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逍听了這句話,歡喜得都呆住了,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說些什麼才好,結結巴巴地開口道︰「你……你……你是?」
「我是寶智,小友請坐,我們慢慢細談」那人一邊回答,一邊隨手撥亮了燈火,說話間語調頗為奇特,但卻十分悅耳動听,陸逍抬眼望去,只見他約有四十來歲年紀,短發無須,面如古銅,彎眉闊目,偏袒了件紅褐色長袍,金環墜耳,手握珠串,頗有威儀。
陸逍連忙定了定神,走到旁邊找了塊墊子坐下,想了想開口道︰「我叫陸逍,這位寶智……大叔,我是從大洪山來的,請問這里是什麼地方?離大洪山有多少路啊?」。
寶智側身微笑道︰「原來你叫陸逍,這里是黑石城,大洪山是什麼地方?我倒沒有听說過。」
陸逍听了,不由得驚詫起來,連忙想了想,又追問道︰「那……寶智大叔,洪陽城你知道嗎?」
寶智沉吟了片刻,搖頭道︰「不知道。」停了停又道︰「陸逍,我見你的穿著言語,定是中土之人,你說得這些個名字,听起來也都是中土地名,可此處是五洲極北之地,離中土已是極為遙遠,你是怎麼會到這里來的?」
陸逍皺了皺眉頭,奇怪道︰「寶智大叔,什麼是中土?我明明是住在大洪山附近的,怎麼就成了中土之人?」
寶智微笑道︰「《閻浮經》上說,天下之大,分為五洲四海。這五洲就說得是東極靈洲、西極雲洲、北極玄洲、南極赤洲、中極中洲。這中洲因是在五洲中央,又多有陸地平原,故此也稱作中土。剛才我一見你的穿著舉止,便猜你是中土之人,後來再听你的言談話語,就定然不會錯了。想必你說的大洪山,也是中洲的某處地名,只是路途遙遠,我也不曾听說過罷了。」
陸逍听了,不覺好奇起來,便問道︰「那大叔,四海又是哪四海?」
寶智道︰「四海便是東極瀚海,西極幻海,北極冥海,南極焱海,《閻浮經》上說,五洲在四海之間,從東到西,約有數百萬里,從南到北亦然,由此可見,天下之廣大。」
陸逍恍然道︰「原來這就是五洲四海,真是好大啊!我還以為大洪山已經很大了,沒想到說出來,寶智大叔你連听都沒听說過。」當下想了想,又追問道︰「那寶智大叔,你去過中洲嗎?」
寶智搖頭道︰「中洲距離此地,少說也有數十萬里,路途遙遠,十分艱險,我卻沒有去過。」
陸逍奇怪道︰「那……寶智大叔,你又怎麼會說我們那里的話哪?」
寶智笑了笑,坐直了身子道︰「佛道中人,講究弘法利生,所謂有教無類,不分軒輊,天下眾生根器不同,自當隨緣教化。五洲四海之中,中土地方廣大,人口眾多,與我道緣法甚深,因此閑暇時我便學了些中土言語,不想今日倒派上用場。」
陸逍點頭道︰「原來是這樣……」看了看寶智,又疑惑道︰「寶智大叔,我看你的穿著打扮,說話口氣,和我以前見過的一個出家人差不多,難道你也是個家人?」
寶智道︰「正是,我便是佛道中人,寶智是我的法名,怎麼?你還見過哪個出家人?」
陸逍便把宗惠的事情稍稍說了一些,寶智听了合掌贊嘆道︰「善哉善哉,這位宗惠師兄,真是大智大勇,寶智十分欽佩。」說著又對陸逍笑道︰「陸逍,你也是個智勇之人啊,這次翔鷹部的護法上師不幸中途圓寂,要不是你護著大隊,他們恐怕也不能穿過草海,到這黑石城來。」
陸逍奇道︰「翔鷹部?那是什麼?」
寶智失笑道︰「是我忘了,你不通諸部的語言,所以也無人和你說起,不知道也是常理。」
陸逍大奇道︰「什麼是諸部,寶智大叔,你和我說說?」
寶智點頭道︰「這北極玄洲,民風與你那中洲迥異,並無國家王侯之說,北地諸民以血緣親疏,分為大小部族,部民也無姓氏,以鳥獸蛇蟲為號加以分別,更不在一處生活,而是四方游牧,逐水草而居。今日帶你來的那個黃須漢子,便是南邊鷹族之下,翔鷹部的部民,我听他說,你護著他們三月有余,期間橫穿草海,真是十分的有勇有謀。」
陸逍驚訝道︰「我?有勇有謀?可這三個月我什麼都沒干嘛,就是坐在大車里發呆而已呀。」
寶智听了也驚訝道︰「什麼!?什麼都沒干?那你們穿越草海時,沒遇到什麼妖魔麼?」
陸逍搖頭道︰「什麼妖魔,我以前倒是見過幾個,可這次,什麼都沒有啊,再說,自從我迷路後,要是不是……翔鷹部的人把我從峽谷里帶出來,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在哪里轉悠那。」
