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問出口,風揚名就後悔了。兒子的固執自己比誰都清楚,但凡他的心有一丁點難以釋懷,他都不會給他這個父皇留下半點情面。這次他能夠來鳳園已經很難得了,他怎麼能得寸進尺,向他提這麼過份的要求呢?
「兒臣若是弄壞了您這些寶貝,沒得賠,您確定要兒臣留下來幫忙?」風清流揚起唇角笑著,伸手折了一朵開敗的芙蓉花下來。
果然,風揚名眸光一縮,下意識的想要阻止風清流折花的動作,然而,下一秒他卻異常欣喜的上前攀住風清流的肩,悅聲說道︰「清兒,你真的願意留下來打理鳳園?」
「說什麼呢,父皇,兒臣只是答應幫您一次,沒說過在這里做免費的花匠!讓衛公公好生學著點,憑什麼主子在這里累死累活的忙活,當奴才的卻在一旁快活?」風清流眸光濯濯的睨了衛開全一眼,轉身又折了另外一朵已然凋零的芙蓉。
風揚名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索性揮手把衛開全趕出了鳳園,直著脖子喊道︰「去去去,把糕點、瓜果和茶水送過來,再派人去準備膳食,別在這兒礙了我們的眼!」
衛開全咧著嘴角笑得像朵盛開的喇叭花,歡歡喜喜的退了下去。
父子倆很有默契的窩在一棵芙蓉樹下,你一朵,我一朵的扯著樹上開敗的殘花,有商有量的說著什麼。園子外面的太監和宮女們踮著腳尖拼命往里張望著,都想一睹這皇宮里前所未有的奇觀。
這一天對于風揚名來說是不尋常的一天,對于戚皇後來說是倍受煎熬的一天,對于大部分朝中重臣們來說是具有爭議的一天,對于沐陽宮的宮女太監們來說卻是陽光燦爛的一天。這一天以後,風揚名緊急召見了兵部、禮部、戶部、刑部、吏部、工部的執事尚書,又令丞相江子恆率重臣到沐陽宮議事。
于是,八皇子與皇上的父子關系,八皇子體內難以治愈的寒毒。八皇子朝中的權勢與地位,八皇子的溫潤如玉絕世無雙,成了整個皇宮炙手熱的話題,成了人們爭議的焦點。種種跡象令整個皇宮的氛圍變得萬分詭異。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皇後怎能不氣,她像防狼一樣的防了那個病鬼二十二年,盡管人人都說他活不過二十來歲,她還是吊著眼皮過了一天又一天,只盼望著有一天早上睜開眼就能听到那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這麼多年了,雖然她一年難得見到他一次,但每次在重大的宴會上風揚名都會在眾多的兒女面前巴巴的提起他,會當著朝中大臣的面派人把宮里最好的東西送到八皇子府中。每每這個時候,她都覺得呼吸不暢,在風清流身患絕癥的二十多年中。她又何嘗不是種了一顆毒瘤在心里?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太醫說他不過數十日光影好活,是,這父子倆的關系卻突然一下子拉近了。從風揚名對待太子與離王的態度,再從他對這個寶貝小兒子的態度上來看。諸君之位很能還會生出許多事端,但她是不會允許任何人代替自己的兒子坐上王位的,她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她要借助家族在朝中的勢力和目前的事端把這幫眼中盯、肉中刺連根拔掉,一網打盡!
朝中風起雲涌,有文官武將直接攔住宮里的御醫,劈口就問︰「八皇子到底能活多久?他的病好了沒有?」御醫們個個苦不堪言。他們受皇命輪流為八皇子請脈,有的說八皇子體內的寒毒仍在持續蔓延,數著日子也不過明年春天的光景;有的說八皇子體內有一股忽冷忽熱的邪氣,許是並了什麼別的病癥;有的說八皇子脈象虛浮,寒氣卻漸減,長此下去定能好轉。一個人一個說話。把風揚名氣得不輕,吹胡子瞪眼揚言要砍了那些御醫。
這樣的結果對大多數人來說都在意料之中,八皇子還是那多病多災的命!雖然如此,但聖意卻不這麼想,他在文武百官面前把八皇子夸的是天上有地下無。大有封王封地之意。封王就意味著要涉政,封地就意味著掌權,這麼一來,每個人都在心里暗暗的抹了一把冷汗。
如今太子和離王之間的爭斗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朝臣們已經攥緊了手里的拳頭,準備支持對自己最有利的一方。突然之間,似乎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就像一群饑民正準備拿刀去搶面前的一鍋稀飯時,突然听說五百米以外的地方有人在免費放饅頭,你是想穿過持刀的人群搶一碗稀飯,還是想去看看是否真的能領到饅頭?
