看著她。
靠在床邊的她,小臉上顯得過分蒼白,卻依然美得如弱柳扶風,讓人屏息。只那一對宛如秋水的眸子里,此時囚禁著無邊無際那樣深深的傷痛。
春未綠,鬢先絲。南宮睿開了口,聲音依然這樣淡然清澈,娘娘可知道這下一句是什麼。
沐綾微微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但她還是柔聲地回答,人間別久,不成悲。
只是這話一出了口,她忽然地就明白了過來,原來他,竟是這樣也在勸慰著自己。
南宮睿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樣子,才淡然地說下去,這世間的事,有**都不能如願,無需執念,若是能看輕,自然便是再好不過了。
听著他的話,沐綾忽然地就像是明白了什麼,她微微垂下眸子,公子的話,我明白了。
外間忽然傳來了腳步聲,隨而便是柳雲宸的聲音響了起來。
三妹妹,柳雲宸入了內間,看到了沐綾,濃密的眉宇間染著沉痛,他上了前來,妹妹身子如何?
昕宛也隨即跟了進來,此時的她已然換上了一身素白的衣,紅著雙眼。
大哥,我沒事。沐綾看著已是白衣在身的柳雲宸,眼角眉梢染著疲憊,傷痛和愁緒,她深深地知道,方才在薔薇閣上看著柳惜月墜落,他的痛,她無法體會。
于是她伸手便握住了柳雲宸有些冰涼的手,想要安慰他,卻同樣的,也找不到任何的語言。
啊,南宮公子。柳雲宸這時才看到了一旁的南宮睿,向他點頭示意。
南宮睿看著他,眸子里卻轉過了一絲讓人難以描摹的味道。他只是淡淡地一頷,便告辭了。昕宛趕忙轉身,送他下樓。
大哥,大夫人,可還好?沐綾仰面看著柳雲宸顯得憔悴的臉龐,忽然地問道。
失去了惜月,只怕一時之間,是難以復原了。提起了母親和妹妹,柳雲宸的眸中,那樣沉痛的意味更深了。他垂下眼簾,卻輕輕地嘆了一聲。
大哥……沐綾知道,他的疼痛恐怕是遠勝了自己,畢竟他和柳惜月,才是真正同父同母的兄妹。
想要安慰,眼簾中的水霧卻終是涌了上來,隨而,那一顆顆的淚珠,就順著她蒼白的小臉,墜落下去。
而悲傷這東西,就是這樣,若是一旦有了破口,便必然會傾瀉而出。
柳雲宸看著面前淚水漣漣的妹妹,卻也無法說出一句安慰。只是抬起有些顫抖的手,輕輕地撫了她的後背。
一時間,悲傷纏繞,隨青煙裊裊,彌漫在了空間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