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底下其實是好廣袤的一片,雜草叢生,荊棘遍野,奇松怪石,中間有一條淺淺的溪流,可惜因為入冬,已經結了冰面。
寒風凜冽,穿過峽谷嗚咽作響。夜鷹和蘇媚兒忍著寒冷與饑餓,找了半個時辰,才將如意的尸骨埋了。
那蘇媚兒早就哭岔氣了。埋尸造墳這種體力活主要還是得夜鷹來。夜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那麼心軟。他突然有些後悔,放著寨主之位不坐,好端端地跑來這里,救了一個絲毫不知道感恩的嬌蠻郡主,還順道干了苦力活。
蘇媚兒終于跪坐在小墳前,拭去了淚珠。不擅長哭的她一踏上和親路之後,就哭了幾回。她不打算再哭了。哭能解決問題嗎?
可是,當她拭去淚雨時,雪花就紛紛揚揚落了下來。
如此囂張的鵝毛大雪卻是入冬以來頭一回,下得特別給力。那樣繁重的雪花,幾乎能把蘇媚兒的飛仙髻給壓垮。
夜鷹默默地張起大玄袍,為她遮擋風雪。蘇媚兒情不自禁抬眸仰望,卻見那張如刀雕般完美立體的俊臉冷若冰霜,鷹眸定定地望向天際,不知在想些什麼。好像他所做的事和他所想的事是完全不相關的,連他自己都漠不關心。
但蘇媚兒依然不可避免地感到了安逸。將小小的身子蜷縮在這張羽翼之下,有了這張鷹翼的保護,似乎什麼都可以不必再感到害怕。不用怕薩瓦國師追來,不用怕戰火蔓延,不用怕回不了皇宮。
哦,她是如此痛恨他,卻又那麼信賴他!
「如意,好如意,原諒我暫時不能帶你回國。但我發誓,你在這里只是暫時的。總有一天,我要好好為你風光大葬。到時侯,一定要好好封賞你。如意,相信我……」
蘇媚兒說完之後,就霍然站了起來,絲毫不拖泥帶水。她再次表現了她的果決,哀傷也罷,困境也罷,挫折也罷,過了就過了,她不願再去回味。
生命,永遠只可以往前看,堅定不移地往前。
她,就是這樣堅定不移地往前,將一雙蓮足踏入了荊棘之中。
她失去了他的庇佑,雪花無情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依然穿著新娘喜服。大紅色的雲肩,單薄的紗裙,事發突然,哪怕是一件像樣的輕裘,也來不及披上。
她的喜裳在雪花輕攏下很容易就沾濕了。
夜鷹能夠感受到她情不自禁瑟縮的瘦削的香肩,刺骨的寒氣,因為暮色西沉而顯得越來越令人無法承受。
夜鷹下意識地解下了他的玄袍,上前幾步,披在了蘇媚兒的肩上。蘇媚兒微微怔住,隨即不屑地推拒著。
本來夜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突然變成大善人。可她越是推拒,他就越發來了氣,強扳過她的肩,使之面對著自己,不由分說地親自為她系上了帶子,整好玄袍。
在那瞬間,有一種奇怪的想法竄入了蘇媚兒的腦海。
夜鷹這樣的高手真是人才啊,若有他在,東夏豈不安穩,何懼西羌?回頭,讓皇帝哥哥派人鏟平夜鷹寨,就當是替自己報了仇。而後,讓夜鷹效忠朝廷,如此一來,豈不是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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