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累累情殤
羅嘯成的眼中的驚恐急速放大,猛然間,他身體一震,慘叫一聲,韓侖的含章刀已經深深刺入了羅嘯成的心口。
羅嘯成道︰「你真的下得去手,你真的要殺了他!你這種人算什麼朋友!」他頓了頓,接著道,「不過本將喜歡你這種毒辣,若是你能夠加入魔族,肯定能奉以高位。」
韓侖道︰「死到臨頭,廢話真多!」說罷手中的刀又深入了一寸。羅嘯成又是一聲大叫,韓侖听到耳中,心中卻是如同撕裂。親手殺死自己的兄弟,誰能忍受這般非人的折磨。可韓侖知道,這也是挽救他的唯一方式。
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
少時,羅嘯成眼中的紅光全部散去,相反,眼中卻是閃出了淚光。
韓侖搖搖頭,道︰「與你何干,是那黑袍人的錯,本少爺已經將他殺了。現在本少爺要救你,你閉嘴。」韓侖說話的時候,身體已經沒了力氣,軟倒在羅嘯成身邊。
韓侖撐起身子,頭上汗珠如雨一般下落,道︰「找靈珠這事兒還得你自己去,我又不認識你夫人,更何況,將她救活了,你又不在了,那還有什麼意思。你閉嘴,本少爺說能治就一定能治。以後,本少爺,還要請你喝酒。」
羅嘯成哈哈一笑,聲音仍是那麼豪放,但他的笑聲卻在瞬間戛然而止,整個人都已經僵硬。
韓侖道︰「羅大哥,小弟得罪了,現在只有封死你全部的經脈,不過七日之內,小弟一定會找到方法救你,你放心。他又看了看不遠處躺著的阿巧,韓侖眼中閃出滾滾淚水,掉落在雨里。
魚是不會掉眼淚的,因為魚的眼淚一出來,就已經融化在了水里。韓侖就像一條魚,他的眼淚也無人能夠看得見。
韓侖心中淒涼,血氣上涌。頭一昏,又倒在了滿地的血泊之中,不省人事。
不知過了多久,韓侖只覺得一片溫涼的感覺傳入體內,他覺得十分舒適,那感覺就像是浸泡在溫泉之中,全身都得以放松。又像是吃了麻沸散,全身上下,已經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疼痛。
韓侖有了精神,緩緩睜開眼楮,只見自己躺在一張竹床上,天花板是木質的,上面結著幾處陳舊的蛛網。
韓侖一轉頭,冉傾珞的臉就映入眼簾。這張臉這麼真實,沒有一點虛幻的感覺。
「韓公子,你感覺怎麼樣?」冉傾珞又問道。
韓侖驚疑地問道︰「冉姑娘,你真的是冉姑娘?!」
冉傾珞笑道︰「不是我還能是誰啊?」
冉傾珞道︰「我們逢貴人相救,化險為夷,韓公子不必為我們擔心,倒是你自己受傷頗重,我們見到你的時候,你倒在血泊中,已經五髒俱損了。好在來的還算及時,我現在已經將你的傷勢醫治得差不多了。」
韓侖點點頭,似信非信。此時房間的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史雲揚走了進來,身後還漂浮著一個美麗的紅衣女子。「韓侖兄弟,你醒了。感覺怎樣。」
韓侖搖搖頭,道︰「你們都沒事,太好了。」韓侖的眼中投射出難言的喜悅。生死之後再度重逢,實在是一生之中少有的大喜事。可是片刻之後,韓侖突然記起什麼事來,他道︰「羅兄現在何處?」
朱嬋從史雲揚身後飄出來,道︰「他傷勢很重,已經傷及心脈。如今只剩最後一口氣了。不過有人以奇特的手法封住了他的心脈,現在他雖然還活著,但是我們卻無法施術救治。等到七日之後,就算禁制不解,他也會氣絕而死。今日已經是第二日。」
韓侖看著身後漂浮在空中,亭亭玉立的女子,總覺得這女子不冷不熱的臉上散發著一股威嚴。他問道︰「這位姑娘是什麼人?」
朱嬋行了一禮,道︰「小女子朱嬋。」
史雲揚道︰「朱嬋姑娘是焚天劍的劍魂,此次掉落天坑,機緣巧合之下,才將她喚醒。」
韓侖驚道︰「劍魂?」
史雲揚點點頭,韓侖愣了愣,隨即拱手一禮。他道︰「羅兄身上的禁制是我下的,這是蘇青劍派獨有的禁術,別人自然無法可解。」
朱嬋道︰「那公子可有辦法救人。」
韓侖點點頭,道︰「今日我便開爐煉丹,只要練成玉心丹,羅兄就有救了。」
