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熬的牛肉湯撇去上層的浮油,清爽而鮮美,配上番茄的酸爽和洋蔥獨特的香味,鮮香撲鼻,手工鞣制的細面彈性十足,紀柔顯然餓壞了,捧著淳樸的大碗,埋下頭呼哧呼哧喝湯吃面,直到瞧見了碗底才抬起頭來。
白仲林見她下巴殘留著湯湯水水,從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遞給她。她接過那塊疊得整整齊齊、熨燙平整的雙層紗格子手帕,太精致太工整,完美地令人不忍破壞它的整潔。她遲疑了一下,將帕子遞還給他,拿起一旁的紙巾。「呵呵,我用紙巾擦擦就行了。」
他垂在半空中的手頓了一頓,並沒有說什麼,不言一語地低下頭繼續吃著面條。
他吃東西的樣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優雅,不論是家里、外灘的私房菜,或是日式居酒屋、甚至這家裝修簡單的小面館,筆挺的身形往位置上一坐,便散發出一種獨有的紳士風度。他穿著一件簡單的灰色襯衫,套著灰黑羊毛格子背心,純色的襯衫上毫無修飾,平整的走線和挺括的面料卻散發著一絲高貴氣息,他似乎很喜歡戴袖扣,今天戴著一枚方形烏金袖扣,中間瓖嵌著一塊墨黑的寶石,舉手投足間極度吸人眼球。
紀柔垂下頭,無所事事地看著桌面,又瞥見他請放在桌面上、修剪得異常圓潤的指甲,她悄悄地又看了一眼,作為男人的第二張臉,長得也忒標志了一點,他的皮膚本來就比女人還細膩,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她不禁想知道,這雙手拿起手術刀時究竟是那種樣子。不管是什麼樣子,她暗暗的想,這雙手很珍貴、很珍貴,挽救了多少人的生命。
「院長做手術是什麼樣子的?」她突然輕聲問道。
他抬起頭,用手拍擦了擦嘴角。「我是看不見自己的。」
他不知道如何用言語形容,腦外科並不像普外那樣大刀闊斧,手術拼的是細心與專心,戴上厚重的鏡片,目不轉楮地盯著電子顯微鏡屏幕,若沒有注意到醫生手下細致的動作,或許會被認為是一座雕像。
「院長這樣真好。」她托著腮看著他。「您一定從小就立志學醫吧,如今您這麼出色這麼優秀,每天都能拯救許多人,您這樣的人生才有成就感。」
他微微笑了笑。「也沒你想得這麼偉大,家族世代行醫,我只是循規蹈矩罷了。」他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
「紀柔,你的理想是什麼?」
我的?她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微微嘆了口氣。「不談也罷。」
她見著他臉上一絲不悅,腦袋一轉,尋了個八卦的梗。「別說我啦,給你講個好玩的。我們凌總裁的寶貝田小橙同學,最大的心願就是做個全職太太,她巴不得20歲就結婚生子。」她咯咯一笑。「我們問她,那你為什麼拼命地讀書拿獎學金,輕輕松松等著做凌太太好了。你猜她怎麼說,努力只是取悅自己的一種方式。」
他居然听得很認真,還思索了片刻。「在家相夫教子不好麼?嗯?」
「好什麼啊。t大苦讀四年居然為了陪老公帶孩子胸無大志。」
「那紀柔的志向呢?」他順著她的話問。
「做一個環境監督員,每天繞著那些廠房檢查他們的排放標準,將那些污染環境的企業主一個個揪出來繩之于法!」
他挑了挑眉,「這樣豈不是每天都要在外面風吹日曬,搞不準還會遭到報復。」
「我不怕!」她斬釘截鐵的說道,「可惜環保局不要我。」
他用手抵著下巴掩住唇角的笑意。「這樣啊,那只能委屈你做我的院長助理了。」——
填飽肚子後,兩人散步著回家。紀柔看著白仲林走在前方的背影,心中有種難以名狀的感覺。她想起剛才黑燈瞎火時他抓著她的手慢慢地走下10層樓,足足走了20分分鐘,她模了模自己的左手腕,臉上犯起了一陣紅暈。
一陣弦樂傳來,白仲林停了一停,拿出手機。他換手機了?!最新的三星n3,屏幕又大又亮,她不禁踮起腳想看個仔細。
他翻開屏幕,一張嫵媚的照片赫然在目,他做了個接听的手勢,壓低了聲音說了一聲。「hello?這幾天感覺如何?」
他回頭看了看紀柔,示意她等候片刻,獨自走到遠處街角講了起來。
又是裴珺,還關心人家感覺如何!她的腦海中不停地冒泡,從心底翻滾出一陣嘲笑,紀柔你到底有多蠢,他和裴珺不也這麼親密麼,他居然堂而皇之地摟著她的肩膀走出門口。
深夜的月色總是會令人浮想聯翩,她看著他接電話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
他說過要自己做他的女朋友,又當著她的面摟著另一個女人,她慢吞吞地走在他的後面,心中愈發郁結,甚至有些惱火,當初誰放話說他不近,我看他是朝三暮四、色忘義才對!
