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看著那紅木匣子里的一整套的紅寶石頭面首飾,伸手一件件的拿出來,擺在桌面上,呢喃說道︰「這真是令人愉悅的好東西。如果不是念及老太太現在的心情的話,我還真是想要戴出去與她們瞧上一瞧。」呵呵……她還以為老太太前幾日說的那麼肯定,還以為事情一定能成呢!不想……外甥女吃了午膳就回去了。至于她們所說的那件事,瞧著王氏那慈愛的神情,幾乎要掛不住,就知道,這事兒……肯定吹了。
「太太想的周到。只是這十五福晉,怎麼也是老太太的親外孫女,雖然如今身份貴為皇子福晉,但如此駁了老太太的面子,是不是……有些不妥?」王善保家的有些遲疑的說道。
邢夫人伸手把那雙股的景福長綿簪插入自己的髻中,斜看了一眼王善保家的,說︰「能有什麼不妥的。你也說了,這十五福晉是老太太的外孫女又不是孫女。人家姓林,不姓賈。何苦要討下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我是听說,這十五福晉和雍親王福晉,關系不錯,互有往來的。」她能知道的事情,老太太必定也是知道的。先且不說其他的,如果外甥女真的應答下來,日後被雍親王福晉知道了,那情意,那里還能繼續下去。老太太這般做派,也明顯的是沒有考慮過外甥女的處境。
「太太說的極是。是奴婢見識不夠,沒想到這里。」王善保家的笑意盈盈的說道。側頭看著邢夫人極是滿意的看著髻間的景福長綿簪,立刻奉承說︰「太太,您戴著這簪子,真是合適極了。這種大紅色的寶石,還是太太戴著最鮮亮。」
邢夫人聞言,心情更是好了兩分。絲毫不因賈家所謀之事不能成而感到沮喪。反正又不是她們大房的迎春,沒成更好!那個牙尖嘴利的三丫頭,讓人瞧著就不喜的很。
須臾。
有那王熙鳳身邊得用的心月復丫頭平兒過來拜訪。
「你主子這個時辰派你過來做什麼?現下家里不正忙著的?」邢夫人不冷不熱的說道,甚至語氣里還帶著幾分冷淡和不喜。瞧著她身後有兩個小丫頭,一個手中捧著幾匹錦緞,一個手中拿著兩個錦盒。看來,是給她的生辰禮物。
那平兒早就習慣了邢夫人的這般的態度,福了福身,俏生生的說︰「回大太太的話。我們女乃女乃遣我過來給大太太送禮物。大太太的生辰,我們女乃女乃一直記在心上,只是這幾日家中忙,到如今都不得閑,無法,我們女乃女乃,只得遣奴婢過來,與大太太告個罪,希望大太太不要怪罪才是!」
這番話是經過平兒自己的潤色的,王熙鳳親口說出來的,沒溫和客氣。
邢夫人顯然也是對王熙鳳有兩分了解的,一听,嘴角當下便露出一絲的冷笑︰「我哪里敢怪,你們女乃女乃掌一家之事,府中的事情又多,還能記著我這個繼室婆婆的生辰,已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她雖然只是老爺的繼室,但那也是他八抬大轎,明媒正娶過門的嫡妻正室,是璉兒正經的嫡母,是她的婆婆。她即便是心中對自己有所不滿,也合該瞞在心中,讓大家面上都過得去才是。她倒好,今兒好歹也是她的生辰。她不過早早的把禮物送過來,最起碼不能遲了去,現在都是個什麼時辰了?不過也是,別說敬著她這個繼室婆婆了,就是自個的丈夫,她還大呼小叫,不放在眼中。剛進門沒兩個月,腳跟都還沒有站穩當,就把璉兒的一應通房丫頭,打個干淨,說是把身邊的平兒給了他,但行事也要偷偷模模的。現如今璉兒身邊除了她自己外,居然連個正經的姨娘通房丫頭都沒有,哪里像大家的爺們。如果她能生也就罷了。偏偏她嫁給璉兒已有七八年的光景,但她生了巧姐兒後,便再沒有動靜,現如今璉兒已經要三十歲了,膝下居然連個能繼承香火的子嗣都沒有。真真的淒涼的很!還說自己是世家姑娘出身,我呸……
平兒一听邢夫人這話,饒是她平日里言辭玲瓏,此時也不知道如此圓話?只得不語。心中默默的嘆了一口氣,大太太的話雖然說的有些不客氣,但卻也是實話。
其實早幾日她就已經提醒過女乃女乃了,惜女乃女乃並沒有听到心里,只說不耽誤事兒就行了。沒想到,這兩日一忙,不就是忘記了,到如今十五福晉過來,送生辰禮物的時候才記起來,只是之後一直找不到機會,便拖到了現在。
「好了。東西我留下了。這里也無事。你回去回你主子的話吧。」比起王熙鳳,邢夫人對平兒這丫頭還是有一分好感的,知道她在王熙鳳收下討生活不已,這麼多年了,還是頂這個通房丫頭的名頭,連個正經姨娘的名分都沒有掙上。
平兒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邢夫人翻了翻平兒拿過來的錦緞,雖然是好東西,但卻不算名貴。又讓王善保家的打開那兩個錦盒看了看。一個里面擺放著一個品相不錯的人參,略小一點的,擺放著一對水頭十足,通透翠綠,一看就價值不菲玉鐲子。
這些東西,比起青玉所送的,雖略有不如,但也不錯。只是邢夫人對王熙鳳心中早有不滿,又有珠玉在前,自然對王熙鳳所送的東西不滿,冷笑說︰「這真是我的好媳婦!去年王氏生辰的時候,我記得她送了一尊價值不菲的翡翠觀音,到了我這里,只這些東西就應付了事。所送的東西,還不如十五福晉這一外人所送的。她真真的是個有心的……」說道最後,語氣里已經帶了三分的厲色。
王善保家的雖然是邢夫人的陪房,但因邢夫人在賈府中沒地位,連帶著她也是臉面無光,在賈府中的地位比起王夫人身邊的陪房周瑞家的,差遠了。王熙鳳那里,見了周瑞家的,就親熱的叫一聲周姐姐,但到了她這里,卻只有一聲冷冰冰的王善保家的,其中的差距,謂天差地別。是以,她的心中也早就存了一肚子對王熙鳳的怨氣,如今听到邢夫人說王熙鳳的不是,當下也點頭附和︰「不是呢!也不怪奴婢碎嘴,這璉二女乃女乃,明明是我們大房的媳婦,但行事作風卻偏著二房。都說璉二女乃女乃爽利大方,這依著奴婢看,也就是個拎不清楚的。」對比十五福晉所送的一整套,做工精致的紅寶石頭面首飾,璉二女乃女乃的東西,卻是有些不足了。
邢夫人眯眼說道︰「哼…且走著瞧!璉兒現在已經對她有些不耐煩了,最多再有一年,她要是還生不下兒子,也不許璉兒納妾的話,我這里就讓老爺給璉兒尋個清白人家的良妾。到時候,有她哭的時候……」那個時候她倒是要看看,她那個慈善的好姑媽,會不會偏幫著她?
