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時間,李欣然變化如此之快,無論是從衣著、氣質,還是肌膚上都勝過同歲的李欣妍,老太太心里不是滋味。
因此坐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老太太就詢問了李欣然在京城一些生活細節。然後拉著李欣然的手開始絮叨起來︰「欣然啊,看著你在外祖父家過得如此順遂,祖母我也放心了。只是,欣妍和你同歲,也到了議婚的年齡,她在新縣的出路不大,你就把她帶到京城去和你一起跟著嬤嬤學習禮儀,將來也好嫁個好婆家,你們姐妹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李欣然驚得啞口無言,她不知道老太太憑什麼口氣如此之大,竟然敢開口讓去世媳婦的外家幫忙她養活庶出孫女!
王靜遠把本來端起的茶杯用力的放在茶幾上,一言不發地看著李志勛。李志勛尷尬地對母親道︰「母親,這樣不好吧,欣然他們三個在國公府生活就夠麻煩他們了,這再加上個欣妍給他們增加的麻煩豈不更多?」
老太太手一揮,厭棄道︰「說你迂腐你還不服氣,外孫到外家去生活怎麼能叫麻煩呢?外孫那是嬌嬌客,她外祖父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嫌麻煩呢?再說,欣然他們不是也住在那里嗎?三個外孫都養的起,多欣妍一個也不打緊!」
老太太話音剛剛落下,王靜遠冷冰冰地道︰「老太太可能糊涂了,國公府只有一個女兒嫁入李府,在李府只生了三個孩子。至于宋姨娘那個下人生的孩子與國公府沒有半點兒關系!」
王靜遠話糙理不糙,李志勛頓時氣得無言以對,老太太更是霸道地指著他斥責道︰「你說話太過傷人,哪像國公府出來的兒郎?」
李欣然怕舅舅說出更難听的話,接口道︰「祖母休要生氣,您大概忘了,妹妹熱孝剛過,還要在家守孝三年,此時如果出門做客,豈不讓人詬病?對她將來議婚更加不妥,還望祖母三思!」
李志勛見女兒說的委婉,且理由充分,急忙附和道︰「對對對,現在出去反而對欣妍的閨名有污,理應在家守孝!孝期過後再做打算不遲!」
李欣然可不想埋顆響雷在身邊,成天提心吊膽,不知響雷什麼時候會炸響,那樣的日子她可不想再過了!
老太太被李欣然父女噎得說不出話來,李欣妍怨毒的眼神掃向李欣然,立馬被王靜遠犀利的目光撞落在空中,李欣妍嚇得低下頭,不敢再有小動作。
王靜遠對李家的人徹底失望,他打定主意,無論如何幾個外甥不能再回到新縣!
王靜遠本來準備讓李欣然在家住幾天再作打算,見老太太如此嘴臉,他怕李欣然在家受氣,于是決定帶著李欣然遠離李家,帶著她來到離新縣城不遠的平安鎮悅來客棧住下。
悅來客棧里外倒還干淨,李欣然住的很是舒心。期間,她舅舅約見了廖友奇,告訴他一個消息,內務織造司招標在即,太子爺對招標很感興趣,廖家的絲綢在京城聲譽尚好,可以考慮到內務織造司奪標。
廖友奇看著眼前明顯長高、容貌更加出色、言談舉止更加高雅的小姑娘,心里的悸動更加分明,雖然清楚自己和她涇渭分明,此生再無機會續緣,心里對她的迷戀愈發濃烈。但是為了家族,他還是收斂起一切有可能令她不快的情緒和舉動,文質彬彬地和她面對面地交談。
李欣然只能給廖家這個消息,至于他們能不能傍上太子爺的大腿,就要看廖家家主的本事了。
廖友奇透過李欣然傳遞的消息,明白了國公府的意思,他們對他拋出的半成干股並沒放在心上,而是為廖家和太子爺搭上關系,明顯不想和宮里有牽連,不想惹麻煩。
廖友奇心里發苦,但對國公府幫助廖家的大恩情還是感激不盡。
幾天後,一個偶然的機會,李欣然發現舅舅並沒有辦事,而是坐在客棧對面的小酒館里一個人喝悶酒。李欣然對舅舅一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晚上,她開誠布公地詢問舅舅心中隱瞞的事情。
王靜遠見李欣然毫不隱晦地發問,對外甥女敏銳的觀察力折服︰「欣然,有些事情舅舅隱瞞你是為你好,將來希望你不要埋怨舅舅!」他展開一個苦澀地微笑,令李欣然心里更加難過。
