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靈搖頭嘆息道︰「人族一脈，果然是天賦異稟，我烏靈幼時渾渾噩噩，修煉了兩百余年後，方才知道這個道理。不想這**歲的小人兒，居然看得如此明白，真是慚愧！」
赤延 而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那些人族都說自己乃萬物靈長，雖是胡吹大氣，倒也有幾分真實。別的不說，你看咱們妖族，上古大妖都是修成碩大妖身而後縱橫天地的。可如今這妖道修真的路子，卻是先修個人形再做打算，這難道會是沒緣由的？再說，便是咱們現在說話用的言語，不也是從人族而來？否則就憑老烏你那龜言龜語，咱一個蛇妖，怎麼能听懂？」
烏靈點頭道︰「說得不錯，如今這天下七道中，那仙、佛、神、人四道，就是人族所創。短短修行百余年，便能和我們修煉了數百上千年的相抗。遠的不說，那鵬王金羽就是被卓輪寺的智海追得沒地方去，只好棄了大雪山的洞府，來投奔主上。據聞那金羽也修煉了有**百年，一身法術頗為高強，可就是敵不過智海，便說那智海是轉世之身，可加起來大概也不會有三百歲，真是後生可畏。」
赤延 笑道︰「這有什麼稀奇，天下之道，本就是強存弱亡，你死我活，卻不會因為誰年歲長久些，便該如何如何。你看如今咱們主上，修煉了一千六百余年，這般廣**力，不也忍耐不住，數百年前便開始兼修妖神兩道了麼？」
陸逍在旁邊听了忍耐不住，插口道︰「赤延大哥，這七道你們都說了又說，可到底有什麼不同啊？」
赤延坐在那里，把蛇尾卷了卷，答道︰「這七道麼……妖道便是咱和老烏走的路子，大多是汲取日月精華，淬煉妖身，從而幻形化體，宇宙飛騰，並不講究什麼心性善惡，因果報應，只求簡單直截，因此修煉此道，多用些最根本最純粹的法門。」
烏靈插口道︰「不錯，天下修行之道萬萬千千，妖道自太古流傳至今，只論存亡生死，不講善惡因果，正所謂︰‘強存弱死，真在假亡’，乃是無善無惡，大爭大伐之道，渾然質樸，毫不矯揉造作，我以為，乃是最具大道真意之道。」
赤延也點頭道︰「不錯，只是中古以來，咱這妖道便摻雜了不少亂七八糟的路子，故此漸漸大不如前，這也是天地輪轉之意，該當你們人族大興個千年萬年。」
陸逍听得似懂非懂，便又追問道︰「那其余幾道那？」
赤延道︰「和咱這妖道相對的，便是仙道啦！其實這仙道不過和你們人族一般，是從妖中分化而出的，講究的也大抵相差不遠，只是多了善善惡惡，規規矩矩，便有些扭扭捏捏起來，不甚爽利！不提也罷。」
烏靈接著道︰「下面是佛道和魔道，這佛道我和老赤多有接觸，十分的與眾不同，居然並不求長生不老，也不求自在逍遙，一味以清靜為法，寂滅為宗，說的是因果報應，色空空色，頗有些奧妙，只是我們也所知不多，不好細述。」
赤延點頭道︰「不錯，那魔道又和佛道大大不同，咱以前跟著那人族大修士時，曾听他說起，魔道居然講究的是欲想念頭之類的東西，十分暗昧難明。」
烏靈也道︰「是啊，據說這魔道源于西極之地，和佛道大有淵源，中土之地或能見到，可是我在這極北之地住了四五百年，也未曾有一個魔道修士，恐怕流傳並不甚廣。」
赤延 笑道︰「這魔道咱和老烏雖然不甚了了，但鬼神兩道，咱們卻知之頗深，便都告訴了你這小人兒，免得你再問咱們。」當下想了想道︰「鬼道一途，久已有之，咱雖不知具體來歷，但知凡生靈死後，若一氣不散，三魂不滅，方可月兌體而存，飄搖虛空之罅隙間。若恰巧遇在那幽暗深邃之地，吸了種種陰濁穢氣，便化生為鬼，久而有能，凡此種種，謂之鬼道。由此看來，鬼道仿佛是天造地設，十分自然的了，只是自上古之後，這鬼道便不知怎得多了許多規矩，恐怕其中頗多故事，只是無人得知而已。」
烏靈插口道︰「說的不錯，太古時流傳下的前輩大妖傳承中，何曾提到過什麼獄山鬼門，地府陰王。恐怕是之後有所變故，也未可知。」
赤延接著道︰「嗯，被老烏你這一說，咱也想起來了，這神道似乎便是上古人族所創，和鬼道頗多相似哩，只是不取陰氣，改為集天地靈氣，取眾人之信仰，十分新奇。」
烏靈搖頭道︰「那也不盡然，好比主上，如今便是妖神兼修，他修的神道，卻和老赤你說得不同，走的是……」忽然一凜，醒悟過來，連忙轉口道︰「老赤，你當年不是跟過人族大修士麼，那你便說說這最後的人道啊。」
