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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揚衛不過三千余人馬,而鷹揚將軍張曼成卻是進士修為,一般情況而言,他最起碼可以帶領多于鷹揚衛兵馬的十倍之數。張曼成是有能力的,且並不缺乏資歷,他在南疆兵團已經度過三個春秋了,大大小小的戰斗也打了上百場,軍功不菲。
所以張曼成沒能更進一步,乃至兩步、三步,這與他個人有關。首先,他這個人比較貪,家中良田千畝,豪宅十座,妻妾無數,私德有虧。其次,他這人不大檢點,說話從不遮掩自己的性格,得罪不少人。再者,用總督大將軍尉遲武穆的話來說,他這人,缺乏一些細膩,目光不夠犀利。種種原因下,張曼成一直被放在鷹揚衛磨礪。
張曼成缺點無數,可也並不是沒有優點,他深刻的明白一句話,叫做「听人勸,吃飽飯」,能夠听進人言,並且在做決定時毫不拖泥帶水。楊文提出尾隨被擊退的蠻族,沖擊他們的老巢,張曼成覺得有道理,便同意了,很是支持的同意了。
大雨過後的平原大地泥濘不堪,每行一步都很艱難,士卒們沒有怨言,或者說已經麻木不堪。每個人都是一邊跑著,一邊往嘴里放兩條肉干,默默咀嚼,偶爾喝一口水葫蘆里的清水,混合著咽下去。選擇上戰場,那就要有上戰場的覺悟。
張曼成也不例外,他也在跟著隊伍奔跑。偏過頭,張曼成的黑臉上不露聲色。道︰「楊伯長。如果蠻族避而不出。我們該當如何?」
楊文就在張曼成身邊,聞言,慢吞吞的說道︰「以往是怎麼做的?」
張曼成一愣,接著說道︰「鼠蠻人擅長掘土,居于地下,以往的時候,都是尋找鼠蠻居所,找到他們進出的洞口。點燃柴火,將他們燻出來,然後在地面上形成擊殺。若是貿然的下到鼠蠻人撅出的地下通道,別說施展不開武器,連走都走不出,全都地下迷宮似的。」
楊文仰頭看了看天,好一會兒,道︰「如果待會兒繼續下雨,我們只需要挖幾條溝渠,將雨水引進洞口。逼出蠻族就好。如果不下雨,那還繼續用老辦法。下了雨後,地下的空氣會變少,點燃濕柴冒出的煙也會多……辦法有很多,將軍不必擔心!」
「大雨過後,那些本就濕的濕柴,如何點燃?」,校尉張遠疑惑的問道。
楊文抿嘴笑了笑,道︰「不要忘記,我們是文人,會文術的!」
張曼成同樣仰天看了一會兒,罵罵咧咧的說道︰「天公不作美啊!他娘的!要不是這場大雨,那些鼠輩也只有被我屠殺的份兒!借著這場大雨,他們還漲膽子了,居然敢偷襲老子!‘塔圖姆’部落!我日他個女乃女乃的!」
頓了下,張曼成哈哈大笑起來,大聲叫道︰「弟兄們!都給老子加把勁兒!回去每個人少說一百兩銀子!戰死的弟兄,每人一千兩!這份錢可都是老子自己掏的腰包!別他娘的打起來給我拉稀!都听清楚沒有?」
「听清楚了!」
每月軍餉不過十兩銀子的鷹揚衛齊齊的歡呼起來。
當然,也少不了有人貧嘴,笑嘻嘻的問道︰「將軍!這個算到軍功里麼?」
「你大爺的!想錢想瘋了吧!」,張曼成笑罵了一句後,道︰「不算進去,軍功是你們的,這筆銀子是額外的!不過……我寧願你們只拿一百兩,不拿一千兩啊!」
「報——!」
斥候飛速的跑了過來,喘著粗氣說道︰「將軍!再向前二里,便是蠻族部落了!他們都躲到地底下去了!」