寶智皺眉沉思了一會兒,忽然伸手一把拉住陸逍,默然了片刻,驚訝道︰「真的,陸逍,你果然連半分修為都沒有。那你是怎麼護著翔鷹部穿過草海的?哪里常有妖魔出沒,若沒有一兩位深有修為的上師護送,尋常部落絕然不敢擅自而行,真是奇怪。」
陸逍便把他如何到了大漠石殿,如何遇到翔鷹部落,又如何到了黑石城的事略略說了一遍,又怕寶智不信,從「萬寶袋」里把易寒生送的「寶貝」拿出來給寶智看了,還把宗惠送的手串也拿了出來,只是陸逍心里一直記得易寒生的話語,把許多要緊所在都草草帶過,不曾多言。
這一番話說了好長時間,到後來,陸逍說得是指手劃腳,眉飛色舞,寶智在旁邊連連點頭,感嘆不已,漸漸已是夜深。
寶智見陸逍說了半天,已經開始有些磕睡起來,便對陸逍道︰「好,陸逍,今天天晚了,不如你就睡在我這里,今晚我便翻翻典籍,看看有沒有你要找的那個大洪山的消息,明日我們再細談,翔鷹部的人也在外面等久了,你叫他們進來,我和他們說幾句。」
陸逍听了,頓時高興起來,連忙跑出去把黃須大漢和烏奇喊了進來,這兩人一進大帳,便匍匐在地,對寶智拜了幾拜,寶智對二人說了一通听不懂的話語,黃須大漢和烏奇連連點頭,當下起身,又躬身行禮,和陸逍打了個招呼,便退出去了。
陸逍雖然有些瞌睡,但也興奮得一時睡不著,便扯著寶智問道︰「寶智大叔,為什麼烏奇他們老是要爬在底下,對人拜來拜去的啊,是不是和我們哪里和人打招呼是一個道理?」
寶智搖頭道︰「這倒不是,這北地玄洲地處偏僻,多有妖魔鬼怪出沒,傷害人畜,常人難以抵御。因此凡有修行中人,多獲部族禮遇,以期能夠庇護大眾,免遭妖魔毒害。那日你在火遮大會上飛天而舞,這翔鷹部眾將你當作了施法降魔的修行中人,所以對你膜拜。」
陸逍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這樣!我哪會什麼法術啊,那些都是易大叔給我的「寶貝」。他們搞錯了!呀!他們還送我很多禮物!都說無功不受祿,這怎麼好拿,明天我去還給他們。」
寶智搖頭道︰「說你無功,倒也未必,在草海中連走三個多月,沒有遇到任何妖魔,這等福緣,也是難得,說不定便是你的功勞。只是這事實在怪異,不知……」說著低了聲音,思量了片刻,道︰「陸逍,今天天晚了,你去後面暫時睡下,我翻找些典籍,明日再做道理。」
陸逍這時已是困得實在不行了,便點點頭,顧自走進里面,隨便找了個地方一躺,就睡起覺來。
第二天一早,寶智派人把陸逍叫了起來,等陸逍洗漱完畢,用了早點,便把陸逍叫到面前,道︰「陸逍,昨日我想了一夜,此事頗有古怪,不如你隨我去卓輪寺,拜見那波仁吉桑大上師,把一路上的情形好好對他說說,順便也可以問問大上師那中洲大洪山的所在,大上師法力無邊,智慧如海,定能幫你解惑,到時候知道了你家的位置,你再做打算也不遲。」
陸逍想了想,也覺得別無他法,便點頭答應了,寶智命人草草收拾了一番,便要和陸逍一起出發,眾人剛把寶智抬上大車,陸逍想起還未和翔鷹部的眾人告別,便對寶智說了。
寶智想了想,點頭答應了,道︰「陸逍,這一去,你恐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就好好和他們告個別。」
陸逍點點頭,寶智便叫人抬著翔鷹部贈送的禮物,跟著陸逍向駐地走去。
到了駐地,翔鷹部眾人正忙的不可開交,陸逍轉了半天,才找到了那黃須大漢,比劃了半天,才讓他明白過來,勉強收了禮物,但是那只灰鷹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手下。陸逍無奈,有找不到烏奇,只好回轉。
寶智見陸逍回來,當下催促手下,收拾趕路,陸逍隨著寶智的車隊好不容易擠出了黑石城,向東緩緩而去,陸逍望著黑石城,十分惆悵。忽然車隊後一陣馬蹄聲,烏奇策馬疾奔而來。
陸逍大喜,連忙跳下大車,迎上前去,烏奇也跳下馬來,兩人凝視了一會兒,烏奇忽然上來把陸逍緊緊得抱了一抱,從脖頸上摘下一串項鏈掛在陸逍胸口,便轉身跳上馬背,策馬而去。
陸逍呆了好一陣,這才回到大車上,看著烏奇贈送的項鏈,十分感慨,忽然想起那只灰鷹來,正想把他送給烏奇,烏奇卻已去得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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