她又想起義診時無意撞見的那一幕,想起他在餐廳時對自己的猜測默認不語,她突然恍然大悟,又不由倒吸了一口氣。
好吧,我紀柔運氣真是好透了,居然遇上這種男女通吃的極品!
他回過頭,見她擺著一張臭臉目光散漫地游走。這丫頭這幾天究竟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又拉下臉了。這幾天,她總是陰晴不定、忽冷忽熱,他皺了皺眉,難不成心理還是沒調理好??看起來沙盤療法要多用幾次。
(天上的星星們無奈地嘆了口氣,白院長,你是不是職業病又犯了?俗話說女人心海底針,都說你優秀怎麼有時候笨得像根木頭。)
「怎麼走得慢吞吞的,嗯?」他優雅地伸出手。
紀柔瞥了他一眼,毫不領情,加快步伐走了過去,這一走,又似乎走得太快,一會兒便將他甩在後面。
「這麼著急?」他開口問道。
「白院長,我看我還是快點回去翻那800頁的《臨床醫學》吧!」她頭也不回,拼命往前走。
「紀柔!」他三步並作兩步走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干什麼。放手。」她使勁兒甩著手,惱怒地看著他。
「你生氣了?」他用力將她拉在身邊,少女的沁香迎面撲來。
「白仲林,我干嘛要理你!」她扭過頭,生硬的說道。
嗯,果然是生氣了,他證實了自己的判斷,單手將她的小臉輕輕掰了過來,強迫她看著自己。
「抱歉。」他有些自然地咳了一聲。「是我預計不夠。這麼多內容,想必你也看不完,我不逼你了,慢慢看。」
她盯著他淡定的神情,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臭狐狸,你憑什麼來招惹我,又去招惹別人,她倔強地一言不發,眼中的怒意令他頗為不爽。
「這下放心點了嗎?」他柔柔的看著她。
「走開!!」她月兌口而出。
「你到底怎麼了?」他的目光露出一絲疑惑。
「我討厭你。」她猛然甩開他的手,小跑著沖向前面。
這一路梧桐成蔭,街道旁法租界的歐式別墅在昏黃的燈光下散發著別樣的浪漫氣息,夜色已深,路旁的咖啡吧、西餐廳確認腦非凡,這里是s市最浪漫的一條街,一對對情侶或是擁抱著散步,或是坐在街旁吃著甜品聊著天,氣氛中洋溢著濃濃的甜蜜。
她突然停了下來,背靠著一棵碩大的梧桐樹,低聲地喘著氣。瞧著身邊成雙入對的人兒,心中愈發郁悶。
他終于追了過來,見著她像一只受驚的兔子,呆愣著站在樹下。
「你生氣,不是為了工作的事情?」他看著她的眼鏡,緩緩地說道。
她沒好氣的瞟了他一眼,嘟著嘴點了點頭。
「紀柔,這幾天,你似乎一直不太高興。」他單手撐在她肩旁的樹上,越走越近。
「還不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