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這樣的,不想負一個跟著我的女人。我從來不想!」溫凝之的眼神盯死冷香,「只是你忘不掉那件事!而你每一次提起,就是讓我再重回那天一次。我最受不了這個,你明明知道的!再這樣下去,難保你不說出什麼。所以是你逼我,逼我不能留你。等你走了,紅蓮也不會再回來。鬼,只會操縱軟弱的人!」繼續用力,哪怕回想起偶爾的甜蜜,也不會令他猶豫。
冷香無力的踢著腳,卻無濟于事,之後腿繃得筆直。極度的痛苦間,她仿佛看到霍大小姐站在她面前,臉上是滿滿的憐憫和冷冷的唾棄。
她恍惚記起那一夜,血流遍地,都是從大小姐身子里淌出。當時她想,那是多麼的疼,換做是她,絕不能撐那麼久。可今天她才知道,她痛得更加厲害,撐得更加久,因為生的**是那樣強烈;因為她體會到無邊的悔恨和絕望;因為要掐死她的,是她最愛的人。
還有什麼,比讓一個你全心奉獻的人親手殺死,更大的痛!這是霍紅蓮的痛,雙倍奉還!
耳邊,溫凝之悶哼一聲,仿若男人在極樂時出。但此時,卻伴隨著喉管的碎裂,一絲絲骯髒的血跡,也自冷香的七竅流出,猙獰,惡心!
「我知道,你為我什麼都肯做。包括死。我知道的。所以,我成全你。」溫凝之有如說情話般的呢喃著,慢慢放開手,身子顫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
子時,晚上十一點到凌晨一點,也正是三更鼓鳴。這一時段,民間也稱鬼呲牙。
但此時,冷玉正蜷縮在外間的塌上,像死了般一動也不動。耳朵,豎得長長的,听著里頭的動靜。牙關,緊緊咬住,以防上下相磕,出聲響。
她知道在冷香身上生了什麼事,但她不想管也不敢管。做了那件事後,冷香反而成為最大的危險,做了又後怕,猶豫、反復,誰知道什麼時候出漏子,到時候害的是侯爺,是她!
某些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頭的。
有道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縱然她和冷香是打小一起逃難要飯的情分,也一起被大小姐收留,一起成為大丫鬟,又一起被溫侯納為妾室。但終究,比不過利益的爭奪。
共同做一件好事,會成為盟友。共同做一件惡事,保守著一個見不得光的秘密,就會成為彼此的敵人。作惡就像掉進一潭無邊的漆黑深湖,只有按下別人,才能保住自己。只是,侯爺與她之間又如何呢?
想到這兒,冷玉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
她不想成為第二個冷香,也無法離開自己親手挖掘的墳墓。所以,她要讓侯爺覺得她不是威脅,還要變得很重要,不要像一塊腐爛的肉,隨便就可以丟進臭水溝里。她必須要做到!她一定要做到!而且,要盡快做到!
好在,現在她還有用,還在幫侯爺做著一件誰也無法替代的事。『**言*情**』
「玉兒,你睡了嗎?」昏暗中,傳來溫凝之的聲音,似飄渺在半空。
冷玉本不想出聲,但身前站著人,本應該有體溫的傳遞,反而卻有寒意。這讓她忽然聰明的意識到一件事︰那是殺心!
所以別弄鬼,讓侯爺懷疑,比讓他針對更可怕!
于是她緩緩坐起,半個身子歪在塌邊,抱住溫凝之的腰,「侯爺未眠,妾身安敢沉睡?」
「不怕?」
「怕。」冷玉放柔了聲音,「怕不能為侯爺分憂。」
「不難過?」
「難過的。只是……侯爺是救了二姐。她生了心魔,飽受痛苦,倒不如早去早托生。侯爺您,是憐憫二姐……啊。」話到最後,感覺溫凝之的手伸到她的腦後,抓著她豐厚的長,用力一扯。
被迫的,她抬起頭。只是她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流露出恐懼,于是忍耐著頭皮被扯得生疼,身子挺直,豐滿的前胸貼近溫凝之的小月復,若即若離的蹭了蹭,媚眼如絲,渾身上下都寫著邀歡之意。
里屋,還有一個死人。可這,不是更刺激嗎?
