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笙跟著虛悟長老到了一處書樓,樓內燈火已寂,四下也無人,兩人就閑庭信步一般進了樓。
虛悟長老進門後絮叨到,「門主這些年似乎喜歡一切奇怪的書,所以萬卷閣收藏了各種光怪陸離的書本。不夜門所有案卷也存放在此,許多關于不夜門的事都藏在這里。」
「你帶我來這里干什麼?」傅笙問。
噗地一聲,火苗突然不經意地在傅笙眼前竄出,傅笙嚇得冒了一身冷汗。
火光中虛悟長老的臉顯得有些陰森可怖,她笑起來更可怕了,「你知道嗎,傅青竹是個死人?」
「死人?」
虛悟長老笑了一聲,秉著點燃的油燈,引路往樓上去。
傅笙跟著順階而上,追問,「你還沒說清楚。」
上了二樓,虛悟長老才幽幽道,「傅青竹死了一次。」
「怎麼死的?」
「她死得很慘,連我這個她的敵人都為她感到悲哀。」
「多慘?」
虛悟長老轉過身來,微讓步,讓傅笙從樓梯上來,錯過她的身側。放在她後側的燈火將她的影子放得極大,黑了樓梯口全部。
虛悟長老靠著樓梯的扶手,瞧著傅笙勾唇笑問,「你很想知道?」
傅笙掃了一眼二樓,再回頭看虛悟長老,「你說了這麼多,不就是要告訴我這些嗎?」
「那我就告訴你,她是被燒死的!」虛悟長老突然手一揚,油燈往傅笙潑灑過來,傅笙急忙閃身退避,但油燈的油還是傾翻在她腳邊,瞬間轟地燃燒了起來,並迅速竄開。
「哼!」虛悟長老手將樓梯扶手一搖,一陣風過,火勢仿佛瞬間得到了滋養般蔓延至整間屋。
「你……」傅笙怒揚眉恨瞪。但是她的身體一直動也沒動一分,已經完全被火苗包圍了起來。她的心跳得極快,幾乎撞痛了胸腔,可全身像是被抽空了骨,四肢軟綿得沒有一絲力氣。
「你怕火是嗎?傅青竹也怕,就因為她曾被人綁在架子上燒死。你為什麼在自己屋里從不點燈?為什麼在少門主房里要讓少門主先熄火?也許你說的做的都是借口和掩飾,掩飾你的恐懼。你就是傅青竹!」
「咳咳……」傅笙被黑煙嗆得難受,火烤得皮膚繃緊得刺疼,這種感覺,和夢里似乎有些像……她就是傅青竹嗎?
「你需要一個人好好想明白。如果你是傅青竹,這火燒不死你,如果你被燒死了,說明你不是她。」虛悟長老說著,從樓梯退走了。
傅笙滿眼火光,腦中充斥著各種聲音,她已經完全忘了去注意虛悟長老的離開。火並沒有燒到她身上,但似乎已經燒毀了她的靈魂,她被剝噬了全部的精神。
「殺死妖物!燒死她!」……
「咳咳……咳咳……」
「傅青竹,是你逼我的!」
「我怎麼逼你了?怎麼不是你在逼我?我對你不好嗎?你竟然背棄我,背棄寒月宮,讓我淪為整個武林的笑柄!」
「到現在,我是沒有退路了。」
「林楚,如今你還想困獸猶斗?」
「師父臨終前曾托付我照顧你。」
「你還知道我義父?」
「他老人家各留給我們一個錦囊,我之前打開了。關于你,師妹,我一直覺得你幾乎不像個人,我沒料想到的是,你竟然真的不是。」
「什麼意思?」
「你是妖物,根本不是人。」
……
「林楚,我不會放過你,死也不會!」
……
「我要把他給我的痛苦加倍奉還給他!」
……
荊不夜在不夜門眾人面前現身表態後更累了,回到屋里就倒床睡去。不知過去了多久,荊不夜被一些細微的沙沙聲驚醒,可等他細听,又沒現。
久無動靜,荊不夜以為是自己錯覺放棄地又閉上了眼了,剛有些睡意,一陣砰砰砰的撞門聲將他拉離睡意的圍困。
「大哥哥——大哥哥……」門被用力地撞著。
「珠兒?」荊不夜趕忙披了衣服起來,點燈打開門,看見珠兒一臉蒼白,「珠兒,怎麼了?」
「出事了,有地方起火了。」
「什麼?哪里?」荊不夜立刻走出來往外看,夜色中根本看不見哪里有異相。
「大哥哥,你相信我,真的起火了。」
「那你知道在哪兒嗎?就在附近,可是我不確定是哪兒。」
「好,我信你。」荊不夜拉起珠兒往樓下走,「我們去看看吧。」他看出若是找不到,珠兒不能安心,所以不管真假,他都會陪她。
「還有,大哥哥,傅笙哥哥他不見了。」
「你怎麼知道他不見了?」
珠兒含糊道,「我之前去他屋里了,他不在。」
「也許他出去走走。」荊不夜嘴上這麼說,心下卻有些急了,人已經更快地下了樓,直線往傅笙那邊奔過去。
荊不夜一上來就顧不得禮節地用力拍門大喊,「傅笙、傅笙……」听了珠兒的話他立刻心生不安,此刻听不到屋內有回應那種不祥的預感變得更強烈。
荊不夜敲了好幾次門都沒得到回應,已經打算強行破門而入,恰此刻,虛悟長老突然出現,一臉疑惑問,「少門主,您在干什麼?」
