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錦玉突然病了,直把林府上下鬧得人仰馬翻,一直到天色大亮的時候,才逐漸的消停下來。
打從年前開始,本就因賈敏的病不得痊愈,而一直都沉悶的林府,更是又因錦玉的這場突如其來的病癥,再次的陷入了陰霾之中。
而也就是從這天晚上開始,青玉的心緒就不曾平靜下來,一直都悶悶的,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為了讓自己略安心一些,青玉幾乎是整天的呆在錦玉的院子里,守著他。
不過幾天的時間,錦玉的病卻越漸嚴重起來,很快便昏迷不醒了。
隨著錦玉的病不見好,林如海的面色上也出現了焦額之色,揚州城內外的坐堂的大夫,但凡是有點名頭的,幾乎都被林如海請了過來。雖然每個大夫的說辭都不一,開出的藥方子倒是相差無幾。但不知灌了幾何的藥汁子,卻不見一絲的成效。
賈敏更是不用說,都哭成淚人了。她身上的病本就沒有大愈,不過幾日下來,身上的病便也是重了幾分。府中上下自然又是一片的混亂。
而青玉雖然每天都有為青玉和賈敏輸入靈氣,但卻沒有一絲的成效。
看到如此的情景,再聯想到,雖然從小就有她的靈氣滋養,但這幾年下來,雖然身子比以前強壯了一些,但一到季節交接之時,還是會咳上一場,便是平日里也都還需要用雪蛤燕窩養著的黛玉,青玉的心便越漸的沉落下去。
難道說預定的天命,真的無法改變嗎?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錦玉和賈敏的病日漸的沉重,任憑青玉輸了多少靈氣到他們兩個的身體里,也不見任何的成效。
錦玉那邊還好,賈敏那里卻不大好了,到了四月中旬的時候,大夫都搖頭不肯再開方子,只讓人用獨參吊著性命,見此情景,林如海已經暗地里囑咐大管家林福開始準備期壽材冥衣等一應的物品。
這年四月末的時候,賈敏終是撐不住了。
賈敏看著自從她沉痾開始,便盡心盡力的伺候在自己面前的一雙女兒,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握住兩個女兒的手,輕聲道︰「青玉,娘的時日恐怕沒幾日了。你是長姐,心思又穩重,處事也妥當,以後要好生的看顧黛玉和錦玉。」
「娘,你一定會好起來的。」青玉眼圈通紅,隨著賈敏的這番話出口,她的淚珠子不受控制的一點一滴的落下來。
賈敏的臉龐枯瘦,眼窩深凹,但眼楮卻晶亮有神,青玉知道這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黛玉,你心思細密又善感,身子骨也弱,三個孩子中,娘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賈敏又轉頭看向黛玉,微微嘆息說道。
黛玉早已哭成了淚人,聞得賈敏此言,更是傷心淚珠不斷,抽咽說︰「娘,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傻孩子,壽命乃天定,一切皆有命數。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不過是挨日子罷了。以後娘不在你們身邊了,你一定要多听姐姐的話。你們姐弟三人,要相互扶持,相親相愛,這樣便是娘在九泉之下也瞑目。」
隨後賈敏又交待了幾句,便讓青玉和黛玉出去,看她的眼色,她們卻都知道賈敏有話要單獨和林如海說。
沒兩天,在一個煙雨朦朧的一天里,賈敏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當日,整個林府便一片素白,林如海同賈敏結縭二十載,雖不說是一心一意的愛護,但也是相敬如賓,賈敏病了這麼久,林如海雖然心底早有準備,但等賈敏真的過世,他卻還是真真的痛徹心肝。
雖家中的一應之事,有長女幫襯打理,奴才也還算盡心盡力,但家中還有黛玉和錦玉兩個孩子年紀尚幼,一個五歲,一個四歲,都還需要他這個父親的照顧和教導。更兼之幼子還在重病,幼女也妻子的過世,過度傷心犯了舊疾,每日用藥供著。但等賈敏的喪禮下來,林如海已是形容枯槁,鬢角已經有些灰白之色,眼角的紋絡也加深了不少,年歲看著即可老了十歲有余。
賈敏過世,做為林家外家的賈府,自然也有派人過來,派的就是大舅賈赦的嫡長子——賈璉。只是路途遙遠,雖是日夜兼程的趕過來的。但等賈璉到達的時候,賈敏的喪事也已經差不多穩妥了。
雖是男女有別,但做為嫡親表兄妹,青玉和賈璉也有了一面之緣。
賈璉這個時候還是個十七、八歲的翩翩少年,樣貌生的也不差,一雙勾人的桃花眼,雋秀五官,帶著幾分精明和自傲,氣度風流,看著就知是大家養出來的多情公子哥兒。
不過她到沒有和賈璉多說什麼?只相互間道了個好,認識一下罷了。
賈璉此次前來,除了奔喪之外,還帶了一封賈母的信件。青玉雖然沒有看過信件的內容,但也大概能猜測的出來,大約是想要接他們過去教養罷。不過林如海應該沒有答應,因為賈敏的喪禮一過,賈璉那里就因為家里的一些事務,就帶著早已備好的一些土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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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林如海有些許安慰的是,在賈敏的喪事過後沒多久的時間,本來已經被大夫下達病危通知書的林錦玉卻是一天天的漸漸的起來,黛玉那里也無大礙了,這讓因賈敏去世而一直都呈現在陰郁之下的林府,有了些許的喜色。
