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睡了多久,李欣然的耳邊傳來哭泣聲,夾雜著父親的聲音︰「小女昏迷四五天之久,每天只靠喂參湯度日,不知有何不妥?」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大小姐的脈象細弱,是虛弱導致昏睡,只需細細調理,應無大礙!」
「無大礙無大礙,大小姐已經昏迷四五日了,為什麼還不醒來?合著是糊弄我們吧!」令人厭惡的聲音響起,李欣然氣息粗重起來。蓮心立即發現了異樣,驚喜地叫道︰「大小姐醒了,大小姐醒了!」
周圍立即安靜下來,李欣然緩緩地睜開眼楮,刺目的陽光正暖暖地從窗外照在室內,把室內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金光,模糊不清,仿佛離自己十分遙遠。
「父親您別走!」一行清淚滑過她消廋的臉頰,她驚恐地伸出雙手想要抓住所有的親人,害怕他們就這樣離開自己。
李志勛連忙上前拿住女兒枯瘦如柴的小手,心里驀地一痛,眼淚不可預兆地落了下來。愛妻不過走了三年,自己和她的長女卻已經如此憔悴不堪,仿佛就是一縷青煙,只要風一吹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理著愛女被汗水浸濕的發絲,輕聲地安慰道︰「欣然別怕,父親會守在你的身邊的,父親不走!」一滴清淚滴落在愛女的小手上,驚醒了恍惚的李欣然。
她伸出小手擦干眼淚,嘴唇囁嚅半響︰「真好,大家都在呢!」看著眼前鮮活的親人,仿佛和他們隔離了一世之久。
看過前世往事,她記憶的閘門已經打開,前世之事都清晰地浮現在她的眼前。
前世青燈古佛的煎熬和孤苦令她此時貪婪地感受著親人的溫度,享受著重活一世再次體驗親人相聚的溫馨。
她的目光落在了李老太太身上,她表情一滯,上一世,李府衰敗的罪魁禍首非她莫屬,是她的愚昧把李府推向了深冤。
今生,該如何面對她,如何化解她的愚蠢之舉呢?
她思慮著,不知不覺間向老太太伸出了手,感化她也算是上上之策吧?「祖母,欣然好想您啊!」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把老太太的衣襟都打濕了。老太太看著認為藥石無效,昏迷一月的孫女終于醒來,老淚樅橫,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好了,醒了就好了!有什麼需要,只管給祖母說!」
李欣然膩在祖母的懷里,想著對策。「祖母,孫女兒夢見娘親了,娘親責怪孫女兒沒有看好弟弟,讓弟弟生病了,孫女兒已經醒來,想把睿兒搬到蘭苑來,親自幫娘親照顧弟弟,祖母您就答應孫女兒的請求吧!」
李欣然這話說的有些誅心,李欣睿可是跟著祖母住在延壽堂的,她在懷疑祖母嗎?
老太太身子陡然一僵,欣然昏迷期間,睿兒的確病了,上吐下瀉,就是找不到原因,難道大媳婦真的在天有靈給孫女托夢了?她盯著孫女的眼楮看了良久,看她病懨懨的不似在撒謊,頓時心里有些慌亂。
她雖然有三個兒子,可是孫子卻只有三個,要是睿兒這個嫡孫子有個三長兩短,李府豈不是又斷了一條血脈?
她尚在猶豫,一旁的宋姨娘見機會難得,挑撥道︰「睿兒由祖母親自照顧著,會不盡心嗎?再說,欣然你才十歲,又久病初愈,哪有能力和精力來照顧睿兒呢?」
李欣妍在一旁附和道︰「是呀,姐姐剛剛病愈,哪有祖母照顧的上心?弟弟自然是跟著祖母要好些!姐姐還是安心養病,切不可辜負祖母的一番心血!」
母女兩一唱一和,明著是維護祖母,實際上是挑破離間她和祖母的關系,到達不讓她插手弟弟事情的目的。
老太太眉頭緊蹙,沒有接話,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欣然心底冷笑一聲,自己的實際年齡比祖母還大,跟我耍陰招,你還女敕了點兒。
她的話雖然不中听,但是今時今日,她可是大病初愈的病人,祖母豈會和一個久病的孩子計較?宋姨娘這樣做只會讓祖母和父親覺得宋姨娘母子太過尖酸刻薄!
