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衣襟開了……」荊不夜忽然出聲。
「你——」傅青低頭,才發現自己身上的單衣確實不知道何時扯得松散了,前襟打開,松垮地露出了底下包裹胸部的綠底衣。「你這孽障!閉上眼!不許看!」傅青竹倉惶便背過身去,急急地將系帶綁緊了些,理好了衣,確定不會再有倉促了才回過身來,卻發現荊不夜還直勾勾睜著眼盯著她,和之前比絲毫未變。她瞪了他一眼,「信不信我挖了你這雙眼楮?」
荊不夜微微彎唇,「不信。」
傅青竹出手兩指勾去,荊不夜出手攔下她的手,反而握住了她的手掌,「師父的手比小時候小了好多。」以前是她能完全地包握著他的手,現在卻幾乎能反過來了。
「是你的手長大了!」傅青竹想抽開手,卻被握得太緊,抽不出來,「你放開!」她沒真要挖了他的眼楮,就是嚇嚇他,但顯然此舉多余也沒用。
荊不夜沒放開手,反而將傅青竹整個人又帶進他懷里了,「我覺得叫你師父似乎有些不大對,我還是叫你竹生吧。」
傅青竹深吸了一口氣,暫時忍耐下了怒氣,反而很平和道,「楚大公子,我已經不是你師父了,你不叫我師父的對的,但竹生是誰我不知道,而且我和你沒有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客氣的話可以叫我一聲傅前輩,不客氣,叫我女魔頭、妖女都可以。」
荊不夜沉默了好長一陣,慢悠悠地開口問,「你很介意我是我爹的兒子是嗎?」
「對,我很介意!」若他不是林楚的兒子,她可以肯定他們之間根本不會有交集。
荊不夜竟是怔了一下才又問,「你究竟是介意我爹還是我?」
「都介意。」
「更介意哪個?」
「你問這些干什麼?」傅青竹覺得他問得莫名其妙。
「師父你以前是喜歡我爹是嗎?」
傅青竹無法否認,她曾經對林楚抱有過一份執迷,但她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
她的沉默對荊不夜而言便是默認,也不需要再等下去,又問,「現在呢?」
「現在?」
「你還喜歡我爹嗎?」
傅青竹盯著荊不夜,沒有說話,但目光的冷已經說明了。就算曾經多麼喜歡,那些感情也早因為那場火變成了恨。
「我明白了。」荊不夜輕點頭,「最後再問一個問題。你喜歡我嗎?」
傅青竹瞧了他許久,搖頭,無話。
荊不夜狠狠地皺眉,「你說謊!」
「你和你爹長得很像,你認為我可能喜歡一個和我仇人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
「你還是因為我爹。」荊不夜竟然有些惆悵意味。
「你就怪你有個爹吧!」
荊不夜突然悟了般嘆道,「這就是你的報復嗎?」
也許是。她就是要看著他痛苦她才能好受些,即便她心底也不好受,越是她自己不好受她越是如此。有些時候她也分不清,她是因為看到荊不夜難受還是因為和一**楚的臉的痛苦神色而高興。「你走吧!別讓我現在就殺你!」
荊不夜突然一把抓住傅青竹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下,「你殺了我!現在就殺了我!」
傅青竹還愣了一下,「你干什麼?又發瘋嗎?」她想抽回手,可被他握得太緊。
「我沒發瘋,我一直清醒得很!」荊不夜松開她的手,「你要麼就殺了我,要麼就別怪我!」
她怎麼可能殺了他?他對她而言有重要他不知道可她很清楚。「瘋子!」傅青竹抽回了手,「如果你真不願意走,我會讓你留下了,就等你爹來救你好了。」傅青竹雖然沒說,但用態度表明了如果荊不夜的爹來,她不會輕易放過。再度背過身,傅青竹道,「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走還是不走,都由你決定。」
「我會走,但不是現在,有件事我必須做。」
「什麼?」傅青竹剛問出口就被偷襲了。這屋子里沒別人,當然不會是荊不夜以外的人。「你以為點穴能困住我?」對她而言,這簡直是笑話。
「我向胡先生討教了一點妙法。」
一听到胡肆,傅青竹就緊張了,她試了試,發現自己的內力被封住了,竟然根本沖不開穴位,「荊不夜——」他竟然敢!傅青竹還來不及多罵,後頸上貼來的呼吸讓傅青竹一陣癢,登時有些緊張。「你想干什麼?」
「完成我們成親最後一步,洞房。」
「你敢?」
「有什麼不敢?」
「荊不夜,你放肆!你別忘了,我可是你師父!」
「你之前不是才說了,你已經不是我師父了嗎?」
「我……」傅青竹沒想到自己被反將一軍,一時無言。
等荊不夜的身形遮住了她眼前的光,吻落在她額上,而她衣下的肌膚已經被切實的男人的手掌觸到,傅青竹才又反應過來,「荊不夜,你放肆!」她憑著對他的了解,以為他口頭上輕薄放肆已經是相當難見了,真輕薄她是絕對不敢的,沒想到……他比她預想的膽大妄為了太多。
「竹生也好師父也好,我做不了你第一個喜歡的男人,但至少可以做你第一個男人吧。」
