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紀柔過起可起的比雞還早的悲催生活。她素來就是個夜貓子,這樣的早起簡直令她難以容忍。
起初,她像鴕鳥一般窩在被子里,對著白仲林的敲門聲充耳不聞。不料白仲林在她的考勤表上狠狠打了一個x。
「憑什麼!!」她抓著考勤表向他質問。不是8點上班麼?
「你是彈性工作制。」他安坐在辦公桌前,頭也不抬地說。「你的工作時間由我說了算。」
「另外。」他抬起頭,看著她披散開來,及肩長柔軟的秀發,輕輕地說。「地上、沙發上,全是你的頭發早上沒拖的地板,晚上回去先用吸塵器洗干淨,在用拖把拖兩遍。」
她憋著氣度過了一個上午,他不停地讓她翻譯文件,一分又一分,桌上堆積如山。英語向來是她的軟肋,想當初,她六級考了三次才勉強過關,專業英語還破天荒地掛了一次。她一邊翻著詞典,可惡,這麼多生僻的醫學用詞連文曲星都查不到!她只能上網搜索,逐字理解,游蕩在奔潰邊緣。
明明是個工程師,怎麼會做這種文秘工作,她有些懊惱,又有些後悔。
「紀柔?」
听到他的聲音,她神經質地抬起頭。「我還沒做完!!」手頭的活兒,深更半夜也做不完。
「泡杯茶。」他斜著頭瞥了她一眼。
「奧。」——
中午時分,紀柔終于抬起沉沉的腦袋,決定走下餐廳先慰勞一下抗議許久的胃。她撐著手站在桌旁,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見白仲林依然埋頭與文案,便招呼也不打,獨自一人跑到餐廳。
餐廳四周皆是陌生的同事,她買完飯菜,獨自找了個桌子吃了起來。
「hi,柔柔!穿了制服你真漂亮。」小藍提著餐盤,大喇喇地坐在她的旁邊。「上班還習慣麼?」
「還好。」見到小藍,她的心情好了很多。「沒想到洛斯有這麼多員工。」
「那是」
「紀小姐不介意我坐這里吧?!」渾厚男聲在耳畔響起。紀柔抬起頭,瞧見金隼遠遠地拿著餐盤走了過來。
「金醫生請坐吧。」
金隼單手搬來椅子,穩穩地將盤子放在小藍對面,一邊吃一邊與紀柔聊著天。
紀柔萬萬沒想到,與金醫生僅有一面之緣,第一次見著他還感覺他有些嚴肅,沒想到他如此健談。從市井小吃談到內蒙古烤全羊,從骨科趣事談到醫院八卦逗得她哈哈大笑,弄的小藍都插不上話,只能埋頭挑揀盤中的青椒絲吃。
「歡迎紀小姐以後到我們蒙古大草原來旅游,金某會招呼那邊的朋友熱情款待。」
紀柔淺淺一笑,蒙古人果然熱情好客。
突然,餐廳里傳出一陣騷動。順著大家的目光,紀柔也好奇地向著門口看。
「咦,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今天師兄怎麼來了。」小藍眯著眼楮。
只見白仲林提這個餐盤出現在隊伍末端,筆挺的身形和高冷的氣質,無論在哪里一站,都成為全場的焦點。
女同事們的熱情顯然大于驚訝,一堆堆坐在一起竊竊私語,熱烈地目光全部聚焦在白仲林的身上。而此時,餐廳經理已經冷汗直冒,距上次白院長來餐廳已有一年有余,那一次的風波,害得餐廳大張旗鼓的整修了一番,差點連負責人都換掉。這次院長又來,恐怕凶多吉少~
他取好飯菜,繃著臉往餐廳內掃視,瞥見了角落處吃飯的紀柔三人,徑直走向前去。
「院長?!」紀柔含著一口飯,含糊地叫了一聲。
「紀助理,怎麼一聲不吭就跑出去了。嗯?」質問的目光向著她掃來。
「午飯時間到了。」她小聲說。「您不是在辦公室吃飯麼?」
「難道要我親自去拿?」他的語氣容不得懷疑。」
「啊」紀柔倏然站了起來,這才想起忘了給院長拿便當了,一時不知如何解釋,只能默默低下頭。
「以後,讓餐廳送兩份便當過來。」他拉了一張椅子穩穩地坐了下來,「紀助力還需要努力,我看今天交代的任務,你不吃飯也做不完!」
「師兄紀柔還剛畢業,你多給她一點時間吧。」小藍瞧著紀柔尷尬的神色,忙出來開解。
「洛斯不是培訓機構,紀小姐達不到我的要求,可以隨時走人。」
紀柔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邊吃,一邊憤憤地咽著肚里的怨氣,一頓午飯食不知味——
下午,白仲林巡視各科,照例沒讓她跟去病區。
下班時間,同事們紛紛打包走人,紀柔瞧了一眼堆積如山的材料,默默地收拾好準備回家加班。她先去探望了一下媽媽,陪媽媽一起吃了一點晚飯,又拖著沉沉的步伐回到公寓。
瞧著地上蒙著一層灰,幾根長長的頭發躺在地上,在潔白的地磚上尤為刺眼。她想起白仲林的話,堵了嘟嘴,拿起吸塵器吸了一番,又用拖把晃晃悠悠將地拖了一番。
