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什麼差不多了?在場的當局者誰也不知道楊文是什麼意思。只有書院後山的那些旁觀者,站得高,望的遠,看得清。所謂的差不多,只代表一個意思——楊文已經學的差不多了。因而,接下來的戰斗中,楊文不會再繼續留手,相反,會變的殘忍凶暴。
楊文不可能與書院一千多童生修為的學子全部交手,就算他的精神毅力足以支撐,他的智海文力也支撐不了一千多場戰斗。所以,他需要殺人!需要立威!需要讓別人害怕乃至于懼怕!
更加不巧的是,在楊文準備好了之後,上來的第一個人就是他極為討厭的人,他念叨著︰「唔!不錯!真是不錯呢!」。
陳澄是很像魏子夏年輕時候的一個年輕人,魏子夏從前很欣賞他,私心作祟下也傳給他不少東西。因此,陳澄的脾氣耿直的讓人無話可說,戰力也很強悍,尤其是本來他就準備好了年底的秀才試,那說明他的修為已經屆臨突破的地步。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著陳澄與之前上來的人不同。
「嗆啷——!」。
陳澄拔出了腰間佩劍,那是一柄三尺長的鐵劍,很普通,無任何裝飾,是山下鐵匠鋪師傅的作品。
出身寒門的陳澄脾氣很臭,更有一種近乎迂腐的固執,從不接受任何的施舍與饋贈。這柄劍,還是他省吃儉用攢了很久才買下來的,一直以來他都很珍惜,每日擦拭的光亮;他希望自己有一日也能夠手持三尺青鋒,平妖蕩蠻,為人族大業貢獻屬于自己的力量。
目光清澈的與楊文對視很久,陳澄朗聲道︰「一步錯,步步錯,至少在兩天前我很後悔沒有堅持本心,沒有做自己,受了別人的挑唆與你結怨。不過,現在我並不為此感到後悔了,因為你楊文的確不是個東西!于公于私,今日我都要殺了你!為聖人先賢正名!為天下讀書人正名!」。
「代表聖賢?代表天下人?你的資格恐怕不夠!」,楊文輕笑,搖頭說道︰「多說無益,你我還是手上見真章,殺了我,證明你是對的!被我殺了,你什麼也證明不了!」。
陳澄深吸了口,淡淡的說道︰「理應如此。」
文力噴涌,劍鋒犀利,弓矢一般激射而出的陳澄揮手便是一劍,他的劍上也附著了文力,所以,更加鋒利。
楊文雙眼一眯,既不進,也不退,只是原地以文力附著戒尺,硬撼而上。
「吭——!」。
金鐵交鳴之聲刺耳無比令人直嘬牙花,二人一分而過,卻听陳澄口中念念有詞︰「風蕭兮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十步之內!在十步之內!楊文要完蛋了!」。
台下頓時有人歡呼雀躍,仿佛下一刻楊文便要身首異處似的。
陳澄現在用的文術,是以刺客之王荊軻當年為殺秦王所作的戰詞《易水歌》為輔,文力的籠罩下,仿佛再現了當年易水河畔的肅殺情景!《易水歌》也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十步一殺》,號稱十步內,天下無敵!
不過,號稱畢竟是號稱,若真的無敵,秦王何以不死?
楊文畢竟是剛剛走進文道這條越向上越曲折的小徑中的人,還在蹣跚踉蹌的向前行走。雖然他自認為自己已經準備的不錯了,但陳澄還是給予了他足夠多的驚喜,以文力附著兵器的近身戰與文術之間的結合,陳澄做的無比熟練,餃接的恰到好處,至少對手是楊文的時候,楊文還找不出相應對的法子。
見招拆招已然不可能,陳澄不會給反應的機會,發動文術之後,他整個人不復原本的古板呆滯,變的鋒芒畢露,速度仿若鬼魅一般竟是能帶出殘影呼嘯而至。
無論是在文力運用還是文力多寡上,楊文都比不上陳澄,這一招,他沒有想到任何招式去防御。
劍上的鋒芒刺的楊文皮膚上泛起小疙瘩,忽然,他眼前一亮,竟是將手中的戒尺附著文力背在身後,以後背迎敵!