「祖母,您千萬別誤會,欣然沒有和姨娘那樣想祖母,祖母最疼愛孫兒們了,哪會不盡心呢?只是祖母年歲大了,弟弟的病又反復無常,欣然怕祖母也被弟弟拖垮了,叫孫女兒如何是好?」
老太太見欣然如此懂事,瞪了宋姨娘一眼,嘆了口氣︰「好孩子,難得你有這份孝心,只是你身子骨如此虛弱,叫祖母如何能安心把睿兒交給你呢?」
宋姨娘被李欣然擺了一道,顧不得反擊,只是擔心李欣睿搬離延壽堂,她布的局剛剛有了點動靜豈不要半途而廢?她連忙隨聲附和道︰「老太太說的極對,欣然自己還是個的孩子哪能照顧睿兒呢?再說姐弟同住一個院子也不合規矩,還是由老太太照顧合適!」
李志勛早就听不下去了,大女兒剛剛醒來,做姨娘的不說安慰幾句還落井下石,離間祖孫之間的感情。李志勛對著宋姨娘冷哼一聲︰「住嘴,什麼規矩不規矩的?睿兒才幾歲?」
突然,門外傳來孫媽媽低沉的斥責聲︰「嚷什麼?不知道大小姐還在病中嗎?」接著傳來梨花慌亂不成調的聲音︰「孫媽媽息怒,奴婢實在沒了主意這才過來尋老太太的。小主子又不好了,剛剛吃的藥全部吐出來了,又出了次恭,這會子又昏過去了!」梨花說完就嗚嗚地哭起來。
還沒等孫媽媽進門稟報,李志勛幾大步跨了出去︰「什麼?睿兒又昏迷了?」說完邁開腿向延壽堂奔去!
剛剛跑出院子,又折了回來,不用分說地拉著吳郎中就往延壽堂急奔!李老太太也嚇得不輕,在鄒媽媽和杏花的攙扶下急急忙忙地回了延壽堂。
李欣然也躺不住了,命令蓮心蓮葉服侍她穿上外衣,要到延壽堂去看望李欣睿。
孫媽媽說什麼也不允許︰「大小姐,你就是去了也只是干著急,只會讓身子更虛弱,不如在屋子里將養著,等身子好了再照顧二少爺也不遲!」
李欣然那里會听?也不多說,自己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穿外衣,慌得蓮心急忙服侍她穿好了。孫媽媽搖搖頭,嘆氣道︰「奴婢服侍大小姐過去就是了,大小姐過去後千萬別太傷心了,這樣對身子不好!」
李欣然見媽媽不再反對,乖巧地點點頭。
孫媽媽命粗使婆子抬來肩輿,她親自站在旁邊打著遮陽傘,一行人在烈日下疾步如飛地向延壽堂而去。
到了延壽堂,李欣然已然面色煞白,在孫媽媽和蓮心的攙扶下強撐著來到東廂房。
李欣睿生病後老太太為了方便照顧他,就把他從延壽堂的後院搬到了正房旁的東廂房。並派了自己身邊的兩個大丫鬟梨花、桂花專門服侍他的起居。
李欣然見弟弟臉色灰白,眼窩深陷,嘴唇呈淺紫色,呼吸急促,她心如刀絞,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此時,吳郎老中眉頭緊鎖,半晌才道︰「小公子以前請的是哪位郎中?吃的什麼藥?」
李欣然心里一沉,听話听音,她就知道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宋姨娘根本沒有請好的郎中為自己和弟弟看病,直到父親回來才請來新縣最有名的吳大夫前來診治。
李志勛有幾分尷尬,他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不自然︰「我兒的病有什麼不妥嗎?」
老郎中捻著胡須沉吟片刻︰「小公子的脈象甚是奇怪,有中毒的跡象,但是小公子年齡太小,老夫不敢輕易下藥!」
李志勛心里發寒,他冷冷地瞥了宋姨娘一眼,心下翻轉幾個輪回,終是下不了決心。睿兒這般幼小,身體近段時間已經虧空的厲害,再開些去毒之藥,不知能否受得住,這可如何是好?
李欣然卻清楚弟弟的病因,只有讓郎中弄清楚弟弟所中之毒性,才能救他。她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緩緩說道︰「吳郎中既然從脈象上號出有中毒的跡象,您不妨查一查我弟弟中了什麼毒,雖然花些時間,總比吃著不中用的藥要好些!」
吳郎中眼中一喜,不覺認真打量了李欣然一眼,不過是個孩子,但看那沉穩的氣度,又像是個老謀深算的大人。自己行走江湖多年,見過的生死風浪不知幾何,卻還沒有一個十歲的孩子看得開,宅院里的水本就渾濁,自己不過是怕麻煩,太看重名譽罷了!
李欣然見郎中盯著自己看,莞爾一笑,吳郎中回過神來︰「大小姐的方法可以一試!」
吳郎中說完看了看廂房內簡單的陳設,並沒的發現可疑的毒源。李志勛見狀連忙解釋道︰「小兒病後才被移到此處,病前住在後院里。」
吳郎中點點頭,再次征詢地望著李志勛,沒有主人的同意,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在李府里搜查。
李志勛有點魂不守舍,不知在想什麼,良久才回應道︰「本官就拜托了!吳郎中,請!」
李志勛帶著郎中去兒子以前住的地方查看。
走至第三進院子,吳郎中就被院中幾顆夾竹桃吸引。此時,正是夾竹桃開花的季節,如雲霞般的夾竹桃花朵在狹長的綠葉叢中顯得格外嬌艷,令人移不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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