「有誰哭的時候?」賈赦帶著微微的酒氣,走進來,大咧咧的問道。
邢夫人一愣,不妨賈赦這個時候會來,要知道,賈赦已經足有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進她的房門了,不過捏了捏錦帕,很快歡喜的笑起來,︰「是老爺來了。」在聞到賈赦身上微微的酒氣之後,立刻對王善保家的說︰「快些讓人給老爺端碗醒酒湯過來。」
王善保家的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邢夫人指揮著屋內的丫頭,伺候賈赦在軟榻上躺下來,打了溫水,與他擦了擦臉,這個時候有小丫頭,端了溫度適中的醒酒湯過來。邢夫人接過,親自服侍賈赦喝下。
又讓人端了幾碟賈赦愛吃的瓜果點心過來。
如此一番,她才坐在軟榻的另一側。
被邢夫人伺候的周周到到的賈赦,心中也對她有了兩分的滿意之色,本來在賈母那里受了些閑話,被逼著到了邢夫人這里的不滿,此時也消散個干淨,開口接著問道︰「你剛說什麼?……哭的時候?」
邢夫人看出賈赦此時的心情不錯,心中當下便冷冷一笑,不過說話的聲音卻越柔和︰「我這里說的是璉哥媳婦。老爺,我不是在這里搬弄事非。璉哥媳婦嫁給璉哥兒也有七八年的光景了,但卻只得巧姐兒一個女兒。璉哥媳婦又是個厲害的,璉哥身邊除了平兒外,連個正經的妾侍都沒有。現如今璉哥兒的年歲也不小了,再翻年過去,也已是要三十歲的人了,膝下這般荒蕪,璉哥兒將來時要襲爵的人,如此下去也不是法子。」這真是上天賜給她的好時機!
賈赦聞得此言,再聯想一下賈璉現在的情況,眉頭也死死的皺起來,說︰「你說的一點都不錯!璉兒現在不小了,膝下沒個繼承香火的兒子,確實不像話。改日我得了空閑會好好的和璉兒說說的。」
璉哥兒這個媳婦,先不說她是王氏的內佷女這一點讓他十分的不喜,但就是她的那性情,他就不願意的,只是老太太喜愛的緊,還用孝道壓他,他無法,到底還是同意了。如今她進門也七八年了,卻還沒生下兒子,沒讓他抱上大孫子,反倒是二弟那里,珠哥兒雖然去的早,但卻留了蘭哥兒下來,早早的抱了孫子。母親最是偏心不過的,當年就生了想要二弟襲爵的念頭,如果不是父親去世前上了奏,蓋棺定論,這爵位還指不定落到誰的頭上呢!即便是他襲爵了,母親卻讓二弟他們住著榮禧堂,卻把他移到這偏僻挨著馬棚的院子。他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現如今璉哥兒卻再不能如此下去。不然的話,難保母親不會生出讓寶玉襲爵的念頭,而且這一次還是名正言順的,璉哥兒無子。
如此的一番念想,賈赦更覺得現在的情況嚴峻了,恨不得現在就把賈璉找過來,好生的說上一頓。
邢夫人看著賈赦的表情神色,就知道這事成了。臉上的笑容更甚,有些趁勝追擊的問道︰「老爺,那老太太哪里……?」其實璉哥媳婦到如今膝下還沒有兒子,他們之前也曾經討論過,要給璉哥納妾來著,只是這話才開了個頭,就被老太太駁了回來,說他們夫妻還年輕,況且如果讓庶子出生在嫡子面前,與家宅不利。所以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賈赦擺了擺手,說︰「老太太那里,就先且不要提。她這些日子,她的心情恐難好了。你這里先看著人選,等過了這茬子,再說。你且記著,這之前一定不能在老太太的跟前,說漏了嘴。」對于外甥女沒有答應這件事情,心中表示很是歡。橫豎人選又不是他們這一房的,如果成了的話,不更是助長二房的氣焰。沒成正好,元春不是號稱是有大福氣的人嗎?何必要人去幫襯,一個人應付這樣的情景,也是手到擒來,不成問題的。
邢夫人那里一听賈赦這話,心情更為高興起來,連忙點頭︰「是,老爺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中秋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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