「吭——!」。
又是一聲金鐵鏗鏘,陳澄的劍竟是沒有刺中楊文的後心,反而刺中了那柄戒尺。
所有人全都面露呆滯,或者說是極度的不可思議下,導致沒有了任何的反應……在強勢的一方發動《易水歌》之後,十步之內必殺弱勢的那一方。但如今,楊文打破了這個定律,且是以一種誰也想不到的方式打破了這個定律!
後山的小亭子里,韓尋同樣也是有些不可思議的搖了搖頭,他剛才都想出手阻止來著,偏著頭,他笑問道︰「院長可知道楊文的這一招出于什麼典故?」。
陸九淵面露激賞之色,撫著頜下短須,不可思議道︰「與《易水歌》一樣。荊軻刺秦王,圖窮匕見,秦王大驚,恰好醫家當代‘醫仙’夏侯且是秦王隨行醫官,當時以藥袋投擲干擾荊軻……秦王繞著柱子跑,慌忙中竟是拔不出文器佩劍,眼看著荊軻的劍便要從背後刺中秦王,大臣喊‘王負劍、王負劍’,秦王將劍背在身後,躲過了荊軻的刺殺,並且拔出了文器佩劍……從前一直听說《易水歌》有個缺點,就是只能刺中正面的敵人,沒想到,竟是真的啊!也許,那也是荊軻身為刺客之王,不會用背後殺人之劍呢!」。
楊文做的與史記中記載的一樣,他將戒尺灌輸文力擋在了身後,陳澄發動的必殺一擊,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相反,在一個愣神兒中還丟掉了先機。
「王僚毒殺吳王奪帝位,再襲太子姬光。光得專諸相救,邀諸合謀殺僚。諸有感母以死相勸,而妻又被僚擄去,遂自容貌混入宮中作廚子,把魚腸劍藏于魚月復,成功刺殺僚,助光復位……」。
急速的念完文辭,楊文也發動了文術《專諸刺僚》。
陳澄與楊文靠的太近了,這也導致他根本沒能防御,直接被楊文從懷里掏出的匕首刺中月復部。
戰斗就是如此,電光火石間,誰能覓得機會、誰能把握住機會,誰就能獲得勝利。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只是有些人始終不明白而已,而楊文明白,所以,他又贏了。
「當啷——!」。
鐵劍跌落在地上,陳澄的臉變的煞白,他低頭看了一眼月復部的傷口,那里鮮血潺潺不息,止也止不住。他覺得自己眼前有些恍惚,意識仿佛逐漸的消失,十幾年的人生一幕一幕像那上元節的花燈不斷的轉動,呈現出不同的畫面。
「太平淡了!」,陳澄心中發出了這樣的一聲嘆息。
「 」的一聲,陳澄倒在了石台上,倒在了一片血泊當中,吸氣多,出氣少,眼看著就活不成了。他艱難的抬起手臂,指著楊文,道︰「吾今日舍生取義,雖不能制裁你這……你這大逆不道之徒,但……但終歸有一天,你會為你做出的事情付出代價!」。
「褻瀆聖人之人不可輕恕——!」。
聲嘶力竭的大吼中,仰面而躺的陳澄再也沒有了聲息!