張曼成高舉拳頭,喝道︰「停止進軍!原地休息半個時辰!」,扭過頭,他又交代道︰「張遠,帶幾十個弟兄,去砍些柴火來,看這模樣,只能用火燻……天要晴啦!」
天要晴了,適才烏雲密布的天,好像女圭女圭的臉,說哭就哭,說好就好。刺眼的陽光從雲層中閃耀,逐漸褪去的黑雲間,蔚藍色的天空有如藍色的寶石,一道橫跨天際的彩練當空而舞,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七味。如此美景,著實能掃空人心中的陰霾。
楊文從未接觸過行伍,也不太懂得如何成為一名將領,所以他觀察著張曼成的所作所為,在心中去完善認知。為將,並不是說按照兵書上所言的就可以,有道是細節決定成敗,一些大道理並不一定真正的適合使用。就比如鷹揚衛已經接近了敵人,張曼成卻讓鷹揚衛休息半個時辰再說,並不趁蠻族新敗,立足未穩,便去沖擊他們。這是因為人族在身體上就弱于蠻族,急行軍二十里後,更是讓體力降低,需要一段時間恢復。半個時辰同樣剛剛好,既不讓蠻族從新敗的慌亂中醒悟過來,也不讓士卒產生惰性。
許許多多並不能用書本知識衡量的東西,都需要言傳身教才能學到,張曼成沒有對楊文言傳,但他的一舉一動都是身教,讓楊文受益頗深。
楊文心中油然而生出了感嘆,自己的父親靠山王楊雄打了一輩子仗,是怎麼熬過來的?他年紀大了,還能撐下去麼?
在楊文的胡思亂想中,半個時辰一晃而過,斥候已經模清了「塔圖姆」部落的十余個進出口,校尉張遠也將從樹林中砍出來的濕樹枝挨個的塞進那些進出口當中。鷹揚衛士卒很有經驗的撕下一塊兒袍襟,沾滿了清水捂住口鼻,整列軍陣,做好戰斗的準備。
張曼成站起身,道︰「楊伯長?楊伯長?怎麼點燃那些樹枝?」
「啊?啊!」,楊文撓了撓腦袋,略一思索,道︰「起來望南山。山火燒山田。微紅夕如滅。短焰復相連。」
截取了《燒歌》的前四句。楊文施展文術。被填滿的十幾個洞口內的濕樹枝被輕而易舉的點燃,忽明忽暗的燃燒起來,滾滾黑煙瞬時沖天而起。
「吱吱——!」
「吱吱——!」
盞茶時間不到,已經可以听到鼠蠻驚慌失措的尖叫聲,接著,地面開始翻出新土,許多鼠蠻人重新打出洞口,開始向外逃竄。
張曼成大笑起來。喝道︰「還等什麼?弓弩手!射啊!」
被濃煙燻得暈頭轉向的鼠蠻就像是喝醉了酒的醉漢,天旋地轉,不辨東西,站在原地打晃兒,此情此景下,只要有些準頭,勢必是一射一個準兒。
「嗖嗖嗖!!!」
鋪天蓋地的羽箭奔著鼠蠻攢射而去,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天空。
種族之間的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沒有憐憫、沒有人性可言,只有一方看著另外一方完全滅絕。而歡欣鼓舞。
鼠蠻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弓箭手的手指都被弓弦兒勒的出血。箭囊完全射空。
躲在鼠蠻地下洞穴的虎蠻、豹蠻等蠻人也向外逃跑。
鷹揚衛在張曼成的指揮下,一遍又一遍的碾壓、碾壓、再碾壓。
鷹揚衛就像是一方大磨,蠻人就像是豆子,只有被碾出汁液的份兒。短短的不到一個時辰時間,已然橫尸遍地。雄性的蠻族被屠戮一空,原本會作為貨物一樣帶回去的嬌媚雌性蠻族,也因為這場大戰而被宰殺當場,遍地都是腥羶的血漿!