「舅舅,欣然知道您很疼愛我們,但是,我們總有一天要學會自己處理事情,不能一輩子縮在您的羽翼下生活,與其將來受挫,還不如現在舅舅教我們處事的方法,讓我們學會一些辦事的經驗!」
其實王靜遠只不過是個未及冠的大孩子,雖然在江湖中叱 幾年,有些經驗,但畢竟尚未成年,遇到事情考慮不周也是必然。
他見李欣然語言流利,考慮問題周全,竟然比自己所想的還要通透。想到欣然已經離開京城,趙明軒馬上要成婚了,再也窺伺不到自己的外甥女了,忍不住把煎熬自己已久的事情和盤托出,只是省去了趙明軒愛慕外甥女的那段。
李欣然听完舅舅的講述,簡直想發脾氣,她忍著內心翻滾的怒火道︰「舅舅和趙明軒還是朋友嗎?」王靜遠睜著因醉酒而變得水汪汪的眼楮道︰「當然是好朋友,不然我會這麼痛苦嗎?」
在他看來自己的好朋友什麼都好,配自己的外甥女也過得去,可是他那個家庭太復雜,外甥女嫁過去只會受罪,他可不答應,因此听說趙家要趙明軒娶親沖喜,問都沒問清楚就帶著外甥女跑了,他怕趙明軒不由分說地搶走了欣然。
後來,還是自己的手下打探到消息才知道,趙明軒要娶他家的那個表小姐,王靜遠又覺得郁悶不已,這才出去喝酒解悶。
李欣然壓壓自己的火氣接著問道︰「如果舅舅的好朋友被人蒙蔽,娶了一個不貞的女子為妻,你會答應嗎?」
王靜遠霍的站起來,咬牙道︰「誰敢?」
李欣然看著舅舅因怒氣更加紅潤的俊臉道︰「舅舅還記得那次定國公府的賞春宴嗎?那個胡麗香和趙明軒的弟弟趙明昌在花房里,在花房里,那個了!」她雖然二世為人,但在自己尊敬的舅舅面前說這些污穢的事情實在有些難以啟齒。
王靜遠額頭青筋爆出,他睜著水靈靈的眼楮怒問︰「當真?」
李欣然低垂了眼簾悶聲道︰「他們兩個可能早就勾-搭成-奸,不出意外,那個香兒應該已經懷了趙明昌的孩子!」李欣然在如煙閣里早就知曉這些事情,可是事情尚未發生,她又怎好和趙明軒明示呢?
只是令他沒想到是,今生趙府為趙明軒提親的日子提前,以至于舅舅帶她前來新縣時她竟然沒有想起此事。
上一世,趙府嫡子趙明安臨死前幾天,才匆匆讓趙明軒和胡麗香成婚沖喜,結果三月二十八成婚那天嫡子就去世了。
李欣然算算日期還有二十五天時間,趕回京城還來得及阻止那場令趙明軒痛苦一輩子的婚姻。
王靜遠頹然坐下,脊背挺直,臉色陰沉不定,眼角眉梢的醉意慢慢消退,透出幾分凜冽,眼神中透出的寒氣刀鋒般銳利,令人心驚。
李欣然忐忑不安地看著舅舅,生怕舅舅氣出病來。
王靜遠悶頭坐了良久,起身準備喊小二退房。李欣然上前勸道︰「舅舅,欣然知道您著急,時間還來得及,明日再走無妨!」他默默地看了眼欣然,女兒家走夜路的確不好,遂點頭答應,一聲不吭回客房休息不提。
翌日辰初,王靜遠命洪武打前哨,率先回京通知趙明軒三月十九到十里長亭等候他們,他帶著欣然離開平安鎮,快馬加鞭地往京城趕。
趙明軒訂婚後,曾到安國公府找過王靜遠,他很想在成婚前再和李欣然見一面,哪怕什麼也不說,最終他無功而返。他知道王靜遠帶走她的意圖,怕自己擾她心緒吧!
他不想讓欣然知道自己的心思,只想像對妹妹一樣愛護著她,現在連這個機會也沒有了!
他整日借酒澆愁,喝的酩酊大醉回到他討厭的定國公府。回家每每看見定國公府門上的匾額,他就按耐不住想把它拆下來燒掉,不是它,他又何須受如此折磨!
他的親隨趙甲牽著馬匹郁郁寡歡地跟在踉踉蹌蹌的趙明軒身後,突然,他警惕地拔出長劍,沉聲道︰「出來!」洪武從石獅子後面閃身而出,趙甲翻了個白眼長劍入鞘,然後冷冷地問道︰「何事?」
二人主子要好自然經常見面,他並不把趙甲的輕慢放在心上,壓低聲音道︰「主子令我傳話,讓趙公子明日在東邊十里長亭等候他們,有要事相商!」
看著搖搖晃晃走進去的趙明軒,趙甲哼了聲算作答復。洪武不明他的敵意從何而來,笑著拱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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