沒錯,他是個耿直的人,他這次真的不是為了私怨而要殺楊文,他是為了公道,至少是他所認知的公道。與那些表里不一的人要區分開來,就算理念不同,也並不妨礙楊文在心里敬佩這個窮酸衛道士,這個可悲又可嘆的窮酸衛道士。
緩緩俯去,楊文合上了陳澄的雙眼,而後,一手撿起他的劍,一手薅著他的頭發,將他的尸體拖到石台邊緣,只露出去一個頭顱。
所有人都知道楊文想要做什麼,忍不住憤怒的大吼︰「楊文!爾敢!逝者為大!安能輕賤!」。
楊文表情無比的冷漠,毫不畏懼的盯著指責他的人,高舉鐵劍,像是他第一次殺人的時候,狠狠地揮舞著手中的劍砍向別人的脖頸。與原來不同,這一次,他砍得是死人的腦袋,這一次,他不需要再次去揮舞手中的劍……陳澄面色猙獰的腦袋骨碌碌的滾落到人群的腳邊。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扶劍而立,楊文的臉變的猙獰,嘶吼大叫︰「還!有!誰!——?」。
殺人立威,殺人立威,不殺人何以立威?
短暫的沉默後,群情洶涌,就連一些師者也覺得楊文過分了,紛紛站出來大聲斥責,尤其是那個被楊文氣暈過去的張三首,顫顫巍巍的伸著手,怒道︰「你居然殺了自己的師兄!你這個大逆不道的無良子!腌?貨!我……我一定要告你!一定要請人主持公道!」。
楊文毫不客氣的大聲道︰「要告便告!他想殺我,我殺了他又有何不可?別廢話!老東西,一邊去!還有誰?不服氣的就上來!不上來就是服氣了!那麼,今後都把嘴給我閉上!我楊文做什麼事情還輪不到你們指手畫腳,說三道四!」。
「我來!」。
一聲大吼,人群中又蹦出來一人,瞧他臉上的淚痕,應該與陳澄關系匪淺,他充滿怨恨的盯著楊文,怒吼道︰「陳兄說得對!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倒下了一個陳澄,還有千千萬萬個陳澄站出來!褻瀆聖人之人不可輕恕!殺——!」。
楊文無比冷酷的一擺手中鐵劍,沖殺上去︰「我能殺了一個陳澄,就能殺了千千萬萬個陳澄!」。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青山綠水的大學書院多了一抹鮮艷的色彩,不再單調,卻是血色。干淨的石台上鮮血橫流,無頭的尸體排成一排,仿佛這里不是教書育人的書院,而是一個屠宰場。
屠夫只有一個,卻有數人做了被宰殺的牲畜。
楊文大口大口的喘息,連續的車輪戰下,他智海中的文力早已被榨空。以命相搏的戰斗也令他身上多了十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滿身的血液有別人的,也有他的。
拄著鐵劍,楊文不敢輕易的動彈,傷口帶來的疼痛令他齜牙咧嘴。
他看著台下人的表情,目光所及之處,無人敢于對視。他笑了,笑的無比張狂,無視下方面色鐵青的近千人學子,又重復了那句話︰「還!有!誰!——?」。
「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上啊!」。
「錢鐘上去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你怎麼不上去?」。
「不要怕!我們可以殺了他!我……我……我肚子疼,要去淨手。」
此時此刻,望著石台上屠夫一樣的存在,誰也不敢輕身冒險。強弩之末?已經說了好幾次了。可上去的人還不是被他斬殺?尸首異處,死都死得不光彩。
心氣兒沒了,什麼都沒了,他們已經被嚇破了膽。
微微嘆息,有些失望的太子李玨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眯著眼楮問道︰「世子殿下,有沒有興趣兒跟我打上一場?我會把修為壓制在童生修為!」。
楊文頓時笑了,反問︰「太子殿下,不知道你要殺我,是你自己的意思呢……還是天家的意思?」。
李玨一愣,旋即覺得自己貿然站出來實在太蠢了。靠山王楊雄尚在西涼抵御蠻族,為的是什麼?說白了就是為了他李家的江山太平。而如今,他要殺了人家的兒子,斷了人家的血脈,不厚道!傳將出去,他這個太子也算是做到頭了。就算是天家有心思鏟除最後的異姓王,但這件事情也不能放在明面上,否則,西涼數十萬兵馬不會同意。
于是,太子李玨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扭頭走掉,準備另覓良機。
後山,陸九淵長嘆了口氣,道︰「韓尋,你出面制止他們,到此結束吧!流血的人太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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