「轟隆隆——!」
烏雲短暫的散開後再次合攏,淅瀝瀝的雨水自天而降,沖刷著一切的罪惡。
「斬首三萬一千余,刀都砍鈍了!」,同屬鷹揚衛三個校尉之一的另外一人,周立面帶喜色︰「剛才我帶弟兄們下去看了下,那些不敢出來的鼠蠻,被燻死的不計其數,這一戰,少說有**萬蠻族被我們宰殺一空!」
咂咂嘴,他也不免遺憾的補充道︰「可惜這些蠻族大都是些鼠蠻,還有蠻族的老弱婦孺,要是實實在在的**萬虎蠻、豹蠻,那功勞可就大了去了!」
「瞧把你能的!鷹揚衛滿打滿算三千人,你指望三千人戰勝**萬虎蠻?開什麼玩笑!要是所有人都是兵家的秀才那還差不多啊!」,張曼成撇了撇嘴,道︰「鬼天氣!又他娘的下雨了!別想那麼多不切實際的,趕緊叫弟兄們收拾戰場!」
張曼成的心情變的不錯,最起碼這一戰叫他松了口氣,每個人從濰城出發,奔襲蠻族大後方的部隊都背負兩個命令,後者必須要完成,前者也要盡最大的可能。近乎十萬蠻族被消滅,最起碼能夠擾亂一下意圖攻打濰城的蠻族的軍心。
「將軍!我忽然有了一個不錯的想法!」,楊文眯著眼楮,蹲在地上查看那些鼠蠻人的尸體,融合了另外一個時空來人的記憶,他的腦海中冒出了許多新奇的想法︰「這些鼠蠻人的尸體是好東西,尤其是這些雄性的鼠蠻人,您不覺得嗎?」
張曼成愣了下,蹙眉道︰「咱們損失了二十輛鋼甲戰車,就算鼠蠻人的尸體有價值,只怕也運不回去。更何況,鼠蠻人向來賣不出好價錢,只有虎蠻、豹蠻、象蠻……」
「我不是那個意思!」,楊文很不禮貌的打斷了張曼成的話,琢磨著說道︰「將軍可知泗水候?」
「泗水候?怎能不知道!」,張曼成的神情中流露出對那位同道中人的敬仰之情,小聲的嘀咕︰「妻妾三百,侍妾無數。」
楊文嘴角抽動了好半天,慢吞吞的問道︰「那您可知泗水候是怎麼死的?」
「怎麼死的?當然知道啊!」,張曼成打了個寒顫道︰「天曉得泗水候府得了什麼怪病,一夜之間,上千人居然都死了。」
「不是什麼怪病,是鼠疫!」,楊文道︰「你可以理解為瘟疫的一種,泗水候不檢點,打完仗後,將俘虜的鼠蠻女子帶回去調/教,被咬傷了,而鼠蠻帶有的……病,傳染給了他,他又傳染給了泗水候府的其他人,所以泗水候府的上千人都死了,要不是孫老神仙出馬,只怕被波及的就不是他一個侯府。而是整個縣、郡、乃至州!」
「什麼?瘟疫?」。張曼成目光驚恐。手腳都涼了半截兒,望著那些鼠蠻尸體,連忙退後幾步︰「鼠蠻……帶有瘟疫病?」
楊文點了點頭,道︰「將軍不必如此慌張,泗水候府一夜之間死了上千人純屬以訛傳訛,這種病需要一段時間的傳播,不會真的馬上發病死人,」。頓了下,楊文站起身道︰「我的意思是,將這些鼠蠻的尸體帶上,繼續尋找躲藏的蠻族部落,然後扔進去,如今大雨連綿,待雨過天晴,烈日曝曬後……就有樂子可看了!呵呵!」
看著楊文臉上的笑容,張曼成已經不知曉該說些什麼好,只能訥訥的點頭。好半天問道︰「那我們這些人都與鼠蠻接觸過……」
楊文搖了搖頭,道︰「洗個澡。把身上洗干淨,喝水的時候喝燒開了的水,基本上沒有什麼問題。況且,就算真的出了事兒,不還有醫家人的‘妙手回春’麼?這一點,可是妖族、蠻族全都比不上的呢!」
听到醫家的「妙手回春」,張曼成的臉色好了許多,長吁了口氣,道︰「真是嚇死我了!」,廷頓了下,他又有些唏噓的搖頭道︰「瘟疫真是種可怕的病,當年我在揚州的時候,趕上過一回,那次是大雨發洪水,過後就出現了瘟疫,整整一個郡的人啊!全都倒了下去,要是沒有醫家人,只怕我現在已經死了好幾年了!」