赤延也會意道︰「那可不成，咱當年所跟的雖是人族大修士，可他修得卻是仙道，這人道的事，還是老烏你來說的好。你和這里的幾個頭頭腦腦都不同，可算是家養的妖怪，這人道的事，咱和那幾頭老蛟中，能有比你更清楚的？」
陸逍在旁邊听了，什麼好奇，道︰「烏靈大叔，什麼叫家養的妖怪？你說說啊。」
烏靈咧開闊口笑了笑，模著陸逍的腦袋道︰「我和老赤他們不同，幼年時是被人養大的，所以他們常取消我，叫我是家養的妖怪。」
赤延 笑道︰「不錯不錯，陸逍，你這粉女敕女敕的小人兒，多虧遇到了老烏和咱，你才保住了性命，若是遇到那幾頭老蛟，恐怕如今你早變成了一坨大糞，可真算得上是福緣不淺啊！」
陸逍听了，詫異道︰「烏靈大叔救了我是不假，可為什麼換了其他妖怪，我就會變了大糞哪？」
赤延笑道︰「那是當然，你這樣粉女敕女敕的一個小人兒，哪個妖怪見了不垂涎？也就是遇上老烏，當年是被你們人族養大的，故此對你頗有好感，百般維護，再加上咱當年也跟人族修士廝混過，得過好處，老烏又給了咱不少墨石髓，否則……」說著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兩顆碩大的毒牙，用舌信舌忝了舌忝，奸笑起來。
陸逍被赤延嚇了一跳，烏靈埋怨道︰「老赤，別嚇唬這小人兒，我們不是說好了？」
赤延 而笑，躺在地上游了半圈道︰「哈哈，我逗這小人兒玩的。老烏，你快說，人道又如何？嘿，好幾百年來，問你幾次都不開口，如今快說了吧！」
烏靈站起身來，背轉了雙手，沉吟良久，才嘆氣道︰「也罷，就說說好了。」當即坐了下來，回憶道︰「八百年前，我不過是只尋常的小小溪龜，每日渾渾噩噩，只知在山溪中悠游嬉戲……」說著變了聲音，沉聲道︰「可是有一天，幾個頑童抓住了我，不知把我帶到了何處，關在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還常常折騰我玩耍，日子十分地難熬，幸虧遇見了先主人，他當時尚且年幼，見我可憐，便從那幾個頑童手中把我救下，養在他家里的荷花池中，多了許多年平靜的日子……」說著看了看旁邊的池塘，點頭道︰「……那荷花池，就如這個池塘一般……」說著低了聲音，只是喃喃絮語，漸漸低不可聞。
陸逍見了，正要說話，卻被赤延用尾巴一下子繞住了嘴巴，正要掙扎，卻見赤延不停得對自己打眼色，當下會意，不再開口。
只听烏靈忽然抬高了聲音，繼續道︰「……後來，先主人得了人道傳承，勤學苦讀，幾十年後，終于成了一名遠近聞名的大儒，只可惜……後來他便老死了。」說著嘆了口氣，接著道︰「這人道並不講究長生不老，我還記得先主人曾言︰‘老而不死是為賊，若天下之人盡皆不死，則何以為後生？’這人道論的是生民立命，天地立心，說的是代代更替，推陳出新，繼往開來，天下太平的道理。」
幾句話說的二妖一人盡皆默然，過了片刻，赤延才嘆息道︰「好啦，說了半天，咱都煩了，還是快教陸逍這小人兒本領才是道理。」當下也不顧烏靈，轉頭對陸逍道︰「陸逍，你這粉女敕女敕的小人兒，咱教你一套……嗯……讓咱想想怎麼用你們人族的話來說……對了！就叫‘盤蛇射息’！你可附耳過來，休教老烏听到，偷學了去。」
陸逍連忙答應了，靠上去把耳朵附在赤延那一張血盆也似的巨口前，听赤延密密傳了法門，當下暗暗在心里牢記。
烏靈自適才回憶了一番，甚為不樂，此時見赤延傳授陸逍法門，當下也開口道︰「陸逍，老赤傳你的乃是一套吐氣法門，雖然頗有功效，只是孤陰不生，待我再傳你一套吸氣法門，補全了陰陽，才見玄妙。來，這‘伏龜吞氣’的法門，你可過來听我傳授。」
陸逍也連忙走上前去，烏靈俯身在他耳邊細細分說了一遍，又解釋了幾回，教陸逍好好記住，若有不懂，便可詢問。
一時龜蛇二妖都傳了陸逍法門，烏靈便又囑咐陸逍每日勤練，定下了兩日一問，五日一查的規矩，便各散而去，只留下陸逍一個人在山崖邊揣摩口訣，演練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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