「水晶,二姑娘今日如何?早膳用了多少?」自從賈敏去世,黛玉也因傷心過度病下,她就養成了每日都要到青玉和黛玉的院子里,走上一遭的習慣,問問他們的情況。
水晶福了福身,道︰「回大姑娘的話,二姑娘今日的胃口比昨日略好了些,進了一小碗雜菌湯,兩個豆腐皮的素包子,半碗冰糖燕窩粥。」
青玉聞言,滿意的點點頭︰「如此,你和瑪瑙好生的照顧二姑娘。雖如今是在熱孝中,但一應吃食,讓廚房那里做的精致可口些。二姑娘身子不好,每日的燕窩粥也不必停下來。另外二姑娘歇息前,你們二人,務必要看著她把羊乳喝下方可。」
「是,大姑娘。」瑪瑙水晶當下福身應道。
林黛玉听著青玉事無巨細的交待瑪瑙水晶,生怕委屈了自己,看著自打母親重病,消瘦大半的長姐,悲從中來,強忍住淚水,拉住青玉的手,道︰「姐姐,別說我了。瑪瑙水晶都是心細的穩妥之人,姐姐倒不必擔心。倒是姐姐那里,忙碌多日,也要保重身子,家中之事,不甚重要的,便交給下人去打理,不必事事都要過問的。」林黛玉真真的有些恨起自己的身子來,拖著這麼一副瘦弱的身子,幫不上姐姐不說,還要她事事操心。
「好了,姐姐知道了。」青玉含笑應下來。
自黛玉的院子里出來,青玉便又去了錦玉的院子一趟,看著已經能坐起床的錦玉,心中也是極為安慰的。
賈敏去世之前,最放心不下最惦念的,就是當時還在病中的錦玉,如今錦玉能漸好起來,眼看無大礙了。想來她應該是最為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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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的時候,林家姐弟便出了熱孝,身上的孝服褪去,換上顏色清淡的衣物。
在他們熱孝的這三個多月的時間里,賈母那里也陸續的來了兩封的信件,這一次林如海均都沒有瞞著她和黛玉,把信件直接拿給她們看了看。
兩份信的內容大同小異,先是訴訟了一番自己女兒早早離世,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等等一些讓人看著心酸落淚的話語,而後隱晦的點出以後林如海續弦,唯恐後來的太太為難他們姐弟三人,錦玉是頂立門戶的男孩兒,林如海尚且可以親自教導,但青玉和黛玉是女兒。是以,想要接她們姐妹過府教導。
「雖然為父也不希望你們離家,但你母親去世之前也曾提過,如今你外祖母又接連來了信。我想听听你們的想法?」雖然青玉和黛玉都要經過三年一次的大選才能婚娶,但婚嫁之事,除了家世門第外,還要看女孩兒的品性,如今夫人已經去世,青玉和黛玉失恃,日後難免被人挑剔了。他們林家又無親近的親戚,榮國府雖自岳父去世,因家中無擔任大任的人才,門第已經有些冷落下來。但卻還有岳母在,又有國公府的超一品的老封君親自教導,日後嫁人,也不至于被婆家挑了無長輩教導這個刺兒。
放下信件,黛玉微微的擰眉,說道︰「爹,我不要去外祖家。縱然他家再好,也不如自家,如今娘雖然去世,但家中還有爹,姐姐和錦玉在。一家人和和樂樂的,何苦要去別人家里不自在。」她自出生起就沒見過外祖家里人,縱然從母親那里知曉不少外祖家中的事情,但縱然他家再好,外祖母如何慈愛,也終究不如在自己家中來的自在。
林如海看向青玉,對于這個長女,林如海雖然嘴上鮮少夸獎,但他心中是極其驕傲的。打從夫人初始病下,長女就擔起了照顧黛玉和錦玉的職責,而後夫人病況漸重,青玉又開始在賈嬤嬤和銀翹的輔佐之下,開始打理家中一應的瑣碎的事宜,雖初時略有些不順,但是這半年下來,已經做的很是順手,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條,丫頭婆子俱都各司其事,不顯一絲的慌亂。
「爹,我和黛兒的意見是一樣的。外祖家便是再怎麼好?也不是自家,況且去京城的路途千里迢迢,黛兒的身子素來不好,又是大病初愈。錦玉的身子也弱,實在不適走太遠的路。更何況,如果我們都離家,只留爹爹和錦玉在家,叫我和妹妹如何不惦念?」雖然她是想要見見紅樓中的人物,但如果要她長期住在賈家,卻是不行的。
林如海本就不願意兒女離開自己身邊,听到青玉和黛玉都不願意,又想著青玉和黛玉的年歲還小,日後出了孝期再說也不遲,心中也有了計較,柔聲道︰「你外祖母想要接你們過去,原也是一片慈心。我這個年歲,本不打算再續娶的。錦玉是男兒,自是無妨,但青玉和黛玉你們兩個女孩子,卻是有些影響的。雖然青玉打理家中之事的手段已經學的差不多,但無長輩教導,終究有些不妥。不過你們既是不願意,也就罷了。之後,我托人給你們尋幾個宮里出來的教養嬤嬤,你們兩個跟著她們好生的學習便是。」
青玉和黛玉皆點頭應下。
此後,林如海便命人備了厚禮,親自寫下書信,期間說明,兩個女兒歷經喪母,傷心過度,如今身子虛弱,不易遠途,需要在家好生的調養著。再者他剛喪妻,心中也不舍女兒離去,是以,請岳母寬恕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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