「你認為這樣有意義?你……」頸子上被落下的吻和他吹拂過的呼吸都惹得她癢得要躲,可偏偏她動彈不得,只能由得他繼續對她胡作非為,面上像是放棄了,當自己已是木頭,心下反而靜下來尋思對策。
「師父——」
「嗯?」傅青竹突然听到荊不夜叫她驚了一下,才發現荊不夜已經把她的單衣解了,她惱怒不及,發現荊不夜竟然又幫她往回系系帶了。
「抱歉!」荊不夜壓低聲在她耳邊說到。
「啊?」什麼意思?傅青竹還沒反應過來他的這番變化。
突然,荊不夜悶哼了一聲,倒在了她身上,跟著滑倒了下去,「不夜?」她急忙出手攔抱住,才免了荊不夜摔個頭磕地,但她自己胸中一突,她強忍著按捺下那一口血。「什麼人?出來!」竟然當著她的面傷了荊不夜,這人好大的膽子。
「嘖,傅青竹,沒想到你也會被小輩欺負啊。」門窗上傳來有節奏的敲打。
這個聲音傅青竹一听就明白是誰了,「你什麼時候來的?」
「比他晚了一小會兒。」胡肆推開窗,對屋內的清醒輕咳了兩聲,「但大概都听到了。你剛剛莫非是裝的?欲拒還休嗎?你故意讓他輕薄的吧……」
傅青竹一拂袖,卷合了窗戶,听到窗外胡肆痛叫了一聲。
「胡說八道!」她不過剛剛那一瞬把握到重點沖開了穴位。
傅青竹把荊不夜放在了地上,胡肆又推開窗現出身形,「我果然不該多事的,打攪了你的好事,實在是抱歉!」
胡肆話沒完,傅青竹又給了一掌,這回窗戶直接飛去胡肆臉上了。
「你怎麼來的?他又是怎麼悄無聲息進來的?」
「他應該是從你走的那條路進來,至于我嘛……我有非尋常路可走。這里是我待過最長時間的地方,我對它比任何人都熟。」
傅青竹想起之前和李解憂探討過的問題,便問到,「胡肆,你以前是什麼人?」他難道真的是一千多年前跟隨夜王的那個胡御?
「我不是人。」胡肆笑得雙眼眯成了一條線。
雖然胡肆是笑眯眯的,但傅青竹感覺到他這句搪塞是分明不想人多問的,冷笑了一聲,「廢話!」她也沒多追究下去,另外又問,「你怎麼會來?出什麼事了?」
「他擔心你偷跑回來了,我不得不跟來。不過……路上遇到雅言了。」胡肆瞅著傅青竹,「你的臉壞了?」
「不用你多事!」
胡肆一臉惋惜地嘆道,「你也就臉比較可取了,還壞了的話……」
「胡肆!」
「等等,別動怒!」胡肆知道傅青竹已要動手就先舉手喊停,「說正經的。」
「說!」傅青竹已經十足在忍耐了。對于胡肆,她每次見他都只會更想殺了他。
「這個孩子對你是真心一片。」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廢話?」傅青竹的手下已經開始運功了。
胡肆繼續這回沒理會傅青竹,依舊自言自語般念叨,「這孩子听說了你被圍殺,急匆匆跑來看你,日夜兼程半個月沒閉過眼。」
「……」傅青竹沒說話,但不自覺將目光往腳邊人移了過去。
「他該好好睡一覺。」胡肆嘆息道,「他這麼拼命趕來,卻沒得到一點好感,真是……」
「你還是就一堆廢話?」傅青竹抬手一拂,半面窗也踫地撞上去。
「誒,我還有話說。」分明窗根本不能撞上他,胡肆還是往後一跳,作勢要避,並大叫,「我是來幫你治傷的。」
「不必!」傅青竹毫不客氣地回絕。她不怕他不用心,還怕他會像對荊不夜那樣對她暗地里動手腳呢。
胡肆又眯眼一笑,伸了個懶腰,嘆息道,「唉,我就知道。」
「你就為了這點事跑來?」她可不認為他對她這麼關心,而且從時間來算也不對。
「當然不是。我說過是為了小不夜來的,只不過路上正好遇到雅言知道你受了點傷而已。」
「既然如此,你可以帶他走了。」傅青竹再看了荊不夜一眼,就將視線投向無關的地方,余光鎖著胡肆,因為提防他。
「這麼容易就讓他走了?他剛剛做的那些事足以讓你將他碎尸萬段了吧。」
「胡肆,我知道你很喜歡看我的笑話,但是我現在不想跟你計較。」傅青竹不止沒生氣反而很平靜,但目光冰冷盯著窗外的胡肆,「他現在對我有用,所以不能讓他死。」
「是不能還是不舍得?」
「是不能又如何?不舍得又如何?胡肆,我的私事就不用你管了吧。」此事其實無論她怎麼說,她都相信胡肆自己其實已經有評斷。
胡肆笑了一下,也真不管了,「其實你之前說的,抓了他等他爹來救的想法不是不錯嗎?」
「好,那我留下他。」
胡肆倚靠著窗戶又伸了個攔腰打哈欠道,「我也很累,追著他也不容易。」
傅青竹沒理會他這幾聲怨,出門去叫人來把荊不夜帶走,但回來後已不見了胡肆。
「門主,這不是少門主嗎?」三個門中人倒是好眼力地認出了荊不夜。
「把他關進地牢!」傅青竹一句話後就懶得多說。
「是——」雖然有些懷疑,但也沒人敢多問,就將昏迷中的荊不夜拖走了。傅青竹等所有人走了之後,才將那一口血吐了出來。
這一夜,傅青竹都睡得不安生,一是為荊不夜心煩,二是對胡肆不放心,她以前就是在自己房里被胡肆設計過,本來就懷疑永夜宮的安全,而眼下胡肆就在這永夜宮,對她來說卻是下落也成迷,這讓她無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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