楊文沒答話,只是平靜的說道︰「若是運氣足夠,南蠻勢必要掀出一場驚濤駭浪,無論他們對濰城的戰爭勝敗與否,都會出現一場巨大的風波,鼠蠻……將會成為歷史!他們將會被其他蠻族斬殺殆盡,一個不留!」
天蕩山,蠻族聯軍大營。
半聖孫覺已不是從前的半聖,他看起來蒼老了太多太多,頭發從原來的花白呈現銀白色且不斷月兌落、稀疏,原本還算年輕的臉滿是溝壑,整個人看起來好像是陰翳的禿鷲鳥。
孫覺的臉上有一道猙獰可怕的傷口,至今還未能痊愈,那道傷從臉上延伸到脖頸、胸口、月復部,好像要把他的人破成兩半兒似的。
智海被擊碎,孫覺如今已經沒有了半聖的實力,但他的見識還在、智慧還在,並且因為心中的憤懣,更加的可怕。他現在不僅僅要報復靠山王府,還要報復整個人族。是的!整個人族!已經沒有了後人,孤家寡人的孫覺什麼都不在乎了,他只想報復。
模著臉上的傷口,刺痛仍在,孫覺咬著牙齒,面目陰沉的可怕,低沉的在喉嚨里咆哮︰「好一個楊眉兒!好一個止戈郡主!沒想到哇!真的沒想到哇……楊雄!老匹夫!匹夫!我為你效力十年!你居然如此待我!王八蛋!都是王八蛋!雜碎!我要殺了你們這群雜碎!啊——!」
營帳外忽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走進來一個龍頭人身的龍蠻人,氣勢十分強悍。
龍蠻人天生就很強悍,一出生便具備相當與人族的舉人的蠻候實力,不需要鍛煉,成年即有與進士相當的蠻將實力,牢牢的佔據著蠻族金字塔的頂端。龍蠻人很少參與與人族的戰爭,但這一次卻出人意料的參與了,給人族帶來莫大的壓力。
龍蠻人走進大帳,聲音沉悶的說道︰「孫先生,對面的人族已經擺開了陣勢,正在邀斗,怎麼辦?」
孫覺恢復了平靜,站起身施了一禮,只說了一個字︰「等!」
「等?等什麼?等到什麼時候?」,龍蠻人的聲音中帶了些憤怒︰「五十萬大軍已經等了十多天,眼看著就一個月了!再等下去,不說別的,糧草怎麼辦?人族邀斗,我們就緊守寨門,連應戰都不敢?你當我蠻族的勇士都是縮頭烏龜麼?」
孫覺深吸了口氣,好半天道︰「鼠蠻正在挖掘地道,我曾經在濰城駐守過,了解防護濰城的陣法的弱點,再消些時日,整座濰城都會埋入地下!到那時,人族必然軍心大亂!」,頓了下,孫覺接著說道︰「還有後方的事情還未解決,必須消滅那些奔襲的六萬人族軍隊,否則,戰端一開,萬一他們繞襲而來呢?」
龍蠻人很是不耐煩的走掉了,也不知有沒有听進孫覺的話。
望著龍蠻人遠去的身影,孫覺暗暗地攥起拳頭,心中暗罵不已。
沒有了半聖的實力,從雲端跌到低谷的感覺實在是讓他難以適應。不過,孫覺適應的很快,他心知,正是因為他的實力已經不再是半聖,所以這次投誠蠻族,沒有遭到所有的聖人、聖人世家的全力追殺。而且,也因為他的實力不再是半聖,這次超過百萬人馬的聖戰,僅僅是聖戰,而不是不死不休,打破一些規則的「世紀大戰」。
相比之下,世紀大戰才是泯滅一切的、真正的戰爭啊!(未完待續……)
p︰p︰五千字大章,感謝酷女孩筒子的一張評價票支持,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