冉傾珞听聞玉心丹,皺眉道︰「玉心丹極其難練,便是我們族中的大藥師都難以練成。韓公子你有把握嗎?」
韓侖道︰「有了史兄給我的秘典,相信應該能有五成的把握。」
冉傾珞道︰「那可真是太好了。煉制玉心丹所需的藥材我都知道,我這就去為你準備。」說罷冉傾珞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忽然感覺到一陣頭暈,天旋地轉。身體竟然軟倒在地。眾人都是一驚,史雲揚趕緊上去將她扶到椅子上。
冉傾珞微微一笑,道︰「大家不用擔心,我只是靈力消耗過多,休息一個時辰就好了。」
史雲揚道︰「那你休息吧,購置藥材的事,就交給我和朱嬋。放心。」
冉傾珞見他甚是關切,也沒有拒絕,道了聲好。韓侖看得出他們之間的美好感情。頓時便想到了阿巧。他問道︰「阿巧現在在什麼地方?」
此話一出口,史雲揚和冉傾珞都神色變了。眾人沉默了半晌,就像是所有的空氣全部被抽成了真空。過了好一會兒,冉傾珞道︰「我們趕到的時候,阿巧姑娘已經走了。她現在在大堂之中。今天就是入殮的日子了。」
韓侖身形一震,呆楞了一刻,雙眼之中猛然冒出滾滾淚水,他從床上站起來飛快的向門口跑去,口中大喊道︰「阿巧,等一下!!」
眾人追著他的腳步出去,轉過了吊腳樓,轉過了村中的籬笆欄子,便已經到了大堂之中。
大堂之中已經擁滿了人,村中的祭司正在為她念誦祭文,點燃天燈。
韓侖扶著門框走進大堂中,前兩天這里還是他們一同飲酒一同歡笑的地方,可是今天卻變成這樣一副冷清的樣子。
眾人見韓侖來到,頓時讓道兩邊,為他留出一條路來。韓侖走了進去,但見人群之中擺放著一口木棺。韓侖忽然覺得手腳十分沉重,就像是灌了鉛一般。韓侖走進那木棺,看見阿巧正身著盛裝躺在其中,她面色卡白,但是嘴角卻殘留著生前的最後一抹微笑。
再次見到她,韓侖的心仿佛被針扎刀刺一般。他伏跪于阿巧的棺前,失聲哭泣。
阿巧再也沒能看見,韓侖為她而落淚。她此生最大的遺憾也便是沒有听到韓侖親口答應的愛情。人已經去了,永遠不再回來。只留下痛苦傷心的人繼續傷心,承受著生與死的雙重折磨。
韓侖身體顫抖著,忽然他耳邊又傳來了一聲輕輕的聲音。
「韓哥哥。」
韓侖身體一震,他猛地站起來,他喊道︰「阿巧,阿巧你在哪里?你還沒死是不是?」忽然間,他沖出大堂,猛地跑到山寨之中,瘋狂的奔跑,瘋狂地叫喊,可是耳邊卻再也沒有了那一聲溫柔。
他的眼前忽然又出現了阿巧的樣子,初次遇見她時,她輕盈地跳過小溪,像只乖巧的靈雀。阿巧向他傾吐愛意的時候,面色桃紅,如淡退的朱紅。她哭的時候,她笑的時候,她的每一次回眸,一顰一笑,都清晰地烙印在韓侖的腦海中。韓侖的心都被傷透了,他從來都沒有過這樣強烈的傷心。
所有人看到韓侖的樣子,都已經哭了。誰是此處最傷心的人,恐怕所有人都會指向韓侖。
大祭司來到他面前,道︰「阿巧生前最在乎你,這玉面還是你親自為她戴上吧。」說著便將那玉面具遞到韓侖手中。
他接過這面具,慢慢走回大堂之中。
韓侖撫了撫她的臉,現在已經冰涼,但是阿巧若是有知,定會十分歡喜。他的一滴淚掉落在她的臉上。韓侖輕輕擦去。在她的額頭上淺淺一吻,隨即落淚千行。
韓侖為阿巧戴上了玉面具,親手為她蓋上了棺蓋。他的動作雖慢,卻是做的一絲不苟。看到韓侖一錘一錘地釘下封館釘,那當當的聲音激蕩在每一個人的心里,像是一首天地間最為悲傷的情歌,無人能夠听得下去。
時辰一到,起棺入土。苗寨之中排起了長長的送葬隊伍。韓侖跟在送葬的隊伍後面,听著女人們的嚎哭,祭司們的唱詞,他心里卻已經麻木。
在這苗寨之中的空地之上豎立著一根高高的竹竿,那竹竿頂上綁著一只黑白相間的招魂幡。忽然間,起風了。招魂幡動了,韓侖仰首望著蒼涼的晴天,只覺得天高無限,這招魂幡在空中飄揚,永遠地將悲傷刻在蒼天之上,凝固于時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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