18歲之前,她從未沾過任何家務,家里保姆成群,她是名副其實的豪門小姐。她愛玩,愛扔東西,心情不好還喜歡搞破壞,卻從沒有人指責過她。而今,幾根頭發,便被人念了一頓。她心中暗暗嘲笑了自己一番,紀柔,這都是你自找的。
她听見廚房里,電炖鍋發出滋滋的聲音,香甜的粥香飄逸開來,顯然已經炖好。她關了開關,卻對著炖鍋一頓白眼,「哼,誰要吃你的東西!」
她草草拖完地板,一頭扎進自己的小天地,無奈地捧起資料再次翻譯了起來,一直看到深夜,她哈欠連天,眼皮沉得抬不起來。
「紀小姐達不到我的要求,可以隨時走人。」
但一想起他那句狠話,她緊緊皺了皺眉。我紀柔憑什麼被你看扁,可惡!她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頓時疼得嘶啞咧嘴,突如其來的疼痛令她清醒了很多,她斜靠在床上,將筆記本搬在膝蓋上,繼續著剛才的工作,這一熬,就熬到了天亮——
她一夜未眠,看著已經到早上五點半,索性盹兒也不大直接換了衣服走出房門。
屋里的一切都沒有動過,熬好的雜糧粥沒有動過,拖鞋還放在原處,白仲林顯然沒有回來過。她晃著腦袋,打開煤氣熱了熱粥準備當早飯吃。
她走到自己房間,開著房門刷牙洗臉,只听見門鎖「啪嗒」一下打開,想也不想也知道,白院長回來了。
白仲林瞧見她的樣子,不由皺了皺眉。「紀柔你就不能把臉擦擦干淨。」
他快步走到自己浴室,5分鐘後出來,已沖完澡換了一身正裝。
紀柔吃了昨天的悶虧,知道他不好得罪,默默取了拖把吭哧吭哧地拖著地。
他則取了個精細的水壺,為窗台邊幾株蘭花澆灌水分。
「紀柔。」他停在她的前面。「為什麼你一邊拖地,一邊還在掉頭發。」
他撿起地上的幾根碎發,「以後別讓我再看見這些!」
她心里一沉,撅著嘴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又飄落下幾根「該死。連你也要跟我作對!」——
跟著白仲林走進辦公室,跟著他開了兩個會,跟著lucy記錄著會議紀要。一夜未眠,她腦袋昏漲得無法轉動,只能靠著咖啡來維持一點清醒。
「紀柔,都第五杯了。」茶歇時,lucy好心提醒。
「唉,昨天熬了一晚上。撐不住。」她苦苦一笑。
「白院長給你布置了什麼工作啊?」lucy好奇地問。
紀柔打開筆記本,將一大片一大片文稿翻出來給lucy看。她瞧著她瞪大雙眼,有些驚愕地瀏覽著這些文檔,心想是不是我太厲害了一點。
「紀柔?!」lucy驚呼一聲。「白院長沒事吧,他留學歸來,一向更習慣看英語材料,為什麼還需要你翻譯?」
「紀柔?!」她搖了搖她,該不會累傻了吧。
紀柔轉過身,冷冷地看著站遠處和主任們熱烈探討著的白仲林。
「翻譯你個毛線!」她在心中咬著牙說。「白狐狸我要向你宣戰!」
午飯時分,紀柔跟在白仲林身後回到辦公室。她手捧著厚重的文件夾,還提著一個筆記本,走在他閑庭信步的背影後,恨不能用眼神將他的後背灼個洞。
「啪」,一份便當扔在他的面前,幾滴殷虹的番茄汁瞬間染上他潔白的制服。
「抱歉,手滑。」她漫不經心地道了個歉,轉身離去。瞧見他皺著眉盯著衣服看的神情,心中浮起一絲竊笑。
他什麼也沒說,月兌下制服,只穿了件短袖襯衣開始吃飯。他吃東西緩慢而細致,一樣一樣,一步一步,便當也能吃出西餐的格調,她躲在暗處哼了一聲,胡亂扒了幾口飯塞飽了胃口。
「白院長,下午還有什麼安排嗎?」她收起碗碟,故意跑到她面前。
「這里還有一點材料,拿去翻。」他順手拿起桌邊一本文件夾,遞給了她。
「好的。」她裝出一副笑臉,晶亮的大眼楮緊緊地看了他一眼。
接著,她繼續窩在她的辦公區,埋頭于電腦有節奏輸著這文字。她一夜未睡,也許是灌了5杯咖啡的原因,此時竟如此興奮。而他,一夜未歸伴,隨著正午窗外射進來暖暖的陽光,居然靠在椅背上,緩緩地睡著了。
恩,真的睡著了。
她遠遠地瞅著他觀察了好幾分鐘,閉著眼楮一動不動,似乎還能听見一陣輕微的鼾聲。
哼,老娘折騰了一夜,豈能容你休憩。她心生一計,臉上浮出一絲狡猾的笑意,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跟前。
他的臉側靠在深咖啡色的椅背上,臉色有些蒼白,挺拔的鼻梁下,薄唇微微翹起,帶著一絲可愛。他的眼線很長,一切深邃和嚴肅都被眼皮沉沉掩蓋,閉著眼楮睡覺的姿態,竟令人感覺有些孩子氣。
她使勁兒搖了搖頭,深深吸了口氣。
舉起手「啪」一巴掌扇在他臉頰上。
臭狐狸,都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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