「傅笙呢?傅笙在屋里嗎?」荊不夜立刻用視線揪著人問。
「他不在屋里在哪兒?」虛悟長老更一臉困惑。
荊不夜不再多浪費時間,一腳踹開門闖了進去,「傅笙、傅笙……」荊不夜找了一圈,屋內沒有現傅笙的身影,急匆匆地跑出來,盯著虛悟長老逼問,「他不在屋里,他去哪兒了?」
「腿長在他身上。」荊不夜的態度讓虛悟長老也有些不悅,沉冷著臉,「我早說過,不要在不夜門亂跑,很危險……」
「他不會有事!」荊不夜覺得腦袋里有些亂了,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傅笙會亂跑他一點不意外,當時虛悟長老跟他說他就立刻想到傅笙,只是他當時覺得傅笙也累了要休息所以沒去打攪,打算第二天跟他說明白,沒想到這一晚沒過去就出了事端,他此刻自責又悔恨。
「長老,萬卷閣起火了。」突然有不夜門婢女跑來,不停喘道,「火勢已經蔓延起來了。」
「萬卷閣晚上都沒人,怎麼會突然起火?」虛悟長老怒斥,「還不快去滅火!」
「是!」婢女似乎是被嚇跑了的。
荊不夜立刻看了眼珠兒,跟著拉著珠兒就飛身而起,上了樓頂,四下張望尋找起火的地點……
「那里!」珠兒伸手一指。
荊不夜立刻抱著珠兒不停地幾個飛縱就到了起火的地方。高掛的萬卷閣三字已經被火苗包圍,整個二樓已經被火勢吞滅。
「大哥哥,傅笙哥哥就在里面。」
「真的?」
珠兒點頭,「我感覺到他的氣息存在,他還活著。」
「好。你就在外面,自己小心!」荊不夜說完已經放下珠兒,借著不夜門人滅火提來的水打濕衣袖捂住口鼻沖進了火海,盡可能大聲地喊叫,「傅笙、傅笙——」
一樓的火勢並不大,但煙霧繚繞,不容易看清,更嗆得人眼淚橫流,想呼吸都艱難。
「傅笙、傅笙——你在不在?你在哪兒?」荊不夜在樓下就大概地掃了一遍,沒找到人,立刻往火勢蓬勃的二樓沖上去。他剛爬上樓,樓梯就啪啦地散掉了下去,二樓的地板也被燒得咯吱咯吱地響。
「傅笙、傅笙,你在哪兒?听到就應一聲。咳咳……」
整個樓里陳列的都是陳舊書卷,都是容易燃燒的東西,此刻火勢更是已經十分猛烈,荊不夜穿梭其中,衣服幾次被燒著,人也烤得有些頭暈。
「傅笙、傅笙——」荊不夜繞著書架一層層找,終于在火勢最猛烈的地方看到了一個已被火苗包裹的人影,一瞬間他險些嚇死。「傅笙!」
荊不夜立刻沖了過去,現傅笙身上並沒有著火,但他呆愣著般一動不動,荊不夜也不容多想立刻拉住他往外拖,「我們走。」他拖了一下,可傅笙沒動,像是個石雕一般,沒有給他一絲回應。「傅笙,跟我走。」荊不夜叫道!
腦中走馬觀花漫天煙火爆裂般導致失神的傅笙猛然醒來,她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雙眼瞪大,一把抓住荊不夜叫道,「你現在來干什麼?你為什麼來?你不是要我死嗎?我現在不是拜你所賜嗎?」她好恨,恨死他了!
「傅笙,你說什麼?我們出去說好不好?」荊不夜根本听不明白她的話,他只急著先讓兩人月兌離火海,此刻兩人的性命最重要。
「我們一起死。林楚,我不會放過你,我要你跟我一起死!」她死死地拽著荊不夜,她不走,更不讓荊不夜不走。
「傅笙,你……你在干什麼?」荊不夜有些氣急。
「我哪點不好?你要逃婚?我到底哪里對你不好,你要讓我難堪,給我羞辱?」
「傅笙——」荊不夜剛叫了一聲就被一腳撩空下盤仰面摔倒在地,再被傅笙死死地壓在火中。周圍的火苗迅速地跳上他的衣物,炙烤他的皮膚,讓他立刻感受到難以忍受的火辣的疼。「傅笙,放開我!你要干什麼?」
「為什麼你要害我?是你害的我!」傅笙高吼質問。
荊不夜越糊涂了,「傅笙——你……到底怎麼了?」
「我死,你也別想活!大家一起死!」傅笙雙手卡主了荊不夜的脖子,映著火光的雙眸赤紅如血,寫滿同歸于盡的狠戾。她回來了,她二十年蟄伏,耗盡所有忍耐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報復他,她要他的命!他要她死,她就要他更痛苦地死!隨著心底狂暴的怨怒她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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