盡管皇宮里劍拔弩張,是仍然有一些閑得數指甲蓋的男男女女和不男不女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起興致勃勃的議論著八皇子,就連那些從宮外進來探親的富家千金小姐們,也會從南邊扯到北邊,從張家小姐的首飾扯到八皇子府中的藥罐子,目的就是為了更多的了解有關八皇子所有的一切。
八皇子生來帶著奇香的事跡早已被傳成了神話,八皇子的美貌與氣質被小宮女小太監們傳成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皇上對八皇子的寵愛更是被那些朝臣們帶到了被窩中。如此一來,八皇子的傳說很快席卷了整個京梁國,成了家喻戶曉的神仙級人物。
誰說古代的信息不達?這才幾天,燕城的大街小巷就已經刮起了「八皇子風」,無論是茶樓酒館還是客棧妓院,到處都能听到關于八皇子的傳聞。
對于靜遠從外面帶回來的不知夸大了多少倍的說詞,風清流笑得如一朵雨後的清蓮,嫵媚妖嬈清透婉靈,他手上的筆墨未曾有過絲毫的停頓,清悅的聲音就從那張紅唇白齒間吐了出來︰「真是萬幸,他們沒把我說成月兒口中喜好男色的小受,真感激他們口下留情!」
「公子,此乃斷袖,江姑娘說這種話實在有損公子顏面!不過,小受又是什麼?」靜遠還不太了解江明月的語言攻擊力有多麼達,很虔誠的向他家主子討教。
高雲撲哧一聲別過頭悶悶的笑開了,風清流微不見的抖了一下笑尖,畫中女子的那只眼楮更黑了,黑得將女子的星眸襯出了星星點點的邪魅與怪異。
「呀,這眼楮……,真是惜了公子花了半日才畫好的這幅畫!」靜遠探著頭看著畫像中特醒目的那只眼楮,遺憾的搖了搖頭。
風清流放下筆,拿起畫像仔細的看了看,莞爾笑道︰「你們看看這畫里有什麼特別之處?」
高雲走過去盯著畫像看了半天,眨巴眨巴眼楮,咧著嘴角笑呵呵的說道︰「呵呵,公子,我覺得,這畫像畫的像極了江姑娘,她平日玩笑或逗趣兒的時候就喜歡擠眉弄眼的,尤其是眼楮,她喜歡把一只眼楮睜的老大,看似無辜又無害的樣子,然而另一只眼楮卻似笑非笑的半眯著,滿眼的算計和精溜勁兒,有意思啦!」
「高雲,爺把書房里的青鋒劍賞給你了!」風清流勾著嘴角笑得燦若流星,小心的把畫鋪在了案桌上,細細的又添上了幾筆。
高雲激動得渾身抖,猴急的跑過去把牆上畫幅後面的青鋒劍取了下來,緊緊抱在懷中,愛不釋手的問道︰「公子,您真的把青鋒劍賞給我了?沒逗我吧?」
一旁的靜遠嚅囁著嘴唇巴巴的望著風清流,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爺是覺得你剛才的那番話說的太好了,說到爺的心里去了!靜遠,同樣是一幅畫,同樣是一點墨,為何在你眼里就成了遺憾,而在高雲的眼里卻成了永恆的風采?罰你洗一個月的硯台,磨一個月的墨!」風清流愉悅的說道。
靜遠兩眼冒光的盯著高雲手里的青鋒劍,委屈的嘟著嘴說道︰「公子忒偏心了,上次是高雲隨公子前往玉峰山接江姑娘的,又不是我,若是我去了,我也不會問公子何為小受了!」
「你休得賴公子,公子素來賞罰分明,那是因為你自已不願意上玉峰山見師尊,怎的賴公子偏心?」高雲得意的昂起頭說道。
靜遠臉上有點掛不住了,還是死鴨子嘴硬的梗著脖子不服氣的說道︰「若是我隨公子上山,你能代替公子瞞住府里的人?你能瞞過童管家?」
高雲張了張嘴,別過臉去不再搭理靜遠。
看著靜遠那張泛著綠光的眼不停的在青鋒劍上掃來掃去,風清流笑著說道︰「爺有件事需要你辦,辦的好,爺也以賞你一樣東西,辦的不好,爺照樣罰你!」
「賞什麼東西?靜遠以自己提嗎?」靜遠眯著一雙單鳳眼急切的問道。
「爺要你做三張人皮面具,一張和月兒的臉一模一樣,一張和爺的臉一模一樣,還有一張和司馬長風的臉一模一樣,這次不同于以往的人皮面具,要真正的人皮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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