溫凝之為了維持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形象,身邊的女人極少。但實際上,他是色中惡鬼。而冷玉很早就學會看透男人,能從最正的目光中,看出最邪的意思,所以她深知要如何自保。哪怕,只是暫時的。
果然,溫凝之態度軟化,只哼了聲,對冷玉的顛倒是非,仿佛很受用。
冷玉連忙又道,「二姐的事,妾身自會處理。往後,妾身就只有侯爺一個人了。」說著,又柔柔弱弱的哭了一陣,感覺溫凝之開始不耐煩,適時收住淚。
溫凝之回身往里屋看了看。
燈火,還微微閃動著,卻有一股子死氣慢慢浸染了出來。他心里逞著的那股子凶戾突然就消失無蹤,再也不願意待在這里。
「跟我來。」他深吸一口氣,又邁步走回里屋。
冷玉咬咬牙,低頭跟在後面。
進了屋,她迅速瞄了瞄,正撞見一對灰突突的眼珠,駭得差點驚叫出口。幸好,她素來是個狠的,當年在逃難時又見過太多淒慘的死法,沒那麼容易被嚇到。甚至,她親手殺過三個人。
不知怎麼,突然就想起小時候。那年,她才多大,只有十一歲,韃靼人打過邊鎮,她全家都被殺了。趁著火光,她隨著倉皇逃竄的人跑到荒郊野外才留下一命。也是那時,她認識了同齡的冷香,兩個女孩之後一直結伴而行。
可是路上那麼多凶險,冷香從來就是個廢物,除了對她言听計從之外,沒做過任何有用的事。因她容貌俏麗,遭遇那樣不堪的事情時,冷香也只是躲在草叢中抖,從未嘗試救她。
現在冷香死了,那是報應!她不會為冷香落淚的。這樣的沒用的人,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可憐的是她,還要為冷香收尸。
「別愣著。」溫凝之找出上好的絲綢披帛,走到堂屋,繞過高高的床粱,打了死結。紅色的披帛,就像一道血跡,自上而下,倒灌下來。
冷香一哆嗦,用力吸了幾口氣,連忙跑到屏風後,把布巾浸在盆架子上的水盆里。
水很涼,在這種天氣里難得的涼,甚至讓她打了個寒戰。
不過她再沒有猶豫,拿了濕巾子過來,給冷香抹干淨臉。又在溫凝之的幫忙下,給冷香換了她最喜歡的一套衣服,並重新梳頭上妝。
可能因為死人的灰敗之氣,冷香的那張臉涂了粉就變成慘白,襯得眼下異常的黑,唇異常的紅,看起來很凶、很詭異。最要命的是,她努力了幾次,冷香的雙眼就是閉不上。而且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直直的盯著她,真正的死不瞑目!
她汗毛直豎,但回憶起逃難那年的遭遇卻又梗起脖子。都欠她的!所有人都欠她的!
所以,她不怕!
等把冷香掛上去,腳下的椅子也放倒,吹燈關門,她才隨溫凝之離開。
滿院的人都睡著了,就連守門的婆子也因為害怕而躲得遠遠的。這倒好,兩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來到听濤閣。
溫凝之不住在這里的時候,院子里只留一個名為勁伯的老奴看門。此人是個啞子,耳力卻特別好,不識字,世代在溫家為奴,絕對忠誠,且不多話。多少陰私事,這老啞子未必不知情的。就連溫凝之的書房,侍候筆墨的小廝豆子都不能隨便進出,全是勁伯在打掃收拾。
此時開了門,別說疑問的眼神,就連看,勁伯似乎也沒看到來人似的,重新上了閂,佝僂著身子,又回到倒座的那間小屋里去,再不出任何聲響。
冷玉見怪不怪,緊隨著溫凝之進了屋。
听風閣是兩層的小樓,建于整個侯府最高的地方,四周有無數小短松,有風之時,松濤陣陣容,因此而得名。冬天在這里住,實在是有點冷的。但在夏日,卻極為愜意。
不過溫凝之卻沒上二樓,而是進了一樓的書房。模著黑,只以朦朧月色為照,按下沉重書架旁邊的機關。輕微的挪動聲中,書架向旁邊錯開一人的間隔。後面,是一間密室。因這密室點著長明燈,暗門一開,就有燈光透出。
溫凝之閃身而入,冷香卻沒動。
她知道規矩,暗室是絕對不能進的。她能跟溫凝之走到這里,已經是格外被信任。只因過一會兒,還有她需要做的事。而當暗門再度合攏,冷玉就再度被黑暗吞沒。
而門內的溫凝之,卻跪了下來。
密室的空間很大,只是除了一張供桌,兩個牌位,一個蒲團、一盞長明燈及一些香燭之物外,四處空蕩蕩的。但溫凝之的膝蓋一落地,突然就哭了起來,對著那兩個牌位。
大牌位上寫著「霍紅蓮」三個字。
小牌位,卻無只字。
因為空,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就顯得有些留白的陰森。
溫凝之哭了會兒,慢慢抬高了手,反復抽自己的嘴巴。也不出聲,連抽了十幾下,之後又沉默著,走出密室,重新扳動機關藏好。
「來吧。」他悶著聲音說,步上二樓的臥室。
冷香提著裙擺,一言不地跟在後面。到了二樓,先幫溫凝之月兌掉長袍和中衣,**著脊背。又從櫃子的暗格中拿出那東西,再扶溫凝之來到床邊。
這也是秘密。她和侯爺之間獨有的秘密。也是